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過了一會兒,昱帝方才開口:“你先起來說話?!?/br> 秦錚站起身來,隱隱能夠看到鬢角的汗水,昱帝皺眉說道:“秦錚,你這膽子倒是不小?!?/br> 秦錚回話道:“臣也是無法了,若是再等些時候,桑格到了京中,真是提出這無理要求,不是令皇上為難么?臣對長公主思慕已久,望皇上成全?!?/br> 昱帝哼了一聲:“你倒是會來這一手,不怕朕治了你的罪么!” 秦錚再次跪在地上,回昱帝的話:“皇上若是要治了臣的罪,臣毫無怨言?!?/br> 阿暖在里面聽到昱帝說要治了秦錚的罪,不小心便攥緊了手上的書卷,這會兒秦錚不出聲,昱帝也不說話,內室傳來的這點兒微弱的聲音,在這御書房里尤為清晰。 昱帝聽到這聲響,心中暗嘆,這女大不中留??!開口對秦錚說道:“先下去罷,不知道阿暖的意思你也敢到朕的面前來?!?/br> 秦錚起身,開口道:“秦錚此生,只認長公主一人?!狈讲判卸Y告退。阿暖聽到秦錚這句話,嘴角帶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秦錚出了御書房,昱帝朝著內室開口道:“阿暖出來罷?!?/br> 阿暖磨磨蹭蹭地從里面出來,也不說話,昱帝問道:“你可知道這小子這份心思,今日若不是看你在里面一聲不出,還弄出那些聲響來,父皇早就治了他的罪去?!?/br> 阿暖臉有些紅,嗔道:“阿暖早先知道些,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到了御書房來,若是阿暖今日不在這御書房,父皇要治了他什么罪去?” 昱帝大笑:“阿暖可是看上了這小子,若真是這樣,那朕便給你們賜婚就是?!?/br> 阿暖愣了一下,這古代都說是父母之命,沒想到自己在昱帝這兒還碰上了一次婚姻自由,笑著說道:“父皇的意思是,阿暖喜歡誰,便能嫁誰了?” 昱帝收斂笑意:“難不成阿暖喜歡的是君顯那小子?” 阿暖扶額:“父皇想到哪里去了,那是阿暖的四皇兄?!?/br> 昱帝嘆了口氣:“這民間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一轉眼阿暖也是大姑娘了,這些日子,你母后和君熠時不時在朕身邊說起桑格的事情,明里暗里擔心朕將你嫁到吐蕃去,朕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朕的江山,何曾需要用朕的女兒來護了?” 阿暖眼角有些濕潤,自古帝王多薄情,但是昱帝作為父親,絕對是合格的,笑著開口道:“阿暖一點兒都不擔心,父皇才不會將阿暖遠嫁吐蕃,若真是嫁到吐蕃去,日后誰還能給父皇送這么合心意的吃食來?” 昱帝看著阿暖,阿暖總覺著昱帝笑意有些jian詐,果然,聽得昱帝說道:“朕早就看出來秦錚那小子對朕的長公主心思不正,當年他去吐蕃的時候,朕特意不讓你去送他,這小子總是得知道,天家的公主,哪里是這么好求的?” 阿暖訕笑道:“父皇還真是火眼金睛?!?/br> 昱帝笑得得意:“這是自然,秦錚這小子雖說少年老成,不過到了阿暖的事情上,還是有些不夠持重,這冒冒失失地便到了朕的御書房來,若不是你在里面,朕可是要讓他好好跪上幾個時辰方是?!?/br> 阿暖晃了晃昱帝的胳膊:“父皇,跪上一陣便是了?!?/br> 昱帝拍了一把阿暖的腦袋:“這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姑娘還沒嫁出去,便開始向著外人了?” 阿暖有些窘,皺了皺鼻頭說道:“父皇慣會取笑阿暖了?!?/br> 昱帝大笑,君朝的長公主,終是要下嫁忠勇公府了。 阿暖從御書房回來之后,坐在自己宮中的軟榻上,方才御書房中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日后幾十年的枕邊人便定了下來。 阿暖看著腳邊蹲著的阿貂,開口問道:“阿貂,你說,我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些,他不過是對父皇說了這番話被我聽到了,就這般把自己給嫁出去,看著總是有些吃虧了?!?