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根本就沒有這個長著綠色的臉的生物存在過，一切只是自己做的夢而已？

    在遇見先皇妃之前，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他越想心越亂，為什么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夢見過那樣的生物，也沒有糾結過自己的身世，為什么一到鬼山就想起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大腦開始嗡嗡地響，似乎千萬只螞蟻撕咬著自己的腦袋，心臟也漸漸加快，突然感覺有一口渾濁的血液從胸口漫延上來，有些辛辣的鐵銹味穿過喉嚨浸過牙齒，抵開唇瓣吐了出來。

    鏡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這樣，是受傷了嗎？是剛才從頂上掉下來的時候摔傷了內臟？

    不，不會的，自己很清楚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受傷，還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是到了這個密室之后身體才突然便虛弱的。

    不行，要出去！

    他才發現這是個會使人莫名其妙死掉的不祥之地，連忙邁開步子離開這里，雙腿卻全然使不上力，邁了一步便跌倒在地上。

    瀕臨死亡的無力感漫上心扉，鏡喘著氣，微微閉上了眼睛。

    “喵……”小皇焦急地在他身邊打轉，伸出舌頭舔他的側臉和手掌，可依然喚不醒突然暈倒的鏡。

    “喵……”小皇又來回繞了兩圈，蹭了蹭鏡，確定鏡是真的暈了過去，這才退離鏡的身邊，走到不遠處，眼睛直直地看著鏡。

    空氣開始具型化的扭曲，小皇的周身升騰起一層薄薄的迷幻煙霧，在這些煙霧完全包裹住小黃的全部身體之后，突然“砰”的一聲響起，一個長著黑色貓耳和黑色長發的少年出現在這層煙霧里。

    “主人……”少年眼中含著不明所以的淚光，撲到鏡的身邊，握起鏡的手腕，按壓著他的脈搏。

    化為人形的小皇仔細地檢查自己的身體，卻未曾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已經漸漸睜開了眼睛，平靜如水的眸子凌厲地看著這個白嫩溫柔的少年。

    “你果然是只妖么?！辩R突然反手掐住小皇的手腕，從地上坐起來，盯著他金銀雙色（不是異瞳，是雙色，就是貓的瞳孔）的眸子問道。

    “主人，你沒事了??！”小皇開心的問道，然后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以什么樣的形態出現在鏡面前，連忙又換上驚懼的神情，語氣顫抖著說道，“主人，你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解釋什么？”鏡淡然地問道，“解釋你其實是只妖，還是解釋你為什么要帶我到這個地方來？”

    “我……”小皇見鏡似笑非笑的樣子，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溫柔，嚇得“噗通”跪在鏡的面前，可憐巴巴的看著鏡，請求道，“主人，雖然我是只妖，但是我很有用的，我什么都會做，我會做飯，也會洗衣服，也會看病包扎傷口，還會……”

    “所以呢？”鏡打斷他的話。

    “所以……請主人不要趕我走好嗎？”小皇的淚水已經在眼中轉了許久了，似乎要是鏡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來之后，小皇就立即梨花帶雨地哭給他看。

    “我為何要趕你走？”沒想到鏡卻問了這樣一句話。

    “可是我……我是只妖精啊……”

    “軍師也是只妖精?！辩R挑了挑嘴角，臉上終于出現了往日看著小皇時那種溫柔地神情，“妖精又怎么了，我見過的妖精多了去了?！?/br>
    這么說，鏡是不會趕他走了？

    “主人~”小皇一開心，忘記自己已經變成人形這件事了，撲過去湊著鏡的臉就舔了起來。

    “喂……”鏡微微推開貓性難改的某只，接著問道，“現在告訴我，你剛才為何要領我到這里來?！?/br>
    “這里……”小皇向四周打量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因為我聞見了跟主人很相似的味道，想是不是主人之前來過這里。主人不記得來過了嗎？”

    “跟我相似的味道？”

