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若他當下能挑開了同我說,事實如何我都能坦然接受,畢竟我宮中之人跟人跑了也不是第一回了。 …… 我沒能料想到的是,渺音執著我的九節鞭,大搖大擺的自正門闖進了曦末的行宮。 那織魄早已生成器魂,即便將它握著的是法力低微的渺音,亦能掃平那些個雜魚侍衛,叫渺音臉上顯現幾分自得的笑意。 后有高階些使魔殺氣凜然而來,卻在掃及織魄之時,面色稍變,遲疑而不敢上前。 我隱身于空間之外,便是曦末親臨也不見得尋得出我。遂而堂而皇之,隨著渺音步步邁入那一方使魔圍聚之地。 織魄器魂青蛟因我的臨近而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是為不平給渺音這樣的人任意使喚了。 在場之人修為皆是平平,青蛟本不是什么善類,自也沒留多少情面,在場使魔輕則七竅流血,重則昏迷垂死。 至于渺音,這實在好笑。她偷了我的織魄,卻駕馭不能,被青蛟這憤恨的一吼,險些精神潰散。 故而結局也比我想象得要莫名其妙多了,渺音沒揮舞兩下鞭就昏倒在地,將至的使魔們意外之余,自然將之拖進了地牢。 織魄躺在地上,卻沒人敢去觸及。 我俯身將之撿起,準備去見見曦末。 …… 以神識探知曦末方位,將進他房中的時候,沒注意門口風鈴陣,輕輕絆了一下,引得風鈴一陣的輕響。 我早聞曦末是個恃才傲物之人,平素總愛端個架子,但我見著他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聽到風鈴聲時,便像是見了鬼一般,神情反應就似個神經上有些問題的病人,面無人色的對著四處的虛空叨念著,“尊上,尊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要造反,我沒有?!?/br> 我一呆,才覺他這句話不是對我說,大概也就是對千溯說了,只是他這個反應還真將我驚著了。 沒過一陣便有侍從來敲門,我再次看見稍稍平靜的曦末再度神經質起來,“誰!是誰?!” 外頭的人也有些被嚇著,噗咚一聲跪倒,”主上,是我,我是來稟報方才府門前闖進來個人,好似是……是位仙子?!?/br> ”仙子,什么仙子?我魔界哪來的仙子?!殺了!” “可是主上,那仙子手中那了千洛魔尊的織魄鞭,吾等不敢……” 我看見曦末霍然站起身,沖到門口,唰的拉開門扉,面若死灰的提著那小侍衛的領子,“你說……誰的什么?” “千……千洛魔尊的織……織魄鞭?!?/br> ☆、第59章 謎底 一路上追著人,又看了幾出戲,推翻了腦中對渺音受害一事所有的認知,有些渴的在曦末房中尋了茶盞,自己斟茶喝了。 曦末失神了半晌,瞧其憔悴的模樣,眼睛通紅布滿血絲,想是幾天都未能合眼了。 好在其失神過后,終于能冷靜些的道,”千洛魔尊若是真要發難,也不會讓區區一介仙子過來,你先好生照看著,弄清她的底細?!?/br> 曦末這么說,擺明了是從來沒有見過渺音。那風漣豈不是一句真話都不曾道過?渺音那一副受害幾欲自盡之事難道也是假的? 我正想著曦末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人,竟讓風漣和渺音拿女子的清白來坑他。曦末府前,風漣拿捏著恰好的時機不急不緩從外而入。 隨之而來的風魔若幽靈般懸浮,包圍了整個府邸。 我從一個風魔的身體內透過去,躍上屋檐,準備將這戲從頭到尾的看個清楚,省的污蔑了誰,又讓誰稱心如意,平白給人當槍使。 曦末知曉風漣尋來的消息,倒是忽而鎮定許多,咬牙切齒道出一句,“原來是他”時眸中猙獰之色,頗為可怖??煽此弧┳铩萌绱隧槷?,實在也可以理解。 風漣入門之后,有相隨的魔騎自搬運留下十個箱子,丟到前庭,與大理石階撞擊發出沉重的聲響。 風漣輕輕揮袖,十個箱子同時側翻,洋洋灑灑滾出滿地的極品靈石。面無表情、好似公事公辦一般道,“千洛魔尊已然明曉你暗地賄賂眾魔,妄想自成勢力一事,未作取證方便,我特地將你給我的東西搬過來,也好送你更痛快的去了?!?/br> 曦末眸光陰冷盯著神情自若的風漣,“你說……取證?” 風漣展開雙手,冷笑道,“我一貫都只是千家的走狗,你可是忘了?取你這人渣的性命,自要更保險之法。我說得不差的話,一刻之前有位仙子被你扣押而下,指不定此時此刻,千洛魔尊就在你這府邸的某處,冷眼將你瞧著的?!?