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這些人都指望我去對付尤氏呢,我可不愛當她們的刀子?!卑㈧F輕輕地吹開浮在水面上的薄荷碎葉,何況尤氏不足為慮。 這也是昨晚阿霧后半夜忽然想起來的,尤氏雖然漂亮,可是一個耳朵背后還有粉灰的人,祈王殿下怎么可能去他屋里過夜,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至于這個阿霧可就猜不到了。 下午時,柳樹胡同那邊使了人過來,說是榮珢和唐音的婚事要提到七月里頭辦。 “怎么改得這樣突然?”阿霧正在風不寧齋里頭練字。 “回王妃,是二爺回來說,圣上今年打算秋狝,日子定在了八月里頭,二爺要隨扈圣駕,九月里就不在上京,太太就同唐家太太商量重新看個日子,偏后頭的日子看了都不太好,便在七月里頭選了個好日子?!眮砣耸谴奘系呐惴亢蝝ama。 阿霧點了點頭,心里卻想什么后頭日子不好,恐怕是榮玠急著想娶唐音,這才攛掇了要在七月里頭選,阿霧也盼著唐音早些入門,因此也覺得好。 “回去同太太說,我知道了?!卑㈧F又道:“何mama聽說你有孫兒了,我還沒恭喜你呢,我已經叫紫扇備了一份禮,正好你今天來了,順道帶回去吧?!?/br> 何 mama連忙笑嘻嘻地應了,又給阿霧磕了頭。心頭卻道,這位姑奶奶好生厲害,在家里頭做姑娘時就不說了,如今嫁了人對柳樹胡同的事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連自己 有孫兒的事都知道了。何mama雖然有些驚訝,卻又覺得這位姑奶奶實在會做人,心頭也念她的好,當然也知道她回去只能加倍地幫扶崔氏。因為萬事都逃不了這位姑 奶奶的眼睛。 ☆、vip179 ???阿霧尋思著榮珢的婚事提前,也不知道崔氏忙得過來忙不過來,至于她大嫂,也不知性子究竟如何,和大哥合得來合不來,與崔氏又合得來合不來。 阿霧只覺得自己才不過想了一刻,怎么日頭就落下去了,紫扇掀開香色通海綢軟簾進來道:“王爺回來了?!?/br> 阿霧從窗戶望出去,只見楚懋剛進院子,一襲紫色暗銀絲如意云紋袍子,頭戴墨綠色玉冠,同色蓮花玉簪束發,越發襯得面如冠玉,清逸絕倫。落日的余暉流連在他身上,就像女子溫柔的眼波一般,不忍離開, 阿霧也不得不承認,祈王殿下實在是生得好。 阿霧垂著眼睛正發呆,楚懋就走了進來,阿霧迎上去道:“今日真是熱,都這會兒了還不見退一點兒涼,殿下可要用冰碗?莊子上送了新鮮的果藕來,又加了甜瓜、蜜桃,還有鮮杏仁和桃仁?!?/br> 楚懋點了點頭,紫扇就出去了,憶梅取了屋里穿的軟底布鞋來跪著給他換了,阿霧在紫宜端來的湖水綠釉暗花盆里絞了熱帕子遞給楚懋讓他擦把臉。 “殿下要不要先洗個澡換身衣裳?”阿霧又體貼地問。今年也不知怎么的,進了五月日頭一天比一天毒,阿霧的屋子里早就用上冰了,等閑根本不敢出門,就盼著能降一場雨退退涼,結果龍王爺也不知是不是打瞌睡去了。 楚懋動了動脖子,覺得是有些不舒服,便又點了點頭,憶梅、詠梅自跟進去伺候不提。 待楚懋穿了便袍,趿拉了鞋子出來,紫扇立即從冰里取了兩碗冰碗擱到榻上的曲腿小幾上。冰碗下頭襯了一片嫩綠的小荷葉,上頭擱了碎冰,冰面上灑了核桃花生碎,并排列著綠的葡萄干、粉白的蜜桃片、紅色的的甜瓜、粉綠的蜜瓜,大夏天的瞧著實在是讓人眼睛都清爽了。 “殿下可要澆蜂蜜?”阿霧一邊問一邊往自己的碗里舀了兩大勺蜂蜜。 “不用?!背诎㈧F對面坐下。 阿霧也不再跟楚懋客氣,自己拿了銀勺就要舀來吃,卻被楚懋的手蓋在了碗上,她不解地抬頭望著楚懋。 “你少吃些寒涼的東西,便是夏天也該忌口?!闭f罷楚懋又轉頭問紫扇,“有沒有酸梅湯,給你主子上一碗。今后這種冰碗勸著你主子少吃些,十天半月用一碗也就罷了?!?