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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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特別喜歡自己這個兒子,那么納蘭容若就可以成為理所應當的皇帝一黨,站在皇帝的身邊。到時候不管他納蘭明珠干出什么事情來,整個家族也不會出什么大事。 可是誰想到納蘭容若英年早逝,絕了他這么一步好棋。 現在明珠漸漸覺得跟大阿哥不對付,這一位爺只會壞事,不覺得有什么好。他轉眼就把納蘭揆敘安排出去,在別的皇子之中物色物色。 康熙爺現在的身子骨還好,也不知要過多少年才會有新帝登基,這中間的時間長了很容易出變數。 而明珠想的,就是抓住這個變數。 他思慮著,想著還是一步步穩扎穩打地來。 沒料想,這念頭剛剛冒出來,外面奴才就奔進來,報道:“大人,大阿哥來吟梅宴了,跟年侍郎家的二公子杠上,現在往后面校場園子走,揆敘公子叫奴才來請示您一聲?!?/br> “當”地一聲響,明珠幾乎眼前一黑,手中一塊黃玉印章直接掉在了硯盤里,砸得墨汁亂濺! “胡鬧!簡直胡鬧!” 他雖覺出大阿哥是個不成器的,可沒想到竟然有這樣不成器的時候,這是什么節骨眼??!大阿哥這蠢貨竟然還往大臣的府里跑,還這樣明目張膽的! 明珠真是頭風都要被這一位傻爺給氣出來! 他使勁兒地敲了桌子,就想要叫人把那一位爺給拉回來,后來想想那不是更露痕跡嗎? 明珠著了急,他道:“我這就從角門悄悄出去,你只管告訴外面人,說我不在府里?!?/br> “???那說您在哪兒?” 府里的奴才著了急,哪兒有這樣應付的??? 明珠急得滿地亂走,他擺擺手:“管不得了,我老覺得這心里慌,大阿哥即便是沒腦子也不該這樣啊,別是被人給算計了?!?/br> 眼瞧著太陽下山的時候就要到了,冬天黑得早,明珠一想到大阿哥這神來一筆的忽然出現,幾乎亡魂大冒。 他直接奔出屋去,一面走一面道:“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在張英大人府上!” 好歹張英是太子的先生,現在往張英府上跑總是沒錯的。 這一回,要算計大阿哥的只能是太子,索額圖一直支持太子,而且把張英化成了自己那邊的人,這個時候明珠就是把禍水往張英家里引。 他一直籠絡張英,就怕張英被太子那邊拉攏走了,跟張英之間的關系一直不錯。 現在大阿哥來得這么奇怪,明珠憑借自己多年為官的敏銳,知道里面肯定有陰謀,可再去拆解陰謀已經來不及了。 明珠只能將計就計。 話已經吩咐下去了,明珠提著鍛袍前擺就往東角門跑。 后院里,大阿哥一箭射出,真真是百步穿楊,贏得了滿堂的喝彩。 年羹堯捏著那一張弓,一咬牙,卻狠狠將弓扔在地上,顯然是輸了。 他輸了,年希堯才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奴才一路悄悄過來,把明珠的意思告訴了納蘭揆敘,納蘭揆敘只覺得事情有問題。他微微咳嗽了一聲,文雅地一拱手,恭維道:“大阿哥真是厲害,百步穿楊,箭法絕世??!” 胤褆得意,卻忽然一拍腦門,道:“爺今兒竟然忘了正事,不陪你們這些小娃娃玩了。揆敘,你阿瑪呢?” 圍觀的張廷瓚唇邊微微掛了一分笑,張廷玉的目光則不動聲色地在幾個人之中徘徊。 這事情,怎生這樣詭異? 大阿哥明目張膽來找明珠,若是傳到了皇帝的耳中,像是什么話? 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在看到張廷瓚唇邊那隱約笑意的時候,張廷玉覺得自己是明白了。 果真是有陰謀的…… 胤褆有要緊事要跟納蘭明珠商量,還是件喜事,所以才覺得有些得意忘形。 他問了之后,納蘭揆敘有些為難起來:“家父不在府中,一直在張英大人的府上,若是您要找的話……” 張廷瓚頓時一怔,張廷玉也是一怔,他們家跟明珠家根本就是與虎謀皮,何時有這么親密了? 還不等人反應過來,大阿哥就有些不耐煩,不悅道:“也不知老狐貍是怎么想的,你們趕緊著人去張英府里請,我就在這里等著?!?/br> “這……” 納蘭揆敘簡直急得腦門冒汗,他不如自己哥哥納蘭容若聰明,納蘭明珠走得又急,根本沒交代清楚。任他想破了頭,也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自然無從提點于大阿哥了。 時間差不多,眾人散去,張廷玉走出去,正好跟顧懷袖結伴出來。 他臉色有些不對勁,顧懷袖一見就明白了,她上去握了他的手,壓低聲音道:“怎么了?” 張廷玉搖搖頭,臉色有些陰沉,只掃了自己大哥那邊一眼,又想起張英說過的話。 他也不知應該怎么跟顧懷袖解釋,索性之前已經說過有關于張廷瓚的事情。 張廷玉輕輕比了四個手指頭,又換成了二。 他目光掃的是張廷瓚那邊,現在顧懷袖一琢磨,就有些心驚起來。 原本比的是一個四,這說的是四阿哥,現在換成了二,莫不是太子? 可這有些不對啊。 時間緊急,也想不到那么多,顧懷袖就已經跟張廷玉一起出了府。 