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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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來了,二爺來了!” 外頭小廝喊著的時候,張廷玉已經進了屋。 他一看張廷瓚,便是心頭一凜,上去握了張廷瓚的手,只覺得冰涼,卻見張廷瓚嘴唇蒼白,眼睛還望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可是約莫是疼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哥,大哥!” 張廷玉此生敬仰之人,其一是張英,其二便是他愛重的大哥,如今卻看見往日豐神俊朗的人,一下躺在這里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廷瓚只覺得眼前昏昏暗暗的一片,背后疼得已經沒有了知覺。 他手指用了力,掐緊了張廷玉的手,渾身都在痙攣,冷汗涔涔,只死死看著張廷玉,他想要告訴自己的二弟,可是說不出來! 說??! 說??! 他從無一刻這樣痛恨過自己,一時之間竟然流下淚來。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已然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押錯寶…… “押……押……” 張廷瓚掙扎著想要說什么,像是溺水的魚。 張廷玉努力地聽著,卻忽然看見了染紅了后面錦被的一點艷紅之色…… 他腦子里“嗡”地一聲,只覺得什么也聽不見了,抬手輕輕朝著張廷瓚背后一摸,伸出來時候整個手掌都被染成了鮮紅的一片。 陳氏一見就驚叫了一聲暈倒在地,顧懷袖也恍惚覺得一道驚雷劃過,怔然立在當場了。 外面黑夜沉沉,張廷瓚依舊掙扎著,一張俊容都扭曲了起來,摳緊了自己二弟的手指,喉嚨里卻只有模糊的聲音,他死死地攥著張廷玉的手,像是攥著一塊救命的浮木…… 顧懷袖想要上前去,張廷玉卻僵立在那兒,看著自己滿手的紅,已經有小廝去請大夫了,這會兒還沒來。 大房屋里的燈有些昏暗,燈芯浸泡在過多的燈油里,反而有些燒不起來。 張廷玉不知怎的,一下想起了十年之前,他說要請人給大哥提燈籠回去,結果大哥說用不著燈籠,路是閉著眼睛都能走的。 手指已然被張廷瓚的指甲給掐出了血,張廷瓚摳著床沿,嘴巴張著,無聲地喊著“二弟”…… 張廷玉握緊了沾著鮮血的手掌,只平靜道:“阿德,扶二少奶奶出去?!?/br> 顧懷袖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如此觸目而驚心。它來得太過突然,像是一場天降的災禍,她已然能預見即將爆發出來的一切,可是無能為力。 阿德看了顧懷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可顧懷袖還是緩緩退出去了。 那是他們兄弟的世界,女人無法插足。 站在外面的臺階上,顧懷袖只覺得這初夏的風好冷,冷得刺骨,讓她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字數很多……= =所以遲了。晚上八點半見吧。 ☆、第一三八章 大爆發 “萬歲爺身邊有一寵臣能臣,名為高士奇。此人先為索額圖所辱,一直隱忍不發,后索額圖益發囂張,高士奇忍無可忍,最后投靠了明珠。明珠與索額圖相互傾軋,高士奇自然幫著明珠斗索額圖……” 胤禛閉著眼睛,仿佛還能聽見這些話。 一字一句,透徹至極。 康熙三十九年的時候,也就是張廷玉中狀元的那一年,索額圖曾經被人告發過,以至于被皇帝當場訓斥,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汕安痪?,胤禛才知道這告發索額圖的人竟然是高士奇,也就是先投了索額圖,后來投了明珠,出賣了索額圖的那個。 皇阿瑪對此人頗為寵信,怕是早就對索額圖起了疑心,四十一年太子在德州患病,特召了索額圖來侍疾,怕就是早有試探的意思了。 今年康熙南巡之后北上,剛剛回來,胤禛就得到了這樣的一份東西…… 他手指輕輕地敲擊在了著一張看似很薄的信封上,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邊角上沾著一點鮮血。 胤禛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小盛子,只道:“太子與索額圖那邊的消息,可探到了?” “如今不知?!?/br> 小盛子不知道為什么,戰戰兢兢地,不敢抬頭看胤禛一眼,更不敢看那信封。 胤禛想了想,卻叫小盛子過來:“這東西,按著計劃走?!?/br> 他將信封遞出去,小盛子抖著手接過來,似乎這東西有千鈞重。 若這東西真的捅了出去,整個朝堂都要天翻地覆一回了。 小盛子終于還是一躬身,悄悄攜了東西出了貝勒府。 京城的夜還很長,像是京城無數的街道一樣,一眼望不到盡頭。 胤禛就坐在書房里,手里摸著一塊已經被他摸得溫熱的白玉鎮紙。 只見他兩額之上的青筋忽然爆出來,而后驟然抬手將白玉鎮紙扔出去,砸到門檻處。 “啪”地一聲玉碎之聲! 緊接著外面起了一聲尖叫,茶水碗碟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跟著起來,外頭有一名梳著旗頭穿著旗袍的貴婦一下跪在地上:“四爺?” “滾?!?