/br> 而且楚懋還格外加了一句,“酸梅湯里別擱冰?!?/br> 阿霧自然不能當面駁了楚懋,遣退了丫頭,才笑道:“殿下,我也不常用這些的,今兒是因為莊子送了鮮藕來才讓紫墜弄的?!?/br> 楚懋卻道:“吃多了涼的仔細胃疼,小日子來的時候也容易痛?!?/br> 阿霧的臉“唰”地就紅了,怎么又牽扯上小日子了,他一個大男人關心女人的小日子做什么。 “若zigong受了寒,也不易有孕?!?/br> 阿霧只聽得祈王殿下繼續說道,耳垂已經紅得滴血了,怪里怪氣地道:“殿下懂得真多?!?/br> 楚懋不以為忤,撥了兩片蜜桃,用勺子舀了喂阿霧,阿霧自然嫌棄他用過的勺子,可想著她連他的口水都嘗過了,這會兒不吃,又不知要怎么惹怒他,只得就著他的勺子用牙齒銜了吃。 阿霧看著楚懋一連用了兩碗,把自己的也吃了,敢怒不敢言,只道:“殿下用這么多,待會兒胃疼怎么辦?” 楚懋伸手擰了一把阿霧光滑的臉蛋,“這冰碗做得不錯,鮮甜可口,明天再替我備一碗?!?/br> 阿霧剛才看楚懋吃的時候,口水都要流了,她上輩子根本沒法吃這些東西,這輩子雖能吃,可也非??酥谱约?,今日好容易叫人做了,卻被楚懋要了去,反過來還眼紅自己。 用了冰碗,又不到晚飯時間,阿霧只聽楚懋道:“要不要下一盤棋,你還欠我一盤棋沒下完?!?/br> 阿霧趕緊搖搖頭,想起了那個對自己極不利的賭注來,“今兒柳樹胡同來人說,我二哥的婚事改在七月里頭了,聽說皇上今年想秋狝,是不是?” 楚懋的唇角淡淡一扯,典型的嘲諷之意,“能不能成行還得看天公做不做美,不過婚事改在七月也是好的?!?/br> 阿霧不解跟天公有什么關系,那時候都秋天了,秋高氣爽,便是下點兒雨,也不影響什么。不過她見楚懋顯然不欲多言的樣子,便也不再問。 不過明顯這句話之后,祈王殿下的心情仿佛陰霾了起來,取了一本書翻看,不再理會阿霧,阿霧則搖著團扇,看著眼前的人。 也不知道在尤氏屋里他二人是如何相處的,阿霧的腦海里浮現出榮三老爺和王姨娘相處的場景來,她心頭一陣膩味,又想著,祈王難道也會像親自己一般親尤氏,和她口舌相交?想到這兒時,阿霧已經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怎么了?”楚懋放下書邁過小幾過來輕拍阿霧的背。 阿霧這會兒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躲過楚懋的手,眼淚已經被嘔了出來,拿著手絹捂著嘴沖楚懋搖頭,意思是不要緊。 外頭的紫扇、紫宜已經聞聲走了進來,忙地端了口盂和茶杯過來,伺候阿霧漱口。 “叫呂若興去請賀太醫來?!背愿赖?。 “不用,我沒病?!卑㈧F連聲道,卻又不好說自己為何干嘔。 只楚懋看了她長長的一眼后,才道:“都出去吧,我和王妃說會兒話?!?/br> 阿霧被剛才楚懋的那一眼看得有些發虛,待紫扇她們出去后,微微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脊背。 “想起尤氏了?”楚懋冷不丁地道。 阿霧完全沒想到楚懋會開門見山地這樣說,她哪里肯承認,“沒有,殿下怎么說起她來了?” “你以為我會像對你一般對她?”楚懋緩緩地道。 “怎么會?!”阿霧死鴨子嘴硬地道,心里頭卻驚異萬分,在楚懋的跟前,她就像是沒穿衣裳的娃娃似的,什么心思也藏不住。打她昨晚聽到楚懋去尤氏屋里,阿霧就不得不承認,她心里頭是有些輕微的不舒服,一直強壓著想忽略過去。 今日何佩真她們說話時,她之所以那樣給尤氏臉面,也是為了刻意顯示自己的賢惠大度,但是因為這種刻意,反而更露了端倪,讓她為自己的心感到害怕,她怎么就學了當年的崔氏,連一個侍妾都有些容不下了。 倒也不是阿霧有多在乎楚懋,只是她心里容不得別人與她比肩,她一想到楚懋會想看重自己一般看重尤氏,阿霧就恨不能撕碎手帕。 