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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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冷靜哪!”、“等明日再說也不遲啊……”、“大理寺現在……” 可他沒法忍受許稷在那鬼地方多待上一刻,這群禽獸他早晚要弄死他們。 大理寺留直官員還在打盹,看到王夫南領兵進來頓時嚇了一跳:“大將這是要做什么?” “放人?!彼麑⑽臅鴣G給留直官,頭也不抬地大步走了進去。 ☆、第95章【九五】一只燈 街鼓聲響起時,長安城各坊門口早早聚集了一批要出坊的百姓和官吏。官吏牽著馬彼此寒暄,有些附耳議論西戎、河南戰事,要么熱血激昂,要么唉聲嘆氣,當然更多的是漠不關心,因西戎鐵蹄還沒殺到西京,而河南河北反反復復鬧事,聽都聽膩了。 但等日頭移至當空,天門街上來來去去都是軍人時,長安百姓忽然領悟到了一點,此次調派的軍隊規??赡艹隽怂麄冾A料——邊境或許當真不太扛得住了,而河南此次也不僅僅是藩亂兵變。 盡管天氣轉暖晴日當空,卻莫名有山雨欲來的氣氛。 小皇帝一大早就爬起來去做擺設,他沉默地坐在上首,聽群相諸將議論戰事。而實際上,調兵的命令在與他商量之前早已下定,他枯坐了兩個時辰,京畿各駐軍也都已經忙了一個上午,為開拔做準備。 案上的茶涼了又換,新換上的這盞又涼了。小皇帝掃過諸人的臉,沒有看到許稷和練繪。他小心翼翼地問:“許侍郎呢?” 一片安靜。 唯趙相公道:“許侍郎任西北供軍使,眼下正忙著籌備大軍糧草?!?/br> “哦?!彼幌滩坏貞艘宦?,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馬承元。 許稷從大理寺出來,眼也沒合就回了度支。供神策軍的軍費自不必說,而藩軍出界打仗,也全仰賴度支給付糧草軍餉。許稷趁新官未到,毫不猶豫地挪用了東南鹽利充軍費,近乎一整日都耗在繁瑣的手續和轉運事宜上。 待回家收拾行李已經是次日深夜,同坊卒出示了魚符,騎馬回到務本坊的宅子,迎接她的只有外面一盞燈籠。 她抬手敲門,葉子禎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來,打開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嗓音道:“好不容易哄睡了,不要吵醒他?!?/br> 許稷進門后挨著門板低頭喘了口氣,獨自將馬拴好,正要去看阿樨,卻被葉子禎逼著先去洗漱,他一臉嫌棄道:“你臟成這樣子怎么好意思去看小孩子!” 許稷從大理寺出來,身上味道確實不好聞。她認真洗漱完換了身干凈衣裳,這才回到房間,在榻旁坐下,伸手想撫摸小孩子的臉,卻又怕他醒。 葉子禎以極低的聲音在一旁道:“十七郎下午抽空來過,也是行色匆匆,見一眼就走了。你們都往西北去,孩子怎么辦?” 許稷眸光黯了黯。 “西北要打多久?一年半載夠嗎?”葉子禎盡管很想將小崽子據為己有,但他也不忍心看親子長久分離這種事,最好是快刀斬亂麻將西戎處理干凈,好回來團聚。 然而許稷沉默半天,卻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她從沒有去過西北,更不知眼下戰況到底如何,說實話她心里并沒有底。 葉子禎不再說話,卻忽見許稷起身又跪坐,面朝他伏地行大禮:“表兄——” “你這是干什么?!”葉子禎瞬時跳起來,“你不要開玩笑!托孤什么的我絕不會接受的,你同十七郎都得分毫不損地回來,不然我就惡毒地將阿樨扔到曲江去喂鯉魚!” 許稷卻一動也不動,弓著脊背冷靜道:“我會努力活著回來,但世事誰都無法預料,倘若我遭遇不測,懇請表兄——” “混蛋!后面的話不許說!”葉子禎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上去,原本呼呼睡覺的阿樨咕嚕翻了個身,似乎要醒。他瞬時按住心口,平息了一下情緒跪坐下來,壓低聲音非常冷靜地同對許稷道:“活著回來,阿樨不能沒有阿娘?!?/br> 許稷點了點頭。 葉子禎垂眸,順著她頂心花白頭發往下看,隱約看到滴落在地板上的眼淚,于是遞了塊帕子過去:“我會好好照看阿樨的,在西京等你們?!?/br> 夜隨更漏一點點深,葉子禎起身出門:“一看就是好些天沒睡了,快點睡一覺,行李的事我來吧?!?