/br> 曦末的雙肩分明可見的顫了一下,縱然面上想表現得不屑風漣的言論,眼睛卻不自覺的掃視四周,眸中的鎮定一點點的潰散。 我也想,他若不是做賊心虛,何必如此肝膽俱裂的將我忌憚著,想必暗地多少有些貓膩。 可惜,如今見之如此的模樣,我委實沒有追究造反的心思,膽量下等,必當無法成大事。我更想知道,渺音她究竟有沒有受害,她同風漣又是如何達成的共識。 幾廂對峙之時,漂浮在天際的風魔忽而一陣sao動,像是被驅趕的蚊蟲,倉皇縮到角落中去了。 曦末一抬頭,便是連退兩步的靠在石柱之上,他手下的使魔更是驚得退居屋后。 是我的鬼影兵團到了。 鬼影兵團毫不客氣的占據給風魔騰出的半空,有二帶銀質鬼面之人在飄渺的鬼影之中若隱若現,寒若鐵質般的聲音對著曦末道,“吾主有命,讓你交出渺音?!?/br> 曦末一呆,顯然是沒想到鬼影兵團首先道的卻不是造反一事,而是要一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仙子。一刻未敢耽誤,連忙揮手,吩咐手下,”去,去將方才的仙子帶出來?!?/br> 有兩使魔慌張的抱著頭盔,低頭往內閣跑去帶人。 風漣也是未能想到這個境況,不由問道,”千洛魔尊現在可是在此?“ 原是面朝曦末的鬼面悠悠轉向風漣,寒聲道,”吾主行蹤,豈是能告知爾輩的?!?/br> 風漣臉色稍變,噤聲不言。 曦末看這個陣仗,終是了解道我的授意重點早已不是造反。神情轉變得有點森然,對著風漣,“這渺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能拿到千洛魔尊的織魄,定當同尊上的關系不俗。你縱是恨我與你那水性楊花的愛妾之間的小事,也不至于拐彎抹角拿千洛魔尊來整我罷?“眼珠微微一凝,像是忽而篤定了心中所想,神情詭異道,”若當真如此,你便該慶幸這段時間千溯魔尊正在閉關,若是給他知曉你如此在千洛魔尊面前玩弄手段,不曉得你我之間,誰死得比較快?” 風漣原是氣定神閑,可將將發音之際,卻清晰可辨那一絲氣息的不穩,泄露了其難以掩飾的慌張,冷冷,“但如你所言,千溯魔尊正在閉關?!?/br> 漫天的鬼影徒然飄低了一些,周遭的氣溫也開始下降。 鬼影兵團在風漣的那一句話之后便開始桀桀怪笑起來,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難以遏制的憤怒。 實際上,若不是我在阻止,他們早就撲上去將那些個風魔吞噬一盡了。 鬼面之人寒鐵般的聲音回響在空中,伴隨著鬼影們桀桀的怪笑,更顯幽冷,”風漣,你該不會以為你早年立下的那些戰功,在千溯魔尊眼中會比千洛魔尊更為重要罷?作為早年的同僚,我只想奉勸你一句……“一字一頓,”好自為之。不過是為了個女人,何必弄得自己多少萬年的修為毀于一旦?” 鬼面人這番話已經說得夠清楚,是暗示我就在周遭。 我沒想到此番來的兩個鬼面人之間緊有一人同風漣有些舊情,不惜冒我之大不韙,也要給他活命的機會。 風漣與曦末是個精明之人,只在鬼面人話音剛落之際,便利落的屈膝,雙雙跪地,伏拜。在場使魔、風魔見狀亦連忙跟從、跪得糊里糊涂。 正巧方才進屋的兩名使魔帶著渺音從內閣走出來,我見其唇邊帶血,該是因織魄之事受了些內傷,神情之中都有些恍惚。 渺音出來之后,看外遭寂然無聲的跪了一地的人,面色又轉為愕然。 風漣垂著頭,神色捉摸不定,卻沒有再理會渺音一眼。 只待鬼面人留下一句,“帶走?!?/br> 渺音才似突然回過神來一般,“等等,不該是這樣的?!睆垎⒌拇叫?,分明是還要說什么。 風漣煞白著臉,怒道,“閉嘴?!?/br> 這喝出的一聲帶著三分的殺氣,我怕這氣陣若是落在那嬌滴滴的渺音身上,她怕是半條命都沒了。自從房梁上躍下來,去了隱蔽的咒印,落在渺音身前,為之擋了。 揮袖帶起的一陣勁風,直將跪伏在地的風漣擊出兩丈遠,碎了曦末府上的青銅大門,在街道碎裂的青石板上滾了幾遭,俯身吐出一口鮮血。 因其恰好阻了我想聽到的內容而不悅道,“鬼面難得為你求的情,你倒是不很領情么?” 風漣倒是識趣,我懲戒般甩出的風刃下手并不至于給其重傷,而他為表屈服態度,連基本的護身結界也撤了,以身體生生挨了這么一下,委實叫我氣消了不少。 風漣緩過神來之后,自躺下的姿態爬起,緩緩改作跪伏,“不,我坦白,我坦白……” 頭垂下時,暗自咬了回牙,沉聲道,“我,臣下對曦末積怨已久,早想對之動手,卻遲于其后臺強硬,不敢輕舉妄動而受其牽制。