/br> 阿貂看了一眼阿暖,轉了個身繼續躺著。 阿暖看著腳下的阿貂,撇了撇嘴說道:“你這家伙,不理我算了?!蓖兄掳涂粗约簩嫷钪械臇|西,秦錚送來的小木雕還在擺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去年的花燈還掛得好好的,文茵隔兩天就要擦拭一遍,這人,還真是無處不在?!?/br> 阿暖坐在軟榻上,細細想著過去同秦錚的事情,想著想著勾唇便笑了,打小送來的小玩意兒,陪著自己堆雪人兒,還有腳下這只小貂,若不是秦錚,還真是到不了自己手里來,這個每次自己過生日都穿著一身長生花的男子,應該,是個好的歸宿罷。 昱帝想要給阿暖賜婚,當然是要同皇后商議的,當晚昱帝便宿在了朝陽宮。 朝陽宮中,昱帝同皇后說起了今日的事情:“今日秦錚去了御書房,同朕說,想要求娶阿暖?!?/br> 皇后當時便皺起眉頭:“這秦錚,膽子也忒大了些!” 昱帝笑著搖了搖頭:“秦錚這小子,對阿暖那點兒心思,怕是早就有了,桑格這次進京,帶著的是給求娶阿暖用的東西,這小子平日里再怎么老成,這會兒也是坐不住了?!?/br> 皇后聽到昱帝這樣說,更加緊張了:“臣妾就想著桑格不懷好意,皇上,臣妾委實不愿阿暖嫁到草原上去?!?/br> 昱帝笑道:“朕也不愿,便想著答應秦錚?!?/br> 皇后開口:“這樣會不會太過倉促了些,就這般定下秦錚同阿暖的親事,阿暖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br> 昱帝大笑:“阿暖這丫頭,本來就在朕的御書房里面的內室里,秦錚的請求,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br> 皇后忙問:“那阿暖是怎樣講的?” 昱帝拉過皇后的手,說道:“阿染放心,若是阿暖不愿意,朕早就治了秦錚的罪了?!?/br> 皇后嘆了口氣:“前些日子,德貴妃也同臣妾說起秦錚這份心思,可是臣妾想著,秦錚雖說是個好的,可是總是大了阿暖些,再說,這從軍之人,總讓臣妾有些心里難安?!?/br> 昱帝撫著皇后的手,安慰道:“阿暖中意秦錚,咱們總是得順著阿暖的心思來,秦錚可是說了,他之后可就阿暖一人了?!彪m說昱帝后宮佳人許多,但是到了自己女兒身上,還是覺著,駙馬只有一人最好。 皇后聽了昱帝這句話,嘴角倒是有了些笑意:“這般說來,秦錚倒算是真心實意?!?/br> 昱帝笑道:“若他敢違背了這句話,朕定是不會輕饒了他!” 皇后嗔道:“皇上這會兒就別說這些了,盼著阿暖好好的才是?!?/br> 昱帝將皇后攬進懷里,說道:“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不過朕看著,秦錚說不準就是阿暖的福分了?!?/br> 皇后不說話,在昱帝懷中細細想著,她這一輩子,也不指著跟帝王談情說愛,只要昱帝能待著她生的兩個孩子好好的便是,秦錚雖說算不得她最想要的女婿,但是阿暖喜歡,她也喜歡便是。 沒過兩日,昱帝賜婚的旨意便下來了,雖說長公主現在還未滿十五歲,賜婚早了些,可是昱帝的旨意上只說賜婚,婚期倒是沒有定下來,不過忠勇公世子現在也都雙十還多的年紀,想來成親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 忠勇公帶著一家人接罷昱帝的旨意,將孫九送走之后,秦昶一巴掌排在秦錚的肩膀上:“大哥就是厲害,這不聲不響就得了長公主這么個媳婦?!?/br> 秦和搖頭:“整日上竄下跳,不敬兄長,真是成何體統!” 秦昶對自己這個書呆子二哥可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你整日讀那些圣賢書,都讀傻了,日后怕是連媳婦都討不到?!?/br> 劉氏這會兒是沒空理會自己這兩個小兒子,拉過秦錚問道:“你一直不愿成親,是不是心里惦記著長公主?” 