/br> 將門小心翼翼地關上,葉子禎站在走廊里被夜風吹得肩頭發顫,他心憂地睡不著覺,正好替許稷打點行李。 而那屋的燈,很快熄了下去。 接連幾天沒閉眼的許稷守著阿樨入睡,至后半夜,隱約聽得動靜,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只模糊辨得身影與熟悉氣味,知道是十七郎在外側躺下,就繼續睡。 這一覺睡到天蒙蒙亮,阿樨最先醒來,整只都扒住王夫南,口水糊了他前胸,濕嗒嗒一片,但那軟軟的臉卻還往上蹭。 晨光爬進來,阿樨大約覺得太黏糊了,往上爬了爬,兩只rou手按住王夫南的臉,將自己臉蛋貼過去,將口水蹭他臉上。 王夫南醒了,卻任由小家伙捉弄自己。 許稷睜開眼,看到這一幕,將手伸過去與王夫南的手交握,借取一點干燥暖意。阿樨玩膩了阿爺,就扒住他繼續呼呼大睡,如此親昵是十足的信任,小崽子像是天生就知道阿爺值得依靠。 可他這位值得依靠的阿爺,卻要辭別他,遠征西北。 許稷以為王夫南要起來了,可他卻單手摟著阿樨,往里挪了一挪,三個人的呼吸都可聞,互相倚靠,連溫暖也是流動的。 這短暫依偎,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事之一。凝注了最溫柔真摯的情感、也暗含了無奈的舍離,日光愈來愈亮、愈來愈暖,王夫南睜開眼,舍不得起身,卻不得不走了。 許稷也同樣起了身,王夫南替她披上袍子,她將再次睡熟的阿樨裹進襁褓,低頭親吻他的額頭,猶豫再三終于放下。 葉子禎在外面等了多時,見他二人出來,將許稷的行李遞了過去:“什么都備好了,絕無遺漏,你們走吧?!?/br> 這個狠心的家伙連早飯也不給,就將他們趕出了門。 待他們當真走了,又從門口探出頭去,孤寥寥地看著空蕩蕩的街巷里,灰塵重新落下來。 供軍糧草衣料,隨同右神策軍一起浩浩蕩蕩離開了西京。 而王許二人的事,也給沉悶西京添了一些戲謔話題。譬如說王夫南不計前嫌勇救拋棄他的許侍郎,許侍郎感動之下后悔不已,終于兩人又握手言和云云。 但玩笑話也只能解一時的愁,京中大規模的人事變動,弄得皇城內烏煙瘴氣,簡直嗆人。 練繪被調至鳳翔任節度使兼隴右度支營田觀察使,終于離開了他待了近十年的御史臺。 調令下來,驛所就催著走。 鳳翔就在長安西邊,因離得近,練繪所得裝束假就十分短暫。 千纓得到消息連夜爬起來收拾行李,有了之前同許稷東奔西走的豐富經驗,她收拾起家當來從容不迫井井有條,以便到了鳳翔還能同現在一樣過日子,不會缺東少西,這里不順手那里不順眼。 練老夫人已經年邁,自不可能與他們夫妻一起顛簸,只交代了幾句,便由得他二人自己解決。 時近黃昏,櫻娘在老夫人房里臨她阿爺的字帖,盡管還不怎么識字,但像模像樣寫得十分起勁。 千纓則站在臥房外對著單子核對要帶的行李,她瞇了眼努力瞧,但暮光太黯了,看得十分吃力。這時忽有亮光靠近,千纓抬頭又轉身,只見練繪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后,正舉著一只燈籠給她照明。 “回來啦?”千纓趕緊將那單子收起來,因她覺得自己的字太丑了,怕被嘲笑。 練繪應了一聲,帶了些鼻音。 盡管已經相處了這么久,但練繪每每與她單獨相處,就會表露出些許拘謹來。 千纓挑了下眉,轉過身去看放在廊下的行李:“快收拾完了,明早就可以走,驛所的人說什么時候來了嗎?” “明日辰時?!?/br> “那來得及?!鼻Юt俯身合箱,“我再收拾一會兒就結束了,你吃飯了嗎?廚舍還熱著飯呢,或者再做條魚……” “這次離京去鳳翔,實在是辛苦你了?!本毨L很抱歉地說,“讓你們隨我奔波,對不住?!?/br> 千纓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過身去:“為何說這樣的話?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哪里有人可以一直在京做官哪,外任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有準備的,不在意?!?/br> “可是鳳翔——” “淄青我都去過,鳳翔算甚么?”她又開始睜眼說大話,“我膽子很大的,櫻娘也隨我,膽子也很大,聽說要離開西京去別處,她比我還開心?!?/br> 練繪不知道要怎樣接她的話。