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只是懷疑而已?!泵绨舱f,“首先,啊,這個觀點是景陽提出來的?!?/br> 她的話音剛落,還沒關好的房門發出咚咚聲,二人回頭一看,公孫錦和藍景陽居然站在門口。洛毅森之前的疲憊一掃而光,急忙問藍景陽:“你想到了什么?那兩個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公孫錦的手里還拉著一只小手,他急忙側頭看后面,果然發現了王健和王康!洛毅森有些尷尬,正要走過去說幾句,衣服后擺被苗安抓住。 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丫頭,見她神情緊張的低著頭,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像是在尋求保護似的。他知道苗安不可能懼怕藍景陽和公孫錦,會讓她如此緊張的必定是兩個孩子了。 不知道這一天兩個孩子都經歷了什么,王健推開被公孫錦拉著的弟弟,走到最前面看著洛毅森和苗安。他的眼神很單純,或者說是過于單純幾乎是空洞的模樣,王健微低著頭,抬著眼看了幾眼,才說:“我們要睡覺了,來跟苗阿姨說晚安?!?/br> 聽罷,他的目光落在了苗安的臉上。他明顯感覺到身后的苗安緊張起來,抓著衣襟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他對王健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手繞到背后輕輕拍了拍苗安,順勢握住她的手。溫暖讓苗安鎮定了下來,看了看洛毅森挺直的背脊,心中說不出的踏實,不由得也緊了緊被他拉著的手。對王健一笑:“要乖乖睡哦?!?/br> “嗯?!蓖踅?,“我們會乖乖睡,苗阿姨也要乖乖睡?!?/br> 不管怎么聽這都是一句孩子的話,但不知為何,洛毅森打從心里泛出一股寒意。公孫錦一直站在門口拉著王康的手,并說:“好了,已經說過晚安了,小健,跟叔叔去房間休息吧?!?/br> 就這樣,公孫錦帶走了兩個孩子??粗麄冊陂T口消失,洛毅森忽然擔心起公孫錦來,想都沒想就沖到門口,準備追上去,但是藍景陽攔住了他,只說:“你當他是誰?他是公孫,不是普通人。不要去壞事?!?/br> 洛毅森也覺得自己多慮了,但是他越發不喜歡藍景陽的口氣和眼神,這人天生跟自己不對盤。洛毅森后退了一步,沒想跟藍景陽就案子以外的話題而展開交流,他問:“檢查有結果了嗎?” “還有幾項結果要等一周后才能出來?!闭f著藍景陽關了房門,坐在椅子上,“腦電波的結果出來了?;A知識就不說了,你們也都要知道人類的腦電波分為幾個波段。其中的α波的頻率是每秒八到十三次,平均數在十左右,是我們的精神狀態最佳也是最集中的時候;β波的頻率是每秒十四到三十,當我們亢奮、激動的時候就會產生這種波段。而θ波和δ波……” “stop!”苗安很明智地打斷了藍景陽如念經般的聲音,“說人話!” “好樣的,小安!”洛毅森豎起大拇指,他在藍景陽說出波段那時候就想這么干了! 正在藍景陽鄙視兩個不虛心的家伙時,相隔不遠的房間里公孫錦抖開被子給兩個孩子蓋好。他低著頭,帶著笑,摸著他們的頭頂。擠在哥哥身邊的王康一直看著他,本該是天真無邪的眼睛里滿是憂心忡忡,公孫錦坐在床邊,輕聲問道:“怎么了?想家嗎?” 王康搖搖頭,問道:“爺爺,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孩子雖然只有十來歲,已經懂得很多了。公孫錦的笑容很溫柔,雖然這種笑容已經變成了模式,偶爾還是會這樣坦然地流露出來。他會想,現在自己的模樣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一定會覺得驚訝吧。 有的時候,他笑不出來,一科接觸的案子都是另類中的另類。記得苗安剛剛進到一科后曾經問過他很多為什么。他無法回答苗安的問題,他只能說當一個人的心大悲大惡了,當一個人的欲望無限地膨脹起來,也許就會發生一些我們意料不到的事情。不管是哪一種,都因一個“心”字。 面對姬涵斌的時候。