秦錚回道:“母親管這么多作甚,現在兒子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來了,您這心,也該放下來了吧?!?/br> 劉氏嘆了口氣:“長公主母親見過的次數不多,不過看著是個好的,只是歲數小了些,母親可是急著抱孫子的?!?/br> 秦錚勾唇:“母親只管等著,日后總是能抱上大孫子的?!?/br> 劉氏笑道:“那不只好等著了?!?/br> 秦越將秦錚喚到了書房中,開口道:“你還真是有些本事,竟然能讓皇上給你和長公主賜婚,不過吐蕃王這次進京,想來也不是那么單純的事情,這不進忠勇公府的門,總是要多小心著才是?!?/br> 秦錚點頭,桑格這么大的陣勢都擺了出來,鄉里啊也不會就這么輕易放棄,只要阿暖還未嫁過來,這事情總是會有變數,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秦越又囑咐了秦錚幾句,秦錚便從秦越的書房里出來了,想了一想,帶著秦明往老公爺的院子去了。 方才領旨的時候,老公爺并未出來,當年老公爺將忠勇公的位置給了秦越的時候,先帝便給了老公爺這不用出府領旨的特權。 老公爺這會兒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著一臉喜氣,秦錚過來之后,沖著秦錚招手:“你小子也算是有幾分本事,沒讓我失望,這長公主再過兩年進了咱忠勇公府的門,也該是到了我抱重孫子的時候了?!?/br> 秦錚笑道:“祖父也惦記著這些事情了?!?/br> 老公爺眼睛一瞪:“你看看,這京中跟我這歲數的,哪個不是早早地抱上了重孫子,就你這個不爭氣的,讓我平白無故地矮了別人一頭!” 秦錚苦笑,這抱不抱孫子跟矮別人一頭還真是不知道有什么關系。 老公爺繼續說道:“你也別得意地太早,長公主沒進咱府門,就不能掉以輕心,要真是被人搶了媳婦,日后我可是不認你這孫子了!” 秦錚開口:“祖父放心,這都要到手的媳婦,孫兒說什么,也不能讓人搶了去!” 老公爺大笑:“這才是我的孫子!” 秦錚從老公爺的院子里出來,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東宮。 君熠也知道了昱帝這道旨意,咬牙切齒,秦錚這小子,手實在是太快了些,自己都沒得到什么消息,父皇的旨意便下來了,雖說阿暖對秦錚還算是頗有好感,但是就這般輕易地得了這道旨意,君熠總覺著,秦錚真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秦錚到了東宮,進了君熠的書房,行禮之后,君熠就像沒看到秦錚一般,只顧看這手上的折子。 秦錚看著君熠這幅樣子,心中好笑,太子殿下只要遇上阿暖的事情,便跟個孩子一般。也不開口,就在一旁站著等著君熠。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君熠方才抬頭,看著秦錚狠狠地說道:“你這混人倒是動作挺快,孤都沒得什么消息,父皇便下了這道賜婚的旨意?!?/br> 秦錚拱手:“臣早先不是同殿下說過想要求娶長公主的事情么,至于這道旨意,圣意臣也不敢隨意揣測?!?/br> 君熠看著秦錚,開口說道:“父皇下了這道旨意,不過阿暖現在還不滿十五歲,父皇的圣旨上也沒定下婚期,你若是敢做出什么不妥當的事情,孤便直接告訴父皇,到時候,別說想求娶阿暖,你這世子的位置,也都不用再想了!” 秦錚看著這護妹心切的太子殿下,心中苦笑,自己滿心滿意都是阿暖,怎么會做出什么對不起阿暖的事情來,對君熠說道:“殿下放心,臣都安分了這么多年,好容易換了這道旨意出來,總不能自己再將阿暖拱手讓人罷?!?/br> 君熠冷哼一聲,這算是得了秦錚的保證,不過想了一下又同秦錚說道:“說起來,這幾日也就是桑格進京的時候了,這小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善罷甘休?!?/br> 秦錚也知道,草原上不似君朝,沒有那么多規矩,若是桑格不按常理出牌,執意向昱帝提出求娶阿暖,倒也是有些棘手的事情。 想了想開口對君熠說道:“臣這次來,便是想同殿下商議此事。