/br> 胤禛又坐了回去,聲音冷肅,初夏夜里,只讓外面的烏拉那拉氏心里苦楚不已。 她叫人收拾了外面一片的狼藉,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可也不敢這時候去招惹自家爺,只能默默抹了眼淚回去了。 聽著外頭人走了,沒了動靜,胤禛才仰面坐在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手指卻扣住扶手,按得緊緊的。 京城的夜,還很長,像是那鋪滿了潔白霜色月光的長道,一眼看不到盡頭。 吳氏坐在屋里,只道:“我老覺得心口跳得厲害……” 王福順家的上去用銅釵挑了挑燈芯,只道:“是前些日子您沒休息好吧?今日您還是早早歇下吧?!?/br> “外頭在吵什么呢?”吳氏又問了一句。 王福順家的搖了搖頭,似乎是不知道:“興許是慶祝二爺得了御試清書第一吧?!?/br> “他又得了頭名?” 吳氏眼神呆滯了一下,然后忽然講桌上的茶杯拿起來朝著地上砸:“好個歹毒的逆子!他是非要逼死自己的兄弟不可??!且讓我出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個歹毒心腸的東西要怎么迫害自個兒的兄弟!” “老夫人!老夫人!” 王福順家的立刻就著了急,根本攔不住人。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婦人的吳氏,像是忽然之間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一樣,一下就沖出去了,甚至臉上已經隱隱約約出現了猙獰之色。 對,是了,白天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清書第一的事情。 老二這是要逼死他大哥??! 這是要克死他們一家子??! 吳氏哭天搶地地就往二房那邊走,可是路上人人都驚慌失措,有人竊竊私語,說是大爺病了。 病了? 吳氏有些愣了,道士的話果然是真的! 張廷玉一好,老大一家就不好! 當初張廷玉中了狀元,老大媳婦兒就開始咳嗽,犯病…… 好啊,她怎么生出了這樣一個煞星兒子來! 吳氏沖到了二房這邊,一腳踢開自己面前的丫鬟:“把張廷玉這個逆子給我拉出來!” “老夫人,您干什么?二爺二少奶奶都不在,您不能進去,哥兒還在睡!” 丫鬟嚇得臉色慘白,立刻想要沖過去攔人,可是吳氏力氣奇大,一把就將這小丫鬟給推開了,腦袋磕在墻上,撞得一片鮮紅! 周圍的丫鬟都嚇得尖叫出聲,這邊的幾個小廝之中大半都跟著二爺二少奶奶往大房去了,如何能夠攔得住老夫人?畢竟他們沒有二少奶奶那樣的魄力,只敢攔著,也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將老夫人給攔住了,這里只有青黛能說上兩句話,可是這時候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胖哥兒。 萬萬不能讓老夫人見著胖哥兒! 青黛心里怕得厲害,不是怕老夫人,是怕胖哥兒出事! 今天的事情發生得這樣棘手,哪里能夠預料到都堆在這里一起爆發出來? 青黛一下沖進了屋里,抱著還在熟睡之中的胖哥兒就想要往屋外面走,結果外面人一不小心讓吳氏沖了進來,將那門一推開,正好撞在了青黛的身上。 胖哥兒也正好被門板打到后背,整個人之前就已經醒了,還問青黛怎么了,現在“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嗚哇哇哇青黛姑姑……” 青黛心驚膽寒,她朝后面退著,一不小心撞倒了大花瓶,整個屋里就是一聲巨響。 她扯著嗓子喊道:“趕緊把老夫人給拉??!拉住她!” 吳氏如今已經要瘋了。 她忍了幾回,看著二兒子中舉人,她忍了,因為顧懷袖多災多難,看著二兒子中進士,她忍了,因為張英跟她說二兒子只是二甲第一,看到二兒子中狀元朝元她也忍了,因為他在翰林院里多少年毫無作為! 只要張廷玉不好,張廷瓚就好好的! 可是現在張廷玉得了個御試清書第一! 這不是要逼死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一家頂梁柱嗎! 老二好了,老大肯定不好,往后的家業要誰來撐?! 她一步一步走上去,甚至一巴掌扇在了身邊王福順家的臉上,將王福順家的摔了個趔趄! “老夫人,萬萬不可??!那可是您的親孫子!” 王福順家的已經完全嚇得失了魂,今天的老夫人哪里還是往日那種和和善善吃齋念佛的模樣?這分明兇神惡煞的地府索命鬼??! 青黛只抱著嚇得大哭的胖哥兒往里間跑,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窗臺太高一時跳不過去,只要等到二少奶奶回來就好了! 她看見了在一旁的畫眉,卻道:“畫眉,快出去喊人??!” 屋里的丫鬟們終于沖了進來,見著吳氏竟然要對哥兒下手,七手八腳地把吳氏給拽回來,她們只敢拉吳氏的手腳,可吳氏卻敢拽著她們的頭發將她們的頭和臉往地上撞、往墻上撞,吐她們唾沫,扇她們的巴掌! 吳氏嘴里罵罵咧咧:“都反了天了,你們是要反了天了!找死!” “啪啪啪”扇耳光的聲音,利落到了極點,吳氏往日就是個鄉野出來的農婦,早年還沒脫出白身的時候還要下地種田,這些丫鬟哪里能跟瘋了的吳氏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