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失望？”殷晟反問。

    “我無所謂?！币筵E晅搖了搖頭，“要來陪我下盤棋嗎？”

    殷晟與他對視，良久，搖了搖頭，“我是來取你性命的?！?/br>
    他從背后掏了一只箭，拉開弓。

    殷跡晅沖他笑了笑，棋盤上方的大榕樹落了一片微微有些黃的葉子，“謝謝?！?/br>
    殷晟挑眉，“你想死很久了？”

    “我哪里都找不到他，不如去死?！币筵E晅微笑著說道。

    殷晟心里一怔，有些詫異，又有些懼怕，試探著問道，“你要找……他？他沒在你這里？”

    假飛電刺殺殷晟的事情是殷跡晅一手策劃的，他當然知道殷晟現在又擔憂又帶著期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過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生無所戀，也覺不會讓別人好過。

    他對殷晟道，“是啊，他真是只深藏不露的狐貍，殺了你又傷了我，現在拍拍屁股，跟別人跑了?！?/br>
    “你別說了！”殷晟放開弦，箭矢飛出，直入殷跡晅的心口。

    殷晟的父皇曾經對他說過，要殺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液的人，一定要用弓箭。

    這樣可以在他死時遠遠地看著他，告訴自己，這人與自己已經再無瓜葛，他只是他成功的道路上的一塊絆腳石而已。

    “哈哈……”殷跡晅大笑起來，鮮血沿著他的嘴角落下，“他沒有選我，也沒有跟你在一起，這一仗，我們打了個平手呢?！?/br>
    殷晟心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收的傷留下的后遺癥。

    他不再理會殷跡晅，調轉馬頭沖了出去。

    從此以后，這世上再也沒有殷跡晅這個人了。

    回到宮里，殷晟繞過白蓮花池，進了大殿，將那副白布之后的錦鯉圖拿下來，對那圖道，“你的兒子已經死了，你在人間的走狗已經永遠的消失了，你也消失吧！”

    殷晟將畫丟進燈罩里，看著一股黑煙從燈罩里冒出來。

    燒到最后，畫還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響，似乎在述說她對這個世界的怨恨，和不能報復的遺憾。

    殷晟看著那幅畫，眼睛有些酸。

    他走到外面，對著一池蓮花閉上眼睛，可還是止不住讓眼淚流了下來。

    這一切，都結束了。

    ……

    瑞王府內，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拿出一枚碧玉指環，摩挲了兩下玉壁，對著一片虛無說道，“王爺，你此生盡了，不用在聽她的話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委屈你暫時呆在這玉璧里，等時間久了，我為你重塑身體，你才出來可好?！?/br>
    七道光從不同的方向飛入指環內，那人扔了個火星，消失在瑞王府內。

    他剛走，瑞王府便火光滔天。

    許昌之內，另一個陰森幽暗的地方，魚尾人身的紅衣女子有些難過的看著自己被燒傷的魚尾，對面前的男人撒嬌道，“都怪你啊，這么晚才來救我，我差點被殷晟那死小孩燒死了！”

    “若不是我悄悄將丟入火中的畫換出來，你早被燒成灰了，哪里還是尾巴受傷！”那個男人冷哼一聲，說道，“你兒子真沒用，被一個狐貍精迷的神魂顛倒，又被殷晟所殺，現在連魂魄都找不到！”

    “嗯？不是你把他的魂魄藏起來了嗎？”紅衣女子問道。

    “他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干嘛要藏他！”那男子道，“倒是你，我們耗費了十幾年的計劃，被一個初入凡塵的小狐貍攪的亂七八糟，你倒是想想，現在該怎么辦！”

    “涼拌唄，”女子笑笑，“接著玩吧，你繼續扮你的白臉，我繼續唱我的黑臉，現在我兒子死了，那小狐貍也回去了，就殷晟一個小孩子，還能斗得過我們倆么?！?/br>
    “你也別小瞧了殷晟！”男子道，“他可不想表面那么單純，說不定我們還真斗不過他！”