    “是睡夢中主人身上傳來的源自記憶的味道，如果沒有出錯的話，主人應該來過這里才對?！毙』收f著，又可憐巴巴地低下頭去，“若是知道主人一到這個地方就變得異常虛弱，我是說什么也不會帶主人來這里的?！?/br>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辩R笑了笑說道，“現在我才知道，剛才的無力和突然吐出的那口鮮血，全是這個奇怪的地方散發的奇怪氣場為我療傷，我不但沒事，從上面掉落下來所受的傷似乎完全好了?！?/br>
    “真的嗎？”聽鏡這么說，小皇才又開心起來，搖著自己長長的貓尾巴看著鏡，絲毫沒有隱藏自己心中那些別樣的情感。

    但鏡似乎偏偏沒有看見，與小皇對視了片刻，問道，“不過，你所說的，源自記憶的味道，是什么？”

    “是主人剛才昏迷的時候回想起來的畫面啊，”小皇解釋道，“生命的每一個夢境都是有深刻含義的，它們散發著些許特殊的味道，主人的夢境散發出來記憶的味道，和這里的氣味是相同的。所以我想主人應該來過這里才是?！?/br>
    “來過么……”

    這里？招搖山？

    鏡低下頭想了想，自己已經全然忘記了遇見先皇妃之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來過招搖山?；蛟S真的來過呢？

    又或許，這里其實已經是另一個時空，一個自己曾經存在過的時空了？

    還是先不想了吧。

    既然沒死掉的話，說不定是自己的造化呢。還是先去找陛下吧。

    鏡從地上站起來，對小皇說道，“我們去找陛下吧，不知道…..我們還在不在同一個時空呢?！?/br>
    要是不在就好了！小皇如此腹誹道。

    那個白癡陛下，開始給自己起個那么挫的名字“小黃雞”就算了，后來還隨隨便便把它送人了，一點主人的樣子都沒有！

    不過還好，是送給了鏡。

    這是陛下那個混球為自己做過的最好的一件事了吧。

    鏡已經轉身走了，小皇連忙追上他，站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袖，試探般的喊道，“主人……”

    “嗯？”

    “主人，我還要……還要變回貓嗎？”

    “你想怎樣就怎樣吧?！辩R笑了笑，帶著一絲類似寵溺的表情摸了摸他軟軟的頭發，手指不經意地摩挲過他豎起來的毛絨絨的耳朵。

    小皇有一瞬間的失神，看著鏡的神情把鏡的話在腦海中過了好幾遍，才開心的抱著鏡的胳膊蹭啊蹭的。

    “謝謝主人！”

    第一百零七章 鴛鴛戲水

    殷晟上了岸之后，撿了幾根樹枝支起架子，把衣服晾在上面。不過沒找到可以點火的東西，這就無法把衣服烘干了。

    難道……要風干？

    他猶豫了一會兒，回頭看依然把半邊身體都泡在水下的飛電，他裸露出來的肌理閃著迷離艷麗的銀光，漆黑的長發鋪散在水面上，整個人似乎比這月色還要耀目萬分。

    殷晟驚艷的張了張嘴巴，許久才出聲問道，“狐貍哥哥，沒有火，怎么辦??？”

    飛電也一直在苦惱，沒有火，不知道衣服什么時候才能干，戶外經驗缺乏的他完全不知道該用什么東西點起火。

    似乎只能動用靈力了。

    上次打擊那個鳥怪的時候動用了少量的靈力，只是睡一覺就恢復原形了，那么今天用一丟丟靈力點個火也不礙事吧……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飛電伸手指了一下，衣架下面立即燃起了一堆火。

    突然升起的熱氣下了殷晟一跳，向后踉蹌著退了兩步，掉進了水中。

    還好水不深，殷晟掙扎著站起來，蹭到面上帶著顯然笑意的飛電面前，撒嬌道，“狐貍哥哥你太突然了，嚇壞我了……”

    飛電笑了笑，“我現在……沒什么變化嗎？”

    “哎？變化？”殷晟眨了眨眼睛，伸手探向他的下體，“這個我要摸摸才知道?！?/br>
    “我問的不是這個！”飛電抓住他不老實的手，向后退去，“我是說我的形體有沒有變化??！我說我有沒有變成妖形??！”

