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四皇子又沒來過,哪里能跟我說話。雖說我是她岳母,但也沒有岳母私下見女婿的理兒,你聽哪起子人嚼的舌根?”崔氏簡直是油鹽不進。任阿霧怎么撒嬌耍癡,只咬定楚懋沒來過。 阿霧心頭恨她這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嘛,“太太,我明明見他過的嘛,李mama她們都在院子里站著?!卑㈧F委屈地道。 崔氏的手猛地一拍桌子,只聽“啪”的一聲,把阿霧都給嚇著了,“你胡吣什么,有做岳母的私底下見女婿的嗎?你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要我這樣???”崔氏的口沫都快飛濺到阿霧的臉上了。 阿霧拿暴走的崔氏毫無辦法,最后只得灰頭土臉地出了崔氏的院子。 阿霧走后,崔氏就撲到床上哭起來,“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直到阿霧離開榮府,榮三老爺親自回來安慰崔氏,都沒能讓她緩過勁兒來,一個晚上,崔氏都跟失了魂似的,連帶著更是恨上了榮三老爺,愣是把榮三老爺攆去了書房睡,看榮老爹的眼神更是讓他腳下發虛,尋思著自己可沒招惹她呀。 榮三老爺一頭霧水地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過今日讓榮三老爺納悶兒的事可不只這一條。原本祈王對他這個老師是極為敬重的,可今日看自己的眼神卻陰沉沉、冷測測,讓榮三老爺渾身都不得勁兒。 那崔氏獨自躺在床上,還在想今日四皇子私下跟她說的話。 成親那么久,居然連房都沒有圓,稍微親近一些,還會嘔吐。崔氏簡直懵了,她雖然知道阿霧性子怪,不喜人碰觸,連洗澡都不讓人伺候,可卻沒料到會這樣嚴重。 崔氏本也想把阿霧的怪癖含混過去的,可后來祈王殿下一再逼問她,崔氏現在一想起他的眼神就發憷,后來實在頂不住了還是把事情和盤托出了。 饒是阿霧聰明絕頂,恐怕也聊不到崔氏給楚懋說了什么。她以為當年的事,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只可惜人不能太自大。 雖說阿霧有些瞧不上崔氏打理后宅的手段,但當初三房院子的女主人還是崔氏而不是阿霧。那天早晨,阿霧忽然大病,愛女心切的崔氏難道不會大怒地要尋出因由來? 也可能是阿霧心頭有鬼,便心存僥幸地欺騙自己,不會有人知道她的糗事。 崔氏一面怪榮三老爺不修身,不修德,一面又怪阿霧不爭氣,怎么那樣就嚇著了。她心里的苦無人訴,四皇子的意思是不能叫阿霧知道她們談話的內容,免得給她壓力,但崔氏豈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可這事兒又沒法啟齒,找不到人來商量,可難壞了她。 再說阿霧這頭,回府的這一路上她偷偷瞧了祈王殿下不止三十次,但是對方均毫無反應,一路都微皺著眉頭,那表情嚴肅得就跟在準備謀逆似的。 “殿下?!卑㈧F最后還是忍不住喚道。 結果楚懋只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別吵。 回到玉瀾堂后,阿霧的一顆心就跟在火里燒過,又在冰里鎮過似的,難受得渾身都在發癢,誰讓崔氏和楚懋對他們之間的密談都諱莫如深呢。 在阿霧著急上火的時候,楚懋那廂卻沉靜如湖,雖說每日里也依然回玉瀾堂用晚飯,但都不在玉瀾堂留宿,甚至連阿霧的手也不摸了,兩個人真正可以稱作“相敬如賓”了。 二月末,樹上的嫩芽黃綠可人,叫人一看就心情舒暢,阿霧盼春天盼了許久了,她最膩煩的便是陰冷的冬季,時不時刮著囂叫的風,還夾著冰粒雪片,叫人的臉生疼。 “王妃,王爺快進院子了?!弊仙却蚱鸷窈竦乃{絨簾子走了進來。 阿霧看了看天色,“今日這么早?”阿霧懶懶地坐直身子,穿上鞋下了榻。 外頭一陣兒的問安聲傳來,楚懋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個匣子遞給阿霧。阿霧接過來揭開匣蓋,心頭本沒抱太多期望,這些時日以來,祈王殿下已經送了她不少東西了,綠玉筆筒、荷葉筆掭、青桃水丞,程氏集錦墨,還有今日的角花箋。 阿霧將一套八張八駿箋一一擺出來細賞,“這不像是外頭的東西?!卑㈧F遲疑道,這一套八駿箋,其駿馬,或奔馳、或跳躍、或緩行、或嬉戲,或滾塵,畫法技藝高超,運思縝密,絕非普通人能畫??扇羰欠v代名畫,阿霧的記憶里又不曾有印象。 “哦,那你說說?!背路痤H有興趣地坐到阿霧對面。 “這畫馬之人必然識馬、知馬、愛馬,技藝非凡,別說當今,便是追古恐怕也難有可企及的。真真可惜,這樣的畫藝居然用在角花箋上?!卑㈧F搖頭晃腦地道。 “我不以為可惜,只要有人欣賞?!