第45節
他頓了頓,又說:“你總說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其實對于你,我的想法總是很簡單,我想,你愛跟著我就跟著我,反正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是被人煩死的,對不對?”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忽然輕輕的笑起來,眼底的傷還來不及收,表情就顯得很復雜:“后來你問我是不是愛上你了,我回答是,我是真心的,我愛你,甚至不需要你回應?!?/br> 于是他開始籌劃去瑞士留學的事宜,她那么想做酒店,那他就帶她一起去全世界最好的酒店學府。 直到后來他聽到她在停車場里,對高崎楠說起他們的故事。 陳勵深搖搖頭,不忍回想她哭著靠在別的男人懷里時的情景。他當時整個人都傻了,就算是這樣,偏執如他,還在想,就算她對那些不堪的過往記恨又怎么樣,只要他不放手,就這樣斗來斗去一輩子也好。 他說:“我爸爸過世那一天,我聽見我mama在房間里又哭又笑…我一生從沒有一刻像當時那樣害怕過,怕你也會一樣對我?!?/br> 梁肆驚愕的望著他,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他母親吧! 回想起四年前,他是在父親過世之后,告知她要離開的,梁肆當時只因自己懷孕的事而手忙腳亂,竟沒有顧及過,當時的他,有多容易被擊垮。 陳勵深,或許你做過最愚蠢的事,是選擇了逃離,而更愚蠢如我,是賭氣沒有留住你。 … 梁肆低下頭,攥著胸前的安全帶,用指甲磨啊磨,蹭啊蹭,心里很不是滋味。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她低聲的嘟囔著。 兩人又是好長一陣沉默。 時間一分一分的悄然滑過,車窗外也忽然飄起了小雪。 陳勵深的煙,已經不知扔出窗外多少根了。 梁肆終究是耐不住性子,想起gary對她講起的事情,輕輕的問道:“我問你個問題啊…” 陳勵深把煙掐了,眼里恢復了幾分冷靜。 “你去瑞士的第一年,是因為我那通電話而辦了退學嗎?” 陳勵深也學她,睫羽疲倦的顫了顫:“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不是啊…有用…” 梁肆說完,看到他的眼中忽然閃起了一絲期許。 陳勵深偏著頭,很認真的看著她,像是等她說些什么。 梁肆想,這孩子一定是在想著要她“離婚”。 “說呀!” 梁肆催促道,等他的答案。 “是,”陳勵深擰起眉頭,簡短有力的回答:“我以為你需要我?!?/br> 梁肆感覺到自己的眼底一片溫熱,趕緊低下頭去,不讓他看見。 陳勵深,你可真有能耐,你一句話,足足擦干了我這四年里所有的眼淚。 “哦?!绷核咙c了點頭,再也沒說話,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了下來:“送我回家吧!” 陳勵深緊繃著唇線,固執得沒有動。 她抬起頭,揩去眼角的淚水,擰起眉頭看著他:“你干嘛?我要回家?!?/br> 陳勵深依舊執拗的不動。 梁肆咬咬唇,用力的按了按他面前的按鈕,車子的喇叭就突兀的響了兩聲。 “陳勵深你聽不到嗎!” 她的手再次伸過去,陳勵深只是淡淡的往她手上掃了一眼,卻忽然抓住她的手,瞇起眼睛,狐疑的看著她:“你沒戴戒指?” 梁肆把手縮回去:“我為什么要戴戒指?” 陳勵深蹙蹙眉,再想想她住的老舊家屬樓,問道:“他沒錢給你買嗎?” 梁肆壓抑許久的心緒忽然被他這蠢萌的問題給驅散了。 “他是誰呀?”她故做驚訝。 陳勵深愣了愣,眨眨眼:“你…說你結婚了” 梁肆將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誰告訴你我結婚了?” 陳勵深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來:“你說什么?” 她明明說她有了孩子! 梁肆攤攤手,繼續用指甲磨蹭著安全帶。 陳勵深無法淡定,他簡直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他側過身去,雙手扳過她的肩膀,強迫他與她對視! “你說你有孩子了,我確定我沒聽錯!” “你是沒聽錯啊…我的確有孩子,可我沒說我結婚了??!” 陳勵深凝固的表情和動作,顯然沒反應過來。 梁肆忽然就不敢說下去了。 畢竟這次可不是弄臟他的床單,畫花他的aaron那么簡單。 梁肆想了想,還是把那小耳朵的笑容卡遞給了他:“看,我女兒?!?/br> 陳勵深接過那張印著笑容的小卡片,定睛看了看卡片上的小孩,微怒著道:“梁肆,你太過分了!” 騙他說自己結婚了,害他變成這樣狼狽,現在又拿了張小孩的卡片來糊弄他! 隨便指著幼兒園廣告卡片上的小童星就說是自己女兒,騙他很好玩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過分…”梁肆低下頭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那個時候你家辦喪事,你又說你要走,我又剛剛拿到化驗單,覺得全世界都亂套了…” “什么化驗單…”陳勵深怔怔的問。 “我當時…已經懷孕了…” ☆、第46章 愿無歲月可回頭(5) 【陳勵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個畫滿了卡通的房子前,手里握著一張印有自己女兒照片的卡片,像是一臺人臉識別機一樣,挨個過濾,令人懊惱的是,這些小東西的模樣都像是批量生產的?!?/br> 梁肆回到家的時候,小耳朵已經睡了,顧年末怕她晚上回來摸黑,就在客廳里留了一盞壁燈。 她正換著拖鞋,顧年末便從臥室里出來了,見她面容有些疲倦,擔心的問: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想給你打電話呢,一直打不通。你手怎么了?” 梁肆低頭看看自己微微泛紅的手腕,勉強的笑了笑:“沒事?!?/br> 顧年末張了張嘴,沒有多問,繼續說:“小耳朵一直不肯睡,她說你最近總是很晚回家,鬧脾氣了?!?/br> 梁肆笑笑:“以后不會了?!?/br> 她推開臥室的門,一股小孩子的奶香味淡淡的散落在空氣之中,她將拖鞋放到一邊,光著腳輕輕的走到床上去,掀開被子,躺到女兒身邊,支撐著腦袋,看她熟睡的小模樣。 梁肆把頭湊到她的小腦袋旁邊,滿足的閉上眼,這個小小的身體,仿佛就是她的護身符,就是她的躲避風浪的港灣,只要在她身邊,梁肆就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度化了一般。 抬起手腕,看看那上面泛紅的手印,她的內心忽然泛起漣漪。他的力氣太大了,差一點,就把她的手腕給折斷。 “梁肆!你!” 梁肆從他閃動的憤怒著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殘忍。 最后他被氣得失了聲響,狠狠地甩開她的手,痛斥:你胡鬧! 梁肆只能是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后顫抖著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 陳勵深大概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坐在車里一動不動。 梁肆頂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走到路邊去,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出租車開過陳勵深的車旁時,就好像慢放的鏡頭。 梁肆的頭重重地靠在座位上,緩緩的閉上眼睛。 對不起。 陳勵深,我保證,這是我最后一次逃避。 在這場被雪與恨廝殺的愛情里,有太多青春被無辜浪擲,自此以后,我們,誰也不再虧欠誰。 … 第二天,梁肆睡過了頭。匆匆忙忙的從床上起來,跑到洗手間隨便刷了刷牙,連妝都沒顧得上化,就把小耳朵從睡夢中叫醒了。 “寶貝兒快起床了!我們已經遲到了!快點!”梁肆將她rou乎乎的小身子從床上撈起來,也不管她睜沒睜眼,襪子褲子就往身上套。 她忽然想起什么,走到衣柜前,將之前買的那件千鳥格的兒童拿出來,給她穿上。 “mama…別動,我要睡覺…”小耳朵的頭像是好久沒澆過水的花朵一樣,無力的聳拉著。 梁肆正色道:“小耳朵,你知不知道遲到是最不好的事情!” 小耳朵揉揉眼睛,不悅的皺眉:“你說拉臭臭不沖水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到底什么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嘛…” 梁肆說:“哦,你現在還學會摳字眼兒啦,我生氣了!” 小耳朵趕緊抱住她的頭,撒嬌的蹭了蹭。 梁肆一邊給她穿衣服一邊笑笑:“軟骨頭,mama逗你呢!mama哪里舍得跟你生氣,不過知道嗎,mama就是做人事工作的,所有員工的遲到早退mama都要管,反過來mama自己遲到,是不是很過分?” 小耳朵覺得有道理,于是聽話的點了點頭,rou滾滾的爬下床,自己走到洗手間去刷牙洗臉了。 梁肆看看她的背影,忽然好一陣憂傷。 她是不是把女兒喂的太圓了… … 晚上四點半,小葵花雙語幼兒園圍滿了家長,鈴聲一響,幼兒園的門便打開了,一張張稚嫩的面孔整齊而出,紛紛站在院子里排好了隊伍。 家長們站在鐵門外面,有的正在抽煙,有的互相閑談,有的趴在欄桿前揮手吸引孩子的注意… 陳勵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個畫滿了卡通的房子前,手里握著一張印有自己女兒照片的卡片,像是一臺人臉識別機一樣,挨個過濾,令人懊惱的是,這些小東西的模樣都像是批量生產的。 與其他的爸爸相比,陳勵深站在這里,實在是惹眼出眾。他整潔的大衣上沒有孩子吃東西留下的污漬,他光潔的面容中沒有因cao心而刻下的細紋,他的手里沒有拎著孩子用的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梁肆所賜。 陳勵深看花了眼,心下一陣煩躁,他抽出根煙叼在嘴里,一低頭,火光點燃,在吞云吐霧之時,目光這么一掠,只見空蕩蕩的門口,走出最后一個小女孩。 陳勵深一愣,他叼著煙從大衣前胸的口袋中抽出那張笑容卡,仔細看了眼上面的模樣,再抬頭看看那個女孩,冷不防的,就真的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