    “哼，當初也不知道是誰……”

    “別說了！”男人怒吼，阻止紅衣女子再說下去，“我會尋找讓你解開封印的方法，你最近給我老實點！”

    作者有話：晚上六點更新一章，上部就算完結了，九點之前估計還能碼一章鏡元穎和小貓的番外，明天就開始更新下部了，殷晟就要長大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不思不忘

    殷跡晅死后，許昌平靜了一陣子，殷晟派鏡元穎把紅音接回來，鏡元穎在路上便跟她說，“回去之后千萬別問你爹爹的事情?！?/br>
    紅音被艷無雙喂的胖乎乎的，還一身匪氣，有些好奇地問，“為什么？”

    鏡元穎想了想，說，“你爹爹在打仗的時候被敵國殺了，你小爹爹每次想起來都會哭的一塌糊涂，你不希望你小爹爹一起難過下去吧？”

    紅音瞪著眼睛看著他，“不可能，我爹爹可厲害了！”

    “是真的……”鏡元穎無奈，道，“不信你回去看，你一定找不到你爹爹了?！?/br>
    于是紅音一路吊著顆小心臟到了許昌，翻遍皇宮和軍師府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發現飛電的影子。她悄悄問別人，別人都告訴她飛電戰死了。

    她終于相信自己爹爹已經死了，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哭了一整天，第二天腫著個眼睛去見殷晟，很大人氣的拍拍殷晟的腦袋，對他道，“小爹爹，你放心，我以后要當大將軍，替你打仗！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殷晟只是對她笑笑，道，“好，你現在就去跟鏡練武去吧?！?/br>
    態度不冷不熱，紅音也察覺出來他有些不對勁了，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哈哈大笑著拍著自己的腦袋說不愧是他的女兒真有用啊什么的。

    果然是小爹爹太愛爹爹了，還處在他的死亡中無法自拔。

    紅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了，只好去跟鏡元穎學習武功，等長大后有一番作為。

    殷晟就這么無欲無求無悲無喜的過了幾個月，有一天，突然有下人過來告訴他，先皇后想見他。

    他想起來了，之前瑞王府失火的時候，有下人去救火，發現了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的她。那時她的雙目已經被別人挖了，整個人蓬頭垢面，被關在后院里。

    殷晟問她想不想死，她說，要等孩子生下來。

    于是殷晟便讓她住在燒的差不多的瑞王府了，順便派了幾個人照顧她。

    說到底，她也沒犯什么大錯。

    算算日子，這些天她也應該生了。

    殷晟放下手中的奏折，過去看她，順便讓底下準備了一杯鴆酒。

    到了瑞王府，果然看見柔儀抱著那個初生的嬰兒，滿臉都是慈愛，雖然她看不見。

    “男孩女孩？”殷晟問道。

    “男孩，”她知道殷晟來了，便下意思地看向殷晟的方向，問他，“陛下，這孩子好看嗎？像我還是像他？”

    殷晟看著那剛出生，還皺巴巴的一張臉，實在不知道他像誰，有點像猴子。

    殷晟問道，“你愛過他嗎？”

    柔儀想了很久，喃喃道，“或許有吧。這已經是不重要的事情了?！?/br>
    殷晟點頭，又想到他點頭柔儀也看不見，接著又搖了搖頭。

    柔儀捏了捏孩子的小臉，對他道，“陛下，請好好照顧他?！?/br>
    殷晟點頭，“我會把他當親生的一樣養著的?！?/br>
    畢竟他身體里也流著殷家的血液。

    殷晟從柔儀手中接過孩子，后面跟著的人很識眼色，將那杯鴆酒遞到柔儀手上。

    柔儀堅持從床上起來，跪在殷晟面前，對他道，“謝謝陛下，愿陛下此生安康?！?/br>
    她含著淚對殷晟扣了三個響頭，就著嬰兒的哭泣聲，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殷晟看了看手中的孩子，轉身離開。