他看到了愛和自私,還有被無限放大的“惡意”,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姬涵斌自殺的結果,也不會在乎研究所失去一個寶貴的研究資料。他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回頭,只有堅持著往前走,朝前看,才能帶著一科的人堅持下去。但是,面對王康天真的眼神,他還是感覺到感情上的波動。這事若是被說出去恐怕沒幾個人會相信,這就是為什么當初一眾領導在討論過后一致認為他才是最適合領導一科的人吧。 公孫錦,是公認缺少感情的一種人。 “我想不是這樣的?!惫珜O錦微笑說,“明天就會送你們回家,好好睡吧。如果不習慣,我可以開著臺燈?!?/br> “不用?!蓖踅∈冀K有些排斥其他人,只跟弟弟王康黏在一起。他都沒看公孫錦,轉過身緊靠著弟弟閉上了眼睛。公孫錦在臨走前沒有關燈,關上房門的時候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孩子。 房門關上了,橘黃色的燈光把王康的臉照應的暖暖洋洋的,他推了推王健,悄聲地說:“哥,你害怕不?” “怕啥?”王健也不睜眼,說,“我就是討厭他,那眼睛瘆人,比奶奶的還瘆人?!?/br> “哥……”王康猶猶豫豫地靠近了哥哥的耳邊,“我看那個公孫挺好的,要不,咱們……” “不要!大人都撒謊,沒一個好人。你要聽我的,知道嗎?” “憑啥?你不就比我早生了十來分鐘么,憑啥我就得一直聽你的?” “因為我是你哥,只有咱倆才能一直在一起。你不聽我的聽誰的?” 王康嘟起嘴吧,瞪了哥哥一眼,但最后還是依著他睡了。 在公孫錦的辦公室里,幾個人聽著監控,公孫錦推門進來后在眾人臉上掃視一圈,最后選擇了洛毅森,問道:“你曾經懷疑過孩子們有雙重人格,我也讓專家就這方面進行了測試。結果證明他們很正常?!?/br> 許是連洛毅森自己也覺得這疑點立不住腳,他搖搖頭:“我也就是假設一下,沒什么根據。但是王健和王康的情況,我是說在性格方面實在很奇怪。至少,我在工地附近看到他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br> 公孫錦在思索的時候嗒嗒的敲著桌面,其他人仔細聽監聽兩個孩子房間的聲音。沒過五六分鐘,房間里安靜了下來,估計小哥倆是睡著了。公孫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他說:“抓緊時間吧。毅森,你調查得怎么樣了?” “明天回去跟洪局長商量一下,我可能要借用幾個人?!?/br> “你還需要什么特殊的東西嗎?” 洛毅森一直覺得公孫錦挺有意思的,這人永遠都是不溫不火地站在大家身后,偶爾說那么兩句話,絕對是畫龍點睛、雪中送炭。有時候甚至是你還沒說出口的話,他都能想著提早給你做了準備,真是不可思議的人。所以說,他不討厭公孫,甚至還有點喜歡,反正這種感覺很奇怪。 “毅森?”蘇潔見洛毅森看著公孫錦發呆,刻意提醒他一聲。老大發話的時候,還沒人敢不吭聲。 洛毅森緩過神來,納悶干嘛琢磨公孫錦琢磨得這么入神。他咳嗽兩聲,說:“暫時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東西,不過……” 公孫錦看著有趣:“你怎么還吞吞吐吐的?想要什么就說,但是,想要小安的話你可得加把勁?!?/br> “喂!干嘛扯上小安?我要她能干嗎?” 眾人偷笑,小安在一邊紅了臉嘟著嘴,狠瞪著公孫錦:“老大,不準拿我開玩笑。我跟小森森是純潔的同志友誼?!?/br> 公孫錦擺出一副頗為驚訝的態度出來,說道:“我聽說,毅森很關心你,非常關心?!?/br> 正在喝茶的蘇潔跟著起哄:“對!非常關心?!?/br> 正在處理音頻的蔣兵跟著起哄:“對,非常關心?!?/br> “這很正常?!甭逡闵刹皇潜徽{侃幾句就臉紅結巴的人,“外出辦案,關心同事有什么反常的?” “但是你說話很曖昧吧?!笔Y兵呲牙一笑,一臉欠抽的表情。 洛毅森這個郁悶,問他:“這都誰說的???” 眾人異口同聲:“曉晟?!?/br> 囧死得了,罪魁禍首居然是那個面癱法醫!這種事太不符合她的形象了,顛覆性的打擊。洛毅森很無奈地拍拍苗安的肩膀:“看開點吧,人們總是需要有些茶余飯后的話題。他們不會在乎真實性的,咱就當哄幾個孩子玩兒了?!?/br> 苗安得意洋洋地看著其他人,好像在說,看,小森森根本不懼你們,哼! 