后巧遇渺音仙子,她身上的傷的確拜曦末所賜,卻并不如我早前說的那般是給人占了便宜,而是街道上曦末橫行霸道無意所致。渺音……渺音仙子謝我救命之恩,又忍不下心中那口惡氣,才會同我商量出此下策,夸大事實……但曦末意欲造反委實是鐵一般的事實?!?/br> 我聽罷,心中好笑,走到他跟前,誠心問道,“你瞧我,是個傻子么?” 我實質性的神識威壓之下,風漣臉上血色褪盡,頭也被迫低得幾乎觸地,青石板上的裂縫若蛛網一般的蔓延開來。他縱能咬牙硬挺著,卻一句辯駁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我不工于心計是真,游手好閑、對魔界之事大多一知半解也是真,但你拿這種騙三歲小孩的謊言來騙我,實在出乎我意料啊?!蹦悄Ы缰?,大多也就把我當做三歲小孩,亦或是個好哄騙的傻子么? 局勢不對,渺音也知這簍子捅得大?;蚴且詾樵趫鰞晌荒ё?,若是聯合對我,便足以將我壓制,畢竟風漣和曦末都是威名赫赫之人。當此關頭,心一橫的挑撥著,“風漣你不是道曦末手中掌著一位自上古存活至今、修為不亞于千溯的魔的召喚符么?千洛她咄咄逼人在先,照這么下去我們都只能一死!那召喚符既是曦末造反的屏障,為何當此之際,卻不用來保命?咱們聯手說不定還有一搏的可能!” 風漣不是什么善人,他才不至于蠢到白白給出訊息。若非這件事就是她們合作的內容,渺音又怎么會知道召喚符的事,話語之中明明白白的表達出對我的敵意。 兩廂合作,必有其共同利益,風漣要曦末的命。若是能讓渺音篤定,曦末能憑借玉牌要了我的命,他們才至于有一份無間的合作,甚至讓渺音無所謂自身的清白,甘愿做餌。 渺音興許不曉,早在我洪荒古戰之時將入魔尊級,便已能以一敵二了,更何況還是現在。召喚符,曦末能有,我自然也有,還不只一個,她想殺我純屬癡心妄想。 我眸光掃過,空寂無人的青石板長街上,不曉自何時起,便有人靜靜站于街頭,眸色恒定。 我朝其淡淡一笑,萬般情愫皆作煙消云散。 原來他同渺音是想要我的命。 難怪千溯同我道,仙魔本就不是一家,讓我離折清遠些。他是天帝之孫,當然希望我死。 ☆、第60章 鬧劇 此情此景,老底都給抖落了出來,若我是曦末,也知道自己哪怕長了十張嘴也是解釋不清的了。 只是他手中握著那樣的東西,連我密隱閣中都未有記載,唔,也可能是我未關注過有關記載,但風漣會知道此事、委實是有些手段。 故而知道自己解釋不清的曦末選擇了狗急跳墻,聽從了渺音的慫恿,在我眼皮底下將一玉牌拿出來,捏碎了。 那玉牌,我看了一眼,樣式古樸,當真該是數萬年之前的事了。 天際霎時變色,前一刻只是白軟漂浮的云層轉眼厚重,圍聚而來。 風漣眸色不定的凝著天際,像是拿捏不穩該往哪個陣營站才好。曦末則是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有些失魂落魄的爬起來,離我遠些的站在他一干使魔侍衛之前。 鬼影暴動起來,風魔更是不安。我笑笑道,“曦末,你即便是殺得了我,又該怎么面對千溯?” 我說這句,實則并非是對曦末,而是一貫對千溯忠心耿耿,當下卻有些搖擺不定的風漣。 話音將落,府邸正上方的空間凹陷出一個兩人高的黑洞,一只白皙纖長的手隨意一般扶著空間邊緣,不緊不慢從里頭走了出來。 待我終于見著那張俊美而陌生的臉,才覺這個境況委實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上古之時,竟也有我從未見過,而修為如此之高的隱世魔尊?可見曦末的這個援手,的確請得甚好,保不齊真能讓我栽個大跟斗。 那人眼神極度的輕慢,自半空徐徐掃過底下的眾人之時,便像是看一群螻蟻一般,睥睨眾生。這過于高傲的姿態給他做來卻不會叫人覺著半點不妥,仿佛本該如此,猶若神明,俯視眾神。 這種眼神,我只偶爾從千溯那看過,但那個時候我都只是窩在他的身邊,并沒有多少實感。以仰視之姿旁觀一眼這么種類似的人,覺著委實奇妙。 奇妙畢了,移眸掃過似是傻了一般怔怔仰望天際的渺音,笑著道,“你仍站在這,是覺著有人會救你,還是心甘情愿想當炮灰?” 在場大部分人都被突然出現的古魔之氣勢震懾住,所謂威壓就像是從心底漫起的恐懼,本就無法抵擋,依修為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