楚懋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阿霧。阿霧便是別過頭去,他的眼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臉上,看得她頭皮發麻。 阿霧這才不得不抬頭,咬了咬下唇道:“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br> 下一刻,阿霧就“唔”地驚呼了一聲,說話間,楚懋已經繞過了小幾,將她攔腰抱起,阿霧不得不圈住楚懋的脖子,“殿下!” 楚懋的眼睛又清又亮,阿霧被里頭的神采所吸引,沒注意到的時候就被楚懋擁著躺到了內室的美人榻上。 阿霧撐起身子手忙腳亂地想起身,卻被楚懋箍在懷里動不了,阿霧嬌呼道:“熱?!?/br> “你身子又軟又涼,抱著真舒服?!背€在阿霧的頸窩里嗅了嗅,“真香,你用的什么香料?” “沒,沒用什么香料?!卑㈧F微微地喘息道,她想捉住楚懋擱在她胸口揉捏的手,奈何力氣太小,完全撼不動楚懋的手。 “殿下,你別這樣?!卑㈧F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乞求的哭意。 “今日吃牛乳木瓜了嗎?”阿霧聽見楚懋這樣問,阿霧點點頭,想推開楚懋,一張檀口卻被人含了去。 “我嘗嘗?!?/br> 阿霧又羞又急,她覺察到自己的衣襟被楚懋掀開了,肚兜也被解開了,覆在胸上的手又大又熱,她完全逃不開,不過這一回阿霧感覺到楚懋的手不再像上回那樣粗暴,反而在輕輕揉揉地揉捏,用稍微粗糲的拇指輕輕刮著上頭的櫻珠。 阿霧完全弄不懂這位祈王殿下,一忽兒疏離冷淡,一忽兒又熱切得不得了,像這會兒他就跟急不可耐似的。 被楚懋松開后,阿霧像脫了水的魚兒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時還顧不得胸口傳來的陣陣輕刺,她低頭望去,只見楚懋正用舌尖彈著她的櫻珠,阿霧的身子瞬間被粉紅蔓延,像一只煮熟的蝦子般。 “王爺,王妃,可要擺晚飯了?”紫扇在外間大聲地問道。阿霧一向講求養身,吃飯都有定點兒的,她有時候沉迷字畫、棋琴里時都要靠丫頭提點,久而久之,紫扇也就養成了叫她吃飯的習慣。 內室里,阿霧低低地呻、吟出聲,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發出如此奇怪的聲音,聽起來靡靡誘人,“殿,殿下——”阿霧抱著楚懋的臉想推開他,不讓他的舌尖在自己的肚臍處打轉。 楚懋正跪在阿霧的跟前,腦袋埋在阿霧的身體里,被她輕輕一推,這才抬起頭來道:“你以為我會這樣對尤氏?” ☆、vip180 阿霧當然不相信祈王殿下會屈尊降貴地這般對尤氏,所以她也只是干嘔而已,不知道出于一種什么心理,她總會情不自禁地往那個方向想而已。大概是一種理智的自虐,明知道不可能卻又放任自己那樣去想,結果是會產生一種既虐可又不會太虐的快感。 阿霧匆匆地拉起衣襟掩住自己光、裸的上身,口里快速地道:“殿下當然不會?!卑㈧F幾乎是乞求地看著楚懋,這種情形實在讓她羞澀萬端,從小的閨訓都化為了烏有,與她平日的作風也大相徑庭,阿霧一時承受不了這種反差,所以格外的脆弱。 楚懋沒再步步緊逼,阿霧松了口氣,整理好衣裳,又重新對著鏡子抿了抿發,這才走出去。 那頭紫扇等幾個擺了晚飯,就見兩個主子低頭用飯,也不交談,誰能猜到剛才內室里是怎樣個火熱情形。 為了避嫌,阿霧甚至也不給楚懋布菜,祈王殿下照樣自己伸手夾菜,仿佛也沒什么不對。阿霧只管埋頭吃飯,連看也不敢看楚懋一眼,好像她如果看了一眼,就會被紫扇她們瞧出端倪,猜到他們剛才做了什么事一般。 “剛才舒服嗎?” “什么?”