    殷晟停下來對手指，“都怪狐貍哥哥沒說清楚?！?/br>
    “……”飛電嘆了口氣，離他遠遠的，才開口說道，“你就在那，別過來?！?/br>
    殷晟抬頭看他，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失落，默默開口道，“哦……”

    說罷居然出乎意料地轉過頭去，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再也不去看飛電。

    飛電很是詫異，他以為……以為他要……

    向之前一樣不要臉的繼續過來糾纏他呢。

    不過現在他聽自己的話離的遠遠的不是好事一樁嗎，而自己內心的失落又是為了哪般??！

    現在兩人靜靜地呆在溫水中，清風浮動水面破碎了滿池的月影，樹林沙沙隨風而動，越是靜謐越是有點……小尷尬呢。

    飛電現在對著他的背，看著他背上蜿蜒崎嶇的鞭傷，那些丑陋的疤痕似乎有什么魔力，讓飛電情不自禁想要觸碰它們——

    于是在飛電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指腹已經摩挲上了殷晟的后背。

    感覺到如此溫柔的觸感，殷晟回頭，“你干嘛呢狐貍哥哥？”

    飛電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少年的眼中帶著調笑，清亮的眸子倒映著自己的局促，他才猛然察覺，他們此時正“赤忱相對”著呢。

    “我可以替你治好這些傷痕的……”飛電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

    殷晟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不必了狐貍哥哥，反正除了你，別人也看不見啊?！?/br>
    “可是……”

    “莫非是狐貍哥哥覺得這個很難看么……”殷晟一臉委屈，“狐貍哥哥也嫌棄我嗎？”

    “不是……”飛電連忙搖頭，“因為……這些傷痕，是烙刻在你記憶中的悲傷往事，我想讓你忘卻那些記憶，讓它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腦海里或者夢中……”

    想讓你做一個正常的少年，享受哪怕只有一會兒的無慮時光。

    “記憶并不是看不見就可以忘記的，有些東西會被時間抹平，有些卻隨著時間的積累越來越沉重?！币箨呻y得的正經著一張臉，“若是無法忘記，做任何事情來彌補都是無法忘記的?！?/br>
    飛電不再說什么了，他之前不愿意跟人類爭吵，是因為覺得人類太愚蠢他們不配。而現在他不再反駁殷晟，是因為他覺得殷晟說的話完全沒有一絲可以反駁的地方。

    但是他決定要做的事情，就算明明知道是沒有用的，還是要去做的。

    “把身體轉過去?！憋w電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道。

    “嗯？”

    “快點?！?/br>
    “哦……”

    殷晟聽話的轉過身去，看不見飛電在他身后做什么。

    飛電的手掌攤開，在離殷晟的后背一寸的距離停下，靈力漸漸匯集到手掌之中，傾瀉而出，在殷晟的后背上掃了一下，那些疤痕漸漸變成了與殷晟麥色的肌膚一樣的色澤。

    既然打鳥怪的時候都沒事了，現在用一些靈力療傷也沒有關系吧。飛電這樣安慰自己。

    后背的傷治好了，還有胸前的那道刀傷，飛電在殷晟身后輕聲說道，“現在在轉過來吧?！?/br>
    殷晟伸手摸了摸后面，果然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刻，自己身后的傷痕已經沒有了。

    那么現在是要替他消掉前面的刀疤嗎？

    “不必了狐貍哥哥，這個還有用呢?！币箨尚χ鴵u了搖頭。

    “嗯？”飛電不解，刀疤有什么用？打仗的時候把鎧甲脫了露出刀疤嚇唬敵人嗎？

    “若是有一天我們分開了，再不顧一切地尋找彼此，到你再找到我或者我再找到你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長大了，”殷晟裂開嘴笑的陽光燦爛，“我長成了一個威風霸氣，氣度翩翩，英俊瀟灑的男子漢，狐貍哥哥就不一定能認識我了，到時候我可以把衣服脫了給你認我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