公孫錦還是那張面具式的笑臉,拍拍手,說:“好了。說笑歸說笑,兩個孩子的情況的確不正常。景陽,你跟他們說明情況沒有?” “他們聽不懂,你說吧?!彼{景陽還是不愛說話,窩在公孫錦身后的椅子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說到孩子的情況大家也收起了玩鬧之心,細聽公孫錦說:“專家對此也束手無策,甚至不知道從何下手。他們無法肯定孩子們是不是異常的。但是你們都親眼目睹了異?,F象,這就否定了專家們的判斷。我們沒有更有力的證據來進一步證明什么,所以暫時不能把他們留在研究所里。而且,孩子們的身體更讓人擔憂。檢查將結果表明,他們的肝、腎以及心臟都有功能衰竭的征兆,奇怪的是查不出病因。等案子完結之后,研究所那邊會有專人跟他們接觸一段時間,再帶回去。我們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孩子,盡快結案?!?/br> 這些話說的有些含糊不清,至少研究所那邊的態度洛毅森非常失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嘆著氣搖著頭,活像個快退休的老頭子。不止是他,其他幾個人也都變得沮喪了。公孫錦看不得手下的兵個個垂頭喪氣的,拍著巴掌引起大家的注意,朗聲道:“小安,你先說,晚上找毅森干什么?” 被公孫錦點了名她才怏怏地說:“你不是懷疑兩個孩子被掉包了么。但是這種情況很罕見。就是說呢,不只是換張臉那么簡單。洗澡的時候萬一被別人看到怎么辦?身體的骨骼、膚色等等稍有不對就會被發現。所以,如果真的是你懷疑的那樣,那個被易容者就是全身性的。雖然我也會,但只是跟爸爸做過那么一次,理論上沒問題,實踐上我不知道行不行。只有我完全了解這種全身性的易身術,才能找到孩子們身上的破綻,所以想先找個人試驗一下?!?/br> “很好?!?/br> 公孫錦很滿意苗安的工作態度,也能從洛毅森衣衫不整的狀態上分析出他們的實驗失敗了。他不覺得失望,反而有些慶幸,至少這兩個人沒有消耗太多的時間。言罷,他讓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早起送孩子們回家。 蘇潔搶先一步推著還想說話的洛毅森往外走,里面的公孫錦回頭看了眼藍景陽,低聲道:“你怎么了?” 藍景陽皺著眉頭,說:“沒什么?!?/br> 最后一個離開的蔣兵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公孫錦拿起一杯水塞進藍景陽的手里,笑道:“我知道你和洛毅森一樣很擔心孩子,研究所那邊的事我會抓緊時間催催。你要是不放心,明天跟著去吧?!?/br> 單獨跟公孫錦在一起的時候,藍景陽才會放松下來。他又在想,兩個孩子的異常是洛毅森和廖曉晟親眼所見,儀器的檢查結果和數據不能代表一切,研究所的那些專家不該用這個跟他們說話。但有些事有些人,往往不會根據你希望的那樣發展下去。他沒有立場責備研究所那邊的態度,他也知道公孫錦的看法幾乎跟洛毅森的一樣,孩子們不適合回家,但畢竟他們只是警方的下屬部門,而不是福利機構研究機構,他們能做的只有盡快破案。 這案子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孩子們越危險??芍两駷橹?,甚至找不到一點令人振奮的線索,而兩個孩子在晚上的異常也許還會再度發生。是不是遺漏了什么,才讓案子走進了迷宮? 藍景陽發呆的時候通常有兩種情況,一,是他在思考問題;二,是他什么都沒想。在一科只有公孫錦能分出他處于哪種模式。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跟毅森談談,不要瞪我!這是命令?!?/br> “去跟景陽談談?!碧K潔站在洛毅森房間的門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景陽是我們這里最冷靜的一個,當然了,除了冷靜的幾乎麻木的老大之外。景陽只是不擅長跟你交流,他沒有惡意,如果我們想早點破案,你們倆個最好相互交換一下看法?!?/br> “是他不愿意跟我談?!甭逡闵瓙灪艉舻卣f。 “天吶,毅森!”這位永遠都熱辣辣的美女夸張地瞪起眼睛,“你這樣子哪像二十六歲的大人,完全就是小孩子!