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我每回自個爬到千溯寢宮睡覺的時候,都不會將他吵醒的,千溯道我的氣息他早已熟知,自然也不會因此戒備的醒來。 千溯尋了個舒服的睡姿,將下頜抵在我頭上,繼而懶散道,“你前個不是傳音說給人傷了心么。我聽聞你今日回來,想你該是會到我這哭訴一陣的,便等著了。怎么,你那夫君又不同你鬧了?” 我訕笑,”他沒同我鬧,是我自個醋了?!?/br> ”會為他說話了,便是處得挺好了么?!扒菡Z氣悠悠。 我接著訕笑,”昨個和好了?!?/br> 千溯忽而意欲不明的笑了聲,低聲,“難怪?!?/br> 我下意識接口,”難怪什么?“ ”難怪你走了趟蓮海,回來卻絲毫不見提瓊華蓮的事。你討人歡喜的手段,長久以來也就那么單調的一種,難得折清他恰好吃這一套,那瓊花蓮,可是給他了?“ 我若啄米般連連點頭,半是自得,“恩恩,正是?!?/br> 有微涼的手指捏住我的耳垂,并不算用力且意味深長的捏了捏。 我若啄米般連連點著的頭若有所感知的一止。頭卻因給千溯下頜抵著了,抬起不得,自然也瞧不清當下他是個怎樣的神情。 千溯緩緩道,“洛兒,你還是小時候招人喜歡的?!?/br> ☆、第29章 慘痛 我躺在千溯身側,一覺睡得安穩。 隔日大早醒來才回想起瓊華的事,睜眼望著床帳,心中計較起措辭來。 千溯他其實是個頗能惹桃花的主,千萬年來,大抵是我后宮之中人數還得翻上個幾倍。 本就如此,他秉一張冠絕天下的容顏,兼之魔界至高無上的修為,除了對外人冷淡不上心得很,其他便是挑不出一絲的不好了。 我作為他meimei,給人當做媒介傾訴過不少相思與苦楚,聽得久了,也開始關注起自家哥哥的婚姻大事起來。畢竟當下,我同木槿都已經嫁了。 瓊華在魔界屬于難得一見的良人,性子不算潑辣,說話也細聲細氣的,溫柔得很,就是不知道千溯他喜不喜歡這一類。 正在心中揣度著,千溯忽而動了動,將我的頭從他的肚子上推開,亦打斷了我的沉思,懶聲道,“你發呆不能去一邊?愈來愈沉了?!?/br> 我被他推到一邊,坐起來后,又爬過去。千溯的起床氣,我實在已經見怪不怪?!皠倓傂〗z來打過招呼了,說你該起床了?!?/br> 千溯冷哼一聲,翻身,捂上被子,沒理我了。 我再撲上去,”哥,都到午時了?!?/br> 被云稍起,我干凈利落的被丟下床,摔到地上,啪嗒好大一聲。 小絲就站在門口,聽到里面的動靜,身子晃都沒晃一下,習以為常,四平八穩的站著。 我在地上坐了一陣,摸摸鼻子再爬上床去。 千溯忽然一掀被子坐起來,華麗的黑發披散,衣襟半斂,道不出的慵懶。移眸,施施然同正躡手躡腳爬上床去的我四目相對。 千溯的起床氣可大可小,大可悶著小半日懶得說話,小可將起那陣子格外暴躁。 我縮了下往前爬的手,”醒了?” 他掃我一眼,“恩?!?/br> 我會心笑了。 ”哥,我覺得我們以后找個嫂子,得跟我一樣身體健壯的,不會被摔壞的,你覺得呢?” 千溯揉了揉眉心,“恩?!?/br> 爬過去,堆笑,“那你覺得瓊華仙子如何?” “不要?!?/br> 我張張嘴,愕然。 莫非我想了小半個時辰的措辭就這樣,剛起了個頭便被封殺了? 唔,我一時沒能消化過來這一慘痛的現實?!澳莻€……” “想起件事?!扒莺龆鴽]頭沒尾道,”夜尋前個來尋我,將你近幾年給他的書信要了去。我閉關那一陣,你信封上未有署名,小絲不敢隨便分信,只全部積攢在我這?!?/br> 我仔細想想這話的意思,詫異道,“他是如何知道有信被扣留在你這的?我分明沒有對他說過?!?/br> 千溯似笑非笑,“這個不是該你自個好好想想么?!?/br> …… 三日后,我在夜尋院子中喝茶下棋,小紗帶來個拜謝貼,道一干眾仙差不多都走了,獨有渺音仙子覺著魔界風景別致,打算多留兩日。 我看了帖子之后,放下茶盞,一聲長嘆。 夜尋落下一子,淡聲道,”你有閑暇在我這嘆息,不如去折清那呆著?!?/br> 這三日,我幾乎天天都在夜尋這,道不清緣由,一睜眼身子就自發的往這跑了。 我大氣一笑,道,“渺音她不過是折清的青梅竹馬,我不會擱在心上?!?/br> 夜尋瞅著我,風輕云淡笑了笑,不語。 我略頹廢。 …… 午后,我趁他進屋,大大方方占了他院中的涼椅,躺在樹蔭之下睡了。 夜尋執一卷經書從屋內出來,腳步頓在我身側,“你臉皮倒是見長,中午也賴著不走了么?” 我佯裝熟睡的哼哼兩聲,側過身朝樹,免得表情繃不住。 指尖溫熱,觸上我的臉頰,我一呆。 還未反應過來,便徑直給人捏著臉,從涼椅上拎了起來。后知后覺,疼得語無倫次,“啊,疼疼疼疼!我起來,我起來還不行么?” 