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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清漾又想起今兒是清明,聽著外頭沙沙的雨聲,心情愈發的沉重了。 他的母妃早逝,弟弟又還在大晉受苦。 “你們將這菜都端下去熱著吧,我去養心殿瞧瞧?!?/br> 說完也不顧多子和多福的勸說,也不叫人跟著,撐了把雨傘便去了養心殿。 他低著頭走著。 有低洼處積起了一小灘的水,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沉沉的光。 韓清漾心情郁郁,剛到養心殿外,就見小樂子迎了過來。 “娘娘您可算是來了?!?/br> 韓清漾詫異的望著他,他是特意在這等他?雖然殿門緊閉著,可韓清漾還是越過他的肩頭朝著里頭看了看。 “陛下呢?” 小樂子躬身行了禮。 “我師傅說了,要是娘娘來了,便叫您去昭純宮?!?/br> ....... 昭純宮。 在皇宮的西北角,跟冷宮離的不遠。 夜雨瀟瀟,愈發顯得這座破敗的宮殿鬼氣森森。 門窗早已腐朽,有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進來,吹的殿中八仙桌上的那盞油燈的燈光明明滅滅,有好幾次守在門外的汪壽都要以為那油燈會滅了呢,沒成想風一散就又亮了起來。 周炎宗也不嫌臟,直接坐在了桌旁。 八仙桌上除了那盞油燈之外,還有一壇酒,并兩副碗筷。 周炎宗先是抬手將酒倒在了地上,跟著又仰頭喝了一大口,純正的燒刀子,入口辛辣。比起宮里的那些甜膩的果酒,他還是喜歡烈酒,大約是在邊地養成的習慣吧。 “娘,也不知您能不能喝酒,兒子先干為敬了?!?/br> 周炎宗從來沒見過他的母親,更不知道她長的是何模樣,因為她的母親在生出他的那一刻便因難產而死了??梢哉f他的生是踩著母親的死而來的。 他生在七月十五,欽天監的人說他出生不祥,命中帶煞,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是以他剛滿月便被送去了邊地。 周炎宗很多時候都在想,既然他的父親,也就是先帝,那么忌憚這些無稽之談,為何不索性將他殺了,反而將他一個人扔去邊地,任由他自生自滅呢? 當初他接到先帝的密旨,讓他帶兵回京平亂,當時他是不愿回京的,他想坐山觀虎斗,他想眼睜睜看著他們內斗,直至這個國家分崩離析,似乎唯有這樣才能一解他心頭的恨意。 可后來他想通了,他得回來,奪回原本該屬于他的人生。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他只是殺了些人,就登上了帝位。這兩年來,他用了鐵血手腕,朝中的權利也漸漸重新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可是,這又如何呢? 他還是不快樂,那些曾經受過的苦難,如附骨之疽一般印在了他的血脈里,怎么也擺脫不了,有無數次他大汗淋漓的從噩夢中驚醒,口鼻間都是血腥的味道。 夢里他渾身是血,提著手中的劍,一步一步走在堆滿尸體的戰場上。 韓清漾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到了昭純宮的時候,瞧見汪壽似是拿著衣袖在擦眼淚。 他心下一驚,幾步走了過去。 汪壽輕聲道:“娘娘您進去勸勸陛下吧,烈酒傷身?!?/br> 借著昏暗的燈光,韓清漾簡單的掃了一眼,這宮殿很破舊,墻角處掛滿了蛛絲,屋頂因為年久失修,有好幾處正在漏雨。 而周炎宗則坐在桌旁,手里握著酒壺,面上有著悲憤之色。 “大膽,孤不是讓你在外邊候著嗎?誰準你進來的.......” 話音剛落,一陣香風襲來,跟著手上一空,酒壺就被奪了去,他掀了掀眼皮,來人著一身白衣,雖面有薄怒,可卻依舊美的攝人心魄,似是九天仙子下凡一般。 周炎宗抄起了放在桌上的另一壺酒,仰頭灌下一大口,因為喝的太急,有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延著他的脖子一直流進了他的衣裳內。 “你怎么來了?” 韓清漾又將他手中的酒給奪了去。 “臣妾是來找陛下問罪來的,陛下明明答應了臣妾要陪著臣妾一起用晚膳的,何故爽約遲遲不來,不來也就算了,也不差人送個信,陛下知不知道臣妾看著那滿桌子的美味佳肴,能看不能吃,臣妾等的有多辛苦啊?!?/br> 周炎宗的眸子里有了惺忪的醉意。 “如此說來,倒是孤的不是了。今兒是清明,孤...只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里有些難受......” 韓清漾愣了一下,任由著他將自己手中的酒壺奪了回去。 他舉起酒壺跟周炎宗碰了一下。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臣妾陪著陛下一起吧?!?/br> 他仰頭就喝了一大口,喝完就彎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辣。 太辣了。 周炎宗笑了起來,“這是正宗的燒刀子,酒性最烈,豈是你們這些養尊處優之人能喝的慣的?!?/br> 韓清漾拿衣袖擦了擦嘴,直直的望著他。 “陛下莫要小瞧人了,況且誰說只要是皇室里出來的人便得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臣妾小的時候過的可辛苦了?!边^往的那些苦楚,他不想說,仰頭又喝了一口。 這一回有了準備,倒是比剛才好了些。 烈酒入喉,驅散了身體上的寒意。 燭光之下,韓清漾白皙的面上因著喝了酒的關系,泛起了紅暈,似是桃花般,分外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