還是很固執的小孩子?!?/br> 他們倆糾葛著,忽見藍景陽從樓梯那邊走了過來。途徑洛毅森面前的時候,完全無視了他,走進自己的房間。 蘇潔無奈地抱著胳膊,有些搞不懂這兩個有能力的家伙干嘛從一開始就瞧對方不順眼。好吧,她根本不了解男人,否則的話早就嫁出去了,也不至于做個剩女。有時候,男人真的很矯情啊,就像洛毅森,明明對別人都很開朗,怎么一對上藍景陽就成了刺猬? 她有些氣惱地咂咂舌,說:“懶得管你們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相處得愉快些,你要是把我這話放進心里了,就找機會跟景陽談談?!?/br> 洛毅森嘿嘿一笑:“蘇姐,你也別怪我多嘴。你是不是察覺出什么了?就像那時候你告訴我要朝著屬水的北方走一樣?!?/br> 挑眉瞪眼!蘇潔用她那涂著艷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狠狠戳中了洛毅森的腦門,叱道:“你以為姑奶奶是指北針嗎?” “別生氣別生氣,我去找他談總行了吧?” “是‘談’不是‘吵架’!” “不會不會,我又不是鵝,逮著誰攆誰?!?/br> 打發走了蘇潔,洛毅森覺得時間很晚了,要談什么也不急于一時?;亓朔块g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睜開眼的時候,是被外面的敲門聲吵醒的,蔣兵的喊聲震天響,催著他趕緊起來,別耽誤了大家出發的時間。 第六章 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一行人總共五個人,洛毅森開車,藍景陽坐在旁邊。這回,廖曉晟也跟著回去。說起她,洛毅森再次認識到公孫錦的可怕之處。昨天晚上因為被打斷了,他忘記說想讓廖法醫也跟著回去的事,結果今天一早就見面癱法醫站在車前等著他們,并說昨晚公孫錦通知她,今早跟洛毅森等人一起送孩子回家。洛毅森納悶,是自己的想法跟公孫錦的不謀而合,還是那家伙會什么窺心術了? 他看一眼車鏡里,廖曉晟坐在兩個孩子中間,給他們剝香蕉,真是極度違和的畫面啊。忽然,坐在右邊的王健抬起頭來,正好跟他的眼光對上,少年那冷冷的目光讓他心中一緊。那不是一個十二歲孩子該有的眼神,懷疑、戒備、警告甚至是仇視! 這時,坐在后面的廖曉晟開口道:“毅森,還有多久能到?” “早著呢,你們要是困了就瞇一會吧?!?/br> 廖曉晟低下頭把剝好的香蕉放進王康的手里,問他:“困嗎?” “不困?!蓖蹩嫡f:“阿姨,到了家你們就走嗎?” “不會吧。前面的叔叔還有些事情要辦,估計會在你們家那邊呆上兩三天?!?/br> 王康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洛毅森看到他偷偷瞄了一眼哥哥,卻被對方無視了。這小哥倆怎么看都覺得奇怪。 他們又行駛了十來分鐘,王康吵吵著要去廁所,洛毅森把車停在加油站邊上。讓藍景陽帶著王康去里面解決。廖曉晟坐進了駕駛座,鼓鼓搗搗地不知道弄什么東西呢。洛毅森走到距離加油站稍遠一些的地方,抽支煙提提神。 他并不經常抽煙,在困倦乏累的時候偶爾會抽上一根,香煙他是戒不掉,但煙癮也不重。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眼睛發澀困得要死,一想到后面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哭的心都有了。實在熬不住,就讓藍景陽開會。 不知何時,王健走到了洛毅森的身后,仰著頭看他抽煙的樣子,看了好一會。洛毅森也沒回頭,不溫不火地問了句:“你學這個還早了點?!?/br> “我沒想學?!?/br> 好,既然愿意開口說話就是好現象。洛毅森把香煙咬在嘴里,轉回身,坐在臺階上。他還是沒去看王健,只是很平常地說:“你們不愿意回家嗎?” 沒有正面回答洛毅森的問題,王健反而是問他:“你們到底為什么去我家?奶奶說你是他們的朋友,我才不信?!?/br> 這話倒是挺像他這個年紀人說的。洛毅森笑道:“你才多大,想那么多干嘛?” “問問不行???反正我看你們都挺可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