長時間的相處,他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樣的脾性,她樂觀、坦率、麻利,好像什么也不怕,但實際是個膽小鬼。 暮光愈發暗沉,他手里的一只燈籠也愈發顯亮。 這光亮映照在她的緋裙上,柔和又暖融。 千纓看他拘謹的模樣,知道他在擔心什么。這個人在朝堂里邁得開步子,在家里卻縮手縮腳,怕一著不慎破壞已經存在的一點點溫暖,卻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去擁抱屬于他的人生。 這時一個小仆低著頭從廊下走過,他走得很慢,千纓盯著那小仆一路走遠,再轉過頭往另一邊一瞧,見四下皆是無人,忽然往前一步,走到練繪跟前,還不容他反應,抬起雙臂忽然抱住他,踮起腳在他側臉淺淺地吻了一下。 練繪手里一直提著的燈籠,輕晃了晃。 ☆、第96章【九六】護軍糧 西出長安,過中渭橋,歷興平、武功、扶風、寶雞,經蘭州往西,也就徹底出關內到河西治所涼州。 而如今涼州已被西戎攻陷,河西節度使楊三德無力抵抗,棄涼州往西逃,還沒到甘州,途中就被沙陀殺了。 西戎乘勝追擊,隴西大亂,而這時的朝廷西征軍卻還在路上。 西征軍離開長安好幾天了,身后的柳樹抽芽返青,關內將迎來春天,而他們的前路卻仍被困寒冬之中,風雪漫天。 氣候惡劣,干燥寒冷浮塵又多,連夜行軍考驗體質和意志力,許稷的供軍隊伍遠遠落在主力軍后面,只能拼足一口氣往前趕。 所幸行軍不僅僅仰靠專線供給,軍隊本身有將近三分之一的輜重兵,負責武器、糧料等物資的護運,還能進行就地補給,這樣算來,許稷的供軍糧料只能算為儲備,前期并沒有太大壓力,走得慢些反而穩妥。 她很久未見王夫南了。盡管一同西征,但王夫南比她早行將近幾十里路,兩人又都無法隨意離崗,就不容易見上一面。 夜晚可聞得水聲嗚咽,依稀可辨遠處山脈,有雪花不斷落下來,風呼嘯而過,許稷勒住韁繩,身后判官道:“可是要停下來歇一歇?” 許稷點頭,翻身下馬,去河邊接了水,洗了個臉。她蹲在河邊,低頭揉了揉太陽xue,一個隊頭忽然扔了條魚給她:“剛抓的!” 許稷摸出匕首,將匕尖插進魚腹,不動聲色地撕開肚皮,掏出內臟刮干凈鱗片,浸到水里洗凈,走到生起來的火堆邊去烤魚。是一條不錯的魚,沒有調料吃起來也很香,她吃得耐心又有條理,能將一條魚徹底吃成一只空架子。 判官開玩笑說她是貓投生的,隨后又遞過去一封信,正色道:“前邊送來的?!?/br> 王夫南?許稷擦干凈手,接過信拆開,對火光瞇眼細看。 王夫南言簡意賅,無非是說“人糧馬料、軍裝、軍資的具體細目及數量”已閱,請她務必按人頭重估一遍,并盡量找機會沿州縣補充口糧,不要只指望西北供軍院的屯田和鹽場,因西北供軍院的就地補給一向不值得信任。 最后又說,西戎近期可能對大散關有所動作,倘若真打過來,不必往西到涼州了,這兒就會先打起來,所以讓供軍糧草走慢一些,免得被卷進去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他屢次西征經驗豐富,自然值得相信。許稷于是囑咐判官:“今晚就地休整,明早再走?!敝T人都累得不行,可以睡個囫圇覺自然開心。而待他們扎營時,許稷則起身歹人巡視周邊做好部署。 細雪往下落,惹了一頭白。從長安往西這條路,許多人走過,這其中也包括她阿爺,但他到底沒能再回來。 這是條血路,多的是無法回頭的人。 往西,再往西,是她沒有接觸過的人情風土,她不知那里是什么模樣,也不知自己的命途會如何與之交錯相纏,是否會有深緣。 雪愈發大了。 ——*——*——*——*—— 長安往東有函谷關,往西有大散關。大散關是出入關中之要隘,散關失守意味著關中西邊門戶打開,十分危險。 王夫南所料沒錯,西戎著急擴張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攻陷秦、成、渭、隴州后直撲大散關,勢要將隴西南部全部吞下。當地官健及牙兵死守大散關,快撐不住時幸得朝廷西征軍相援,終是補上了這口氣,繼續與氣焰囂張的西戎相對抗。 打起仗來的消耗與日常行軍的消耗自然差了許多,前線的大口張開,源源不斷吞補給,而許稷只預備了四十日的軍糧。 前路被堵死,許稷只能后退問藩鎮借糧,哪料藩鎮捂緊口袋只嚷嚷沒糧,分毫不給。最后沒辦法問鳳翔要糧,鳳翔竟慷慨解囊,許稷這才知道練繪調到了鳳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