這次桑格前來,連吐蕃一向用來求親的箱子都帶來了,想必是不會善罷甘休了?!?/br> 君熠開口:“桑格想要求娶阿暖,孤定然是不會同意的,莫說阿暖不知怎么竟然看上了你這人,就算是阿暖誰都不喜歡,孤也不能讓阿暖遠嫁草原去?!闭f罷還打量了秦錚一番,還是覺著配著自己的meimei有些不足。 秦錚看著君熠這種上下打量的眼神,面色不動,開口對君熠說道:“只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br> 君熠想了一下,開口說道:“父皇既然能給你與阿暖賜婚,想來也是考量了桑格的事情,這旨意都已經下了下來,想來也是不愿讓阿暖遠嫁吐蕃的?!?/br> 秦錚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出聲,昱帝的旨意雖說下來了,可若是桑格開出了什么極高的聘禮來,這天下與阿暖,昱帝會怎樣去選,他實在是不敢確定。 不過這會讓也不是同君熠說這些的時候,拱手對君熠說道:“殿下放心,阿暖日后是秦錚的妻子,秦錚自是會用性命護阿暖一輩子平安喜樂?!?/br> 君熠這才算是有些滿意,但是還是硬著聲音說道:“你若是護不住阿暖,孤不介意將阿暖再接回宮中!” 秦錚輕笑,阿暖日后便是他的人,她的妻子,怎么輪得到別人來護?不過,眼前這位太子殿下,也是個關鍵人物,阿暖未入忠勇公府之前,還真是得小心伺候著。 楚輕煙得了這道旨意,輕笑著對黃芫說道:“皇上還真是疼寵那個丫頭,這桑格若是沒有求娶這丫頭的意思,皇上怎么會急急忙忙的便賜婚下去,為了個死丫頭,不惜得罪吐蕃的新王,皇上這心,著實是偏得可以!” 黃芫忙開口:“娘娘息怒,皇上對二公主也是極喜愛的?!?/br> 楚輕煙瞥了一眼黃芫:“若真是桑格求娶舒安,本宮求之不得!” 黃芫愣了一下,不敢說話,沒成想這會兒舒安從殿外進來了,楚輕煙忙看向向著自己行禮的舒安,看到舒安面色無異方才放下心來。 舒安過來只是想尋些東西,楚輕煙同舒安說了兩句話后,便讓舒安回了自己的寢殿,舒安出了楚輕煙的寢殿,嘴角勾起,自己的母妃,還真是什么都舍得,不過大jiejie還真是有福之人,不過大jiejie是個好人,也值得這么個歸宿。 桑格剛剛進了京中,便知道了阿暖被賜婚秦錚的消息,當時便將手下的木桌給砸出了一個淺坑。 桑格身邊的奴仆看著自己的王這般生氣,大氣都不敢出,桑格英挺粗獷的面龐上帶出了一絲些殘酷的笑意,自己這般大張旗鼓地給阿暖送了生辰禮,昱帝應該也知道自己這次前來的目的,就這般給阿暖賜了婚,是看不起吐蕃,看不起自己這位吐蕃新王的意思么?! 晚間昱帝給桑格設了宴席接風洗塵,桑格收拾妥當之后邊帶著仆從進宮去了。 今晚的宴席,阿暖還是要參加的,雖說賜了婚,可是這婚期也未定下來,估計離著姑娘真正嫁入忠勇公府還得個一兩年,這一兩年中,總不能一直待在怡和宮哪都不去罷。 今晚的宴席倒是陣勢浩大,秦錚也是要去的,不過公開場合,為了避嫌,阿暖同秦錚私下里倒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君顯自打上次從阿暖的宮中出來之后,整個人便有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今日的宴席也未參加,阿暖坐在了君熠的下首,其余的皇子,就連大皇子的品級,也是比不上阿暖的。 桑格坐在君熠的對面,幾年不見,桑格倒是愈發地強壯了,時不時地看向阿暖,剛開始的時候阿暖還點頭示意,過了幾次之后,阿暖實在是厭煩桑格帶著些侵略性的眼神,干脆就當做沒有看到。 桑格被阿暖這般忽視,眼中便有了些薄怒,不過在這里不好發作,只得緊緊攥著手中的酒杯。 秦錚雖說已經被賜婚,但是還不算是駙馬,坐在殿中間的位置,看著桑格的樣子,眉頭微皺,看向阿暖,方才舒展開來。 昱帝坐在上面,將殿下的這點兒動靜看得一清二楚,朗聲說道:“吐蕃王今日原道而來,朕自是要盡地主之誼,為吐蕃王接風洗塵,今日大家把酒言歡,暢飲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