    再后來，殷晟花了兩年的時間整頓了邊關官員的紀律，他兢兢業業，口碑越來越好，就是之前殷跡晅的黨羽也都投入了他的麾下。

    然后某些老臣便開始為他cao心其他事情了。

    伏完和風凌諳，為他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妃子，告訴他他地位還不穩，還要繼續拉攏權臣。

    娶了殷晟也沒有反對，但他卻也不碰她們。當她們每次透露出一點點想要侍寢的想法時，殷晟便推脫自己還小。

    可是時間過得太快，自己已經十七歲了。

    但那又如何，娶進宮里的女人他都不喜歡，看了完全沒有跟她們做什么事情的沖動。

    他喜歡過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現在看什么樣的美人都覺得是白菜，一點欲望都沒有了。

    然后有一天，他想起虞王袁功璐，袁功璐曾經問他為什么不娶一個女子騙過他編出來的父親，然后和飛電雙宿雙棲。他說他不想耽擱人家姑娘的青春。

    他便告訴伏完和風凌諳，不要再給他娶妃子了，現在兵權都在他手上，他哪個權臣也不怕，誰愛造反誰造反去。

    他又召集了他所有的妃子，對她們說自己不喜歡女人了，誰要是愿意走，他就給她足夠的銀子，回家重新嫁人也好，自己出去隱姓埋名過日子也罷，當然若是愿意留在皇宮他也會給她們飯吃，只是先告訴她們留在皇宮是沒前途的。

    至少在他忘記那只狐貍之前，是沒有一點前途的。

    后來皇宮里的妃子都走光了，只留了一個，說是殿中使柳雍的女兒，叫柳何，她告訴殷晟她不喜歡男人，她喜歡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婢，那女婢也一起跟她到了皇宮里。她說到外面會被人家看不起的，便請求留下來。

    殷晟答應她留了下來，為了封口和封心，還順便封了她做皇后，那些老大臣才沒有繼續為殷晟選妃。

    又過了幾年，殷桓也有十五歲的年紀了，眉目清秀手長腳長，繼承了殷家的好傳統，變成了一個十足十的美男子。

    他比之前穩重多了，頑劣的性子更是完全沒有了，殷晟很放心他，便在他十五歲生日那天，封他做了個陳倉王，把他從皇宮里趕了出去。

    小貓回來之后就一直是人形，不過他這么多年一點都沒變，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在殷晟感覺，他連心智都沒變。

    有時候殷晟問鏡元穎，他和小貓怎么樣了。

    鏡元穎滿臉的茫然，不知道殷晟指什么。

    殷晟罵鏡元穎呆，白白讓人家小貓等這么多年。好在小貓似乎不在乎，天天粘在鏡元隱身后，也看不出他還有什么其他好要求的事情。

    鏡元穎聽了殷晟的話，只是笑了笑，反問他道，“那陛下就不呆了嗎？”

    殷晟一下子沒話說了。

    他……這樣孤孤單單的，已經七年了。

    有時候，是很多時候，他都會想起飛電，做夢的時候也會夢見他，他開始的時候很恨他，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他的怨也淡了。

    后來他就開始幻想，要是他回來了怎么辦，他要怎么對待他。

    他肯定是先問清楚之前的時候到底是為什么，他又為什么離開了，也沒有伴著殷跡晅。等他說完了一大堆他的苦衷之后，在與他傾述這幾年來的相思之苦，再然后跟他說自己已經長這么大了，有能力滿足他的所有要求，最后就脫了衣服做啊做啊做，把這幾年欠的次數全部補回來。

    日子繼續過，殷晟還是覺得他會回來，他想他要是回來，就不問之前的事情了吧，當自己失憶好了，假裝第一次遇見他，然后愛上他，接著脫了衣服做啊做啊做。

    可是他還是沒有回來。

    已經這么久了，久到，殷晟等的心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