阿霧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幻聽了。 “剛才那樣你舒不舒服?” “噗”地一聲,阿霧在她兩輩子的生涯里第一回噴了飯,幸虧沒對著祈王殿下,否則還不知該怎么收場哩,只是飯菜是不能再吃了,阿霧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把這些都撤了吧?!?/br> 阿霧挪步去了東次間,完全忽略了楚懋剛才的問話,結果祈王殿下鍥而不舍地又追到東次間來,不顧她輕微掙扎地擁了她去內室。 “這回沒弄疼你吧,我瞧瞧傷了沒有?” 說話間,阿霧見楚懋又來扯自己的衣裳,她伸手去推他,可也不知祈王殿下的手怎么動了幾下,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阿霧胸口的衣裳就又扯了開來。 “沒,沒傷著?!卑㈧F雙手抱胸地不肯松手。 “是不是比上回舒服些,我剛才聽你的聲音……” 阿霧的耳垂幾乎被楚懋含在了嘴里,她只覺得耳畔癢癢麻麻,這種感覺迅速傳到了全身,“別說了,別說了?!卑㈧F羞恥于自己剛才發出的那種聲音。 “那你告訴我會不會好一點兒?” 阿霧被祈王殿下鍥而不舍的精神弄得萬分難堪,捉著衣襟點了點頭,下一刻櫻唇就又被他含在了嘴里。 這一回不同往昔的狂風暴雨,楚懋的舌尖溫柔地在她口里嬉戲,逗弄翻卷著她的舌頭,阿霧的雙手原本抵御地撐在他的胸上,到后來卻改為了圈住楚懋的脖子。 到后來阿霧渾身綿綿軟軟地倚在楚懋的胸口,若沒有他手臂的支撐,恐怕她都得癱倒下去,她也不知道和楚懋這樣唇舌糾纏了多久,只一張嘴巴這會兒又麻又疼,她伸手摸了摸,只怕有些腫哩。 楚懋見她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像蒙這一層水霧,眼角微微泛紅,臉頰不知是因為憋氣還是因為羞澀,氤氳著桃紅,小嘴微微張著,過了這許久還跟脫了水的魚兒一般喘息著,叫人怎么愛憐都不夠。 阿霧感覺到臀下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但值得慶幸的是,居然沒有嘔吐。 楚懋挪動了一□體,在阿霧的額頭親了親,“我去冰雪林,你早些睡?!?/br> 盡管在盛夏,可是驟然失去身邊的溫度,阿霧的心底竟然會生出一絲惋惜,因為這絲惋惜她逃也似地躲入了澡盆里,將頭埋在水里,仿佛這樣就安全了,沒人能透過水面讀取她的內心。 隆慶三十二年的夏季,熱得連知了仿佛都不想叫了,已經好些日子沒下過雨了,熾熱的陽光射在地上,放一個雞蛋上去都能煎熟,阿霧更是熱得完全不想動。 祈王殿下仿佛也忙得不可開交,來玉瀾堂的次數越發少了,但一個月里尤氏那兒卻去了五、六回,空氣里彌漫著蠢蠢欲動的氣息,人心浮躁。 阿霧雖然懶得動,但她在府外布置的人最近卻時常有消息送進來,阿霧翻看著邸報,洛北草原的韃靼于六月初踏破了柳葉關,單方面撕毀了和大夏朝的協定,柳葉關的守軍節節敗退,最后退守茂堡,如果茂堡也失守,那韃靼的鐵蹄就將踐踏大夏朝富庶的洛北平原。 阿 霧設在洛北一線的四季錦和德勝布莊傳來的消息不必朝廷驛站的八百里加急慢多少。阿霧的手指在小幾上輕輕敲擊,努力地回想這一年韃靼和朝廷之戰是如何收場 的,可怎么也回憶不起。那時候她只是一個被長公主護得極好的不知人間愁滋味的閨閣弱女,哪里關心過這些殘忍血腥的戰事。 阿霧又看邸報,朝廷調集三路大軍支援茂堡,又命時任兵部侍郎的章亨磊前往監軍。阿霧想了想章家,腦子里并沒有這一家的印象,那就只能說明,這一場仗章亨磊監軍并沒有打贏,否則章家必然成為新貴,何至于毫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