夜尋風清云淡的松了手,瞅著捧臉縮到一邊的我,無甚表情道,“你近來倒是好耐性,忍了三天,仍不打算明說么?” 我眼角依稀都有淚了,可見他下手之狠絕。一面又呆著,“我忍什么?” 夜尋施施然道,“折清的事,你為何不同我講?” 我遠遠坐在地上,未腫起的那邊臉再熱了熱,訕笑道,”你……不都聽到了么?!?/br> “兩回事?!?/br> 我垂眸瞅瞅地下的青草,糾結復糾結,“我感覺你近來愈發的不待見我了,哪還會再來跟你說些麻煩事,再招你煩?!?/br> “……” “難道不是么?小絲道,你從我哥那得了積壓的信件離開后,出門便將信給丟了?!?/br> 夜尋忽然抿唇,像是笑了,“……你方才將小絲賣了,有意識到么?” 我從悲傷中緩緩回味過來,大驚。 夜尋再道,”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我隔日又去將信撿回來了?“ 我怔然搖頭,”沒?!鞍肟天o滯,受寵若驚兼之喜不自勝之后,便有點管不住嘴,“可你好端端為何要棄了又撿的?嚇我一跳?!?/br> 他驀然嘆息一聲,語氣之內微微的無奈,猶如一陣舒心的暖風蕩過,便連那清冷的眸也溫存稍許。 他道,“洛兒,你何時也長長心可好?” …… 恍惚夢境情境過遷,醒來時,床頭的那盞殘燈仍是亮著的,結界光澤幽藍,覆上一層暖暖的燭光。 我剛一醒來,便有兩個黑影直直朝我砸來,我尚還有點暈乎,躲之不及就在與那黑影激烈碰撞之后更加的暈乎了。 有少年的聲音飽含怒火,一面用枕頭狠狠拍著我,一面道,”登徒子!浪蕩鬼!說好了不進來的,竟然還爬到我床上來了!騙子!“ 我一側身,那裝了些細沙的厚實枕頭,給掄圓了拍在我后背,力道正好,拍得我險些咳出一口老血來,滾下床去。 癱坐在地上之后回眸,但見柳棠一雙桃花似的眼艷紅艷紅的,像是給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面色卻紅潤,褪下那份蒼白。 我晃晃被拍暈的頭,終于得以松一口氣。 看模樣,他似已經不記得早前被吞噬靈魂之事了。 ☆、第30章 年少 我站起身,頭依舊有點暈乎,亦感覺到身子頗為不適,沒氣力詳細解釋,遂簡單囑咐道,“外面危險得很,你不要再出結界了。若是要離開的話,最好等到午時再走。馬還是拴在門口,只要不朝東,都是安全的?!?/br> 柳棠舉起的枕頭一滯,瞅著我時,桃花似的眼微微睜大,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你……你的眼睛?!?/br> 我抹一把臉上自發不停淌下的血淚,也覺得事態有點不好了。低聲道一句,“留在這?!鞭D身離開了宅院。 …… 走到雨鎮一處小河流,噗咚一聲便跳了進去。 在河邊發呆的小鬼避之不及,衣裳被我帶起的水花濺濕,憤憤然大抵是說了什么難聽的話。我腦中轟鳴,聽辨不清,抬眸望他一眼。 那小鬼在我這一眼之中,掛在嘴邊的話語被生生遏止,低呀一聲后,跌跌撞撞爬起身,逃遠了。 我多得三魄融入,戾氣更為強盛而不可壓制,不但璃音的身體承受不住,也因驟然加持的魂力戾氣未能被及時引導融合,而紊亂無序著,處于一個兩方獨立的排己狀態之中。 我身邊未能攜帶什么可壓制戾氣之物,唯指望無根水能暫且緩解我的痛楚,好容我疏通魂力。 可偏偏雨鎮今個是個大晴天,我跳進河流之中也只是盼個心里安慰,無根水沾了地,效力也失得七七八八了。 我趴在河岸邊做西子捧心狀,不曉為何心臟疼得厲害,猶如給一把匕首刺入停駐在里頭一般,死死卡著。心臟每跳動一下便是更深一份的痛楚。 如此一直折騰到入暮,天上漸漸卷積而來的陰云終于搖搖晃晃的抖下來點雨絲兒,洗刷著岸邊我滴下的血淚。 我一面呼吸顫抖著,一動不能動的看著涓涓血紅的小水流匯入河中,一面心疼著,我這些白白流了的精血,要吃多少補藥才補得回來。連眼睛都蒙著血紅一片,什么都瞧不清了。 五感逐漸模糊,我知道自己終于挺過了最險惡的時期,五魄開始漸漸融合。只是身體的創傷依舊,得等到融合完畢了才有余地調養身子。如此一番作想,我倒是開始慶幸,在我落難之際人處的是凡界,不至于擔心虛弱之際,給人落井下石了。 慶幸過后,艱難的抽了扶著河岸的手,挽一把沾濕垂落的發,感覺濕濕的貼在臉上不舒服。 忽覺有什么穿過我抬起的手,從內拉住我的手臂,我詫異的咦了一聲,是覺那雙伸來的手觸感太過于冰冷,并非活人所能有的體溫。 那雙手不算輕柔的將我從河岸邊拖了出來,似是拖著一塊破布一般,將我拉得幾乎站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