那邊年羹堯還耷拉著腦袋,被自己哥哥教訓。 他聽得心煩,索性自己一個勁兒地往前面走,正好跟顧懷袖擦身而過。 年羹堯年紀小,看著矮,還沒到顧懷袖胸前,他只覺得這一身衣裳眼熟,鬼使神差地一伸手:“你就是那個看見小爺射落鸚鵡的人吧?” 張廷玉眉頭一皺,眉心之中平白生出幾分煞氣來,只將顧懷袖往身后一拽,淡聲道:“年小公子自重?!?/br> 年羹堯皺眉:“她是你媳婦兒?” 這人說話也忒無理了。 顧懷袖也聽得眉頭緊皺,她只躲在張廷玉的背后,卻嘆年羹堯未來的下場已經在這時就能窺知了。 年紀小小,卻不懂得收斂,飛揚跋扈,跟他哥哥年希堯完全沒法兒比。 張廷玉唇邊浮出幾分冷笑來,瞧見年希堯已經追上來,只對年希堯道:“卻該慶幸小公子箭法不如大阿哥,不然又是一場大禍?!?/br> 冷冰冰丟下這么一句話,張廷玉卻回身給顧懷袖搭上披風,道:“上車吧?!?/br> 顧懷袖權當沒發生過這事,便一埋頭,踩了小凳子上了馬車。 后面年羹堯頗不服氣,他瞪著那馬車,對自己哥哥道:“我就是想請她幫我作證,我連鸚鵡都能射落,又怎么會輸給大阿哥!” 年希堯簡直恨不能把他這一張臭嘴給縫上,一把拽了他也往馬車里走,“你這嘴巴,遲早要出潑天的禍事!” 這話跟剛才的張廷玉說的何其相似? 年大公子剛剛將自己弟弟攆上車,忽然想起方才張二公子那一句話,平白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連忙上了車,“趕緊駕車走?!?/br> 年府馬車的方向跟眾人不一樣,很快整順好,直接走了。 顧懷袖這邊剛坐好,要跟張廷玉說話,馬車駛出去,轉過了明珠府東角門,已經在正門處見不到的位置了。 “今兒到底是——” “吁!誰!” 前面車把式忽然嚇了一跳,只見到一個青綠色的影子撲了上來,一下就從他身邊鉆進了馬車,嚇得連忙拉韁繩。 顧懷袖也嚇了一跳,張廷玉護住她,將她按在懷里,鎮定看向這狼狽竄上車的貴人。 “明珠大人,怎么……” 納蘭明珠驚魂未定,滿身的狼狽,給張廷玉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才壓低了嗓門,抖著聲音道:“賢、賢侄,莫、莫出聲,載我這一程,定結草銜環相報!” 這等江湖上的話都說出來了,張廷玉倒覺得有幾分好笑起來。 他垂眸,手指輕輕敲了敲,卻轉頭對外面車把式道:“沒事,繼續走吧?!?/br> 張府這三輛車,也沒覺得有什么異樣。 明珠方才一直守在東角門,結果遠遠瞥見那邊的來人,嚇得三魂氣魄都要離體,索性正好散了宴。虧得他眼尖,瞧見張家這馬車來,張廷瓚那小子賊精賊精的,聽說這二公子比較平庸,他上來說不定還能忽悠張二公子一番,免了這一場禍事。 可現在一上來,竟然看見張二公子鎮定自若看著自己,二話沒說就叫車夫繼續趕車,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明珠心里平白生出幾分惴惴不安來,事情順利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事出異常必有妖啊…… 明珠喘了幾口氣兒,一把老骨頭都要被方才的高難度動作給顛散了,他看了張廷玉一眼,莫名其妙地將這一個“妖”字,跟眼前的張二公子聯系了起來。 張廷玉施施然道:“看樣子,今兒明珠大人可是欠了小侄一個大大的人情了?!?/br> 他話音剛落,才離開了不遠的明珠府,忽然有一頂轎子落下,里頭走出來一個人,不是康熙又是誰? 太子從旁邊走出來,躬身跟康熙一拜:“皇阿瑪,聽聞大哥已經先來賞梅了,現在明珠大人應該在府上,胤礽為皇阿瑪……” “不必了,梅園冬色,直接進去瞧就是了?!?/br> 康熙爺擺了擺手,卻是直接笑著走進去了,可那意思怎么看也都是冷的。 胤礽后面站了位四阿哥,卻沒跟著進去,而是在接到了太子的手勢之后輕輕一點頭,讓人去查東西角門了。 顧懷袖這一輛馬車里,明珠輕輕地將簾子放下來,卻已經又恢復了一臉老狐貍的精明。 他一捋胡須,朝著張廷玉一笑:“可不是嘛,大人情嘍?!?/br> 張廷玉也不說話,索性閉著眼睛養神,顧懷袖的臉埋在他胸口,也閉上眼睛。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情況定然兇險,可張廷玉處變不驚,這會兒連呼吸都是穩的,她還有什么好怕的? 顧懷袖這樣想著,竟然覺得困了,眼睛一閉,竟然瞌睡了一會兒。 等到她打了個盹兒醒來,明珠已經不見了,張府到了。 她一愣:“明……” 張廷玉手指輕輕往她唇上一壓,眼神里帶著幾分暗昧:“什么明?明天早上吃鳳梨酥嗎?” “……” 顧懷袖眨了眨眼,眼珠子一轉,卻道:“今兒那吟梅宴,難吃死了?!?/br> 簾子掀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張府門口亮著燈籠,阿德將凳子搬過來,張廷玉先下車,再把顧懷袖給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