背Φ?。 “這是殿下作的?”阿霧驚訝地道。 “你不是早猜到了么?”楚懋好笑地道,“難為你想出這么多溢美之詞來?!?/br> 阿霧皺皺鼻子嬌嗔道:“我這都是真心話。只是殿下這樣忙,怎么還有時間畫角花箋?” “忙不忙的,總是因人而異?!背@馬屁拍得那才叫一個高明,叫阿霧舒服得暈暈乎乎的。 兩人說笑了一陣,用了飯,楚懋又去了冰雪林。隔一日過玉瀾堂來時,楚懋手里又帶了個匣子。這回打開,阿霧眼睛一亮,“好漂亮?!?/br> 匣子里是一支嵌紅寶石蝴蝶展翅金步搖,步搖上兩只振翅欲飛的蝴蝶栩栩如生,那蝶翼薄如蟬翅,微微一動,就像活了似的。 “喜歡就好,我替你戴上?!背眠^步搖。 阿霧低了低頭,任楚懋替她戴上,然后便見楚懋一臉的驚艷。 此后楚懋隔一日總要送東西給阿霧,不拘輕重貴賤,可都有他的心思在里頭,阿霧便是鐵石心腸,也被暖得軟和了。 只這日楚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身上的玉佩絡子舊了,上回不是讓你幫我打一根兒么,如今可得了?” 阿霧愣了愣,完全想不起是哪日的事情了。她素日記性是極好的,可上回病了一場后,現在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許多事兒也就記不得太清楚了。 楚懋的臉一陰,嚇得阿霧一個哆嗦。雖說這些時日祈王殿下對她噓寒問暖,連伺候她那什么都做了,可阿霧還是不敢再蹬鼻子上臉。上回祈王殿下翻臉不認人,不許她進冰雪林,還讓她去看那勞什子棒刑,就把個貪生怕死的阿霧給嚇著了。 何況阿霧飄了那么久,所見的正元帝雖然喜怒不形于色,可還連著另外的詞兒吶,那就是喜怒無常,翻臉無情。 “啊,前些日子病了所以沒做,這兩日又有些春困……”阿霧在楚懋陰沉的眼神下越說越小聲。 “我不喜人狡辯,忘了就是忘了?!背淅涞氐?。 ☆、vip169 阿霧低下頭,囁嚅道:“是?!?/br> “既然絡子忘記打了,那就幫我做一套內衫吧?!背值?。 這是祈王殿下法外開恩,阿霧忙不迭地應了,恨不能立時就開工,以示誠意悔改。 阿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先頭嫁過來的時候還絲毫不懼楚懋,可如今待的時日越久就越是怕他,他對她好時,送她禮物時,她一邊兒高興一邊兒害怕,歸結到底還是害怕多一些??傆幸环N祈王殿下在養豬待殺的感覺。 這世上哪里有無緣無故的對人好,便是父母對子女,那也是因為中間有著血緣,譬如她與長公主,如今沒了血緣,那好也就斷了。 再看楚懋,阿霧雖然也知道男女之情,可在她聽過的故事和看過的書里,什么??菔癄€,什么一心人,那都只存在于詩詞歌賦里。至于榮老爹和崔氏,如果沒有王姨娘那一茬事兒,阿霧心里可能還會有例外二字。 世事無常,阿霧領受過教訓后,就乖多了。她將楚懋對她的特殊歸結于求而未得,暫時新鮮一類。 楚懋起身往內室走,阿霧盡管滿頭霧水,但依然狗腿地跟了上去,然后便見楚懋背著他開始解腰帶。 需知楚懋近來因不在玉瀾堂歇,所以并不在這兒換衣裳,阿霧見他如此,因問:“殿下要出門?” 楚懋沒理阿霧,繼續脫衣裳,阿霧忙地上前接過他的腰帶放好,又伺候楚懋脫了外裳,一時又想起還沒為他準備要換上的出門的衣裳,轉過身就想去開柜子,結果就見楚懋還在繼續脫,片刻后,渾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條玄色杭綢長褲了。 阿霧這還是第一回清清楚楚地看見男人光裸的背脊,以往她飄的時候,也是極有格調的,正元帝沐浴的時候她從不看的。 楚 懋肩寬腰細,不同于阿霧想象的瘦弱,反而十分遒勁,中間凹陷的脊梁,曲線實在是美,這種美不同于女子的柔美,而另有一種阿霧從沒見過的陽剛英挺之美,讓她 徹底體會到男女的不同。而隨著他手里的動作,他背上、手臂上有肌rou在運動,這讓阿霧不自覺地從里頭看到了力量,屬于男人的極強的力量。 阿霧從沒想過男人的身體居然會同美字連在一起。過了半天,阿霧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一直在盯著楚懋光裸的背脊看。 阿霧趕緊垂下眼皮,結果眼光掃過楚懋精瘦的腰時,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傻愣著干什么?”楚懋轉過頭來問阿霧。 “???”阿霧沒反應過來。 “尺子呢?”楚懋不耐地蹙了蹙眉頭。 “尺子?”阿霧就跟鸚鵡學舍似的。 楚懋嘆了一口氣,極無奈的樣子,“不是說要給我做內衫嗎,你不用量尺寸?” “啊——哦——”阿霧先是一驚,然后才是恍然大悟。 “殿下無需如此,我比著殿下現在穿的內衫尺寸做就可以了?!卑㈧F趕緊道,心里卻在嘀咕,就是量尺寸也不用脫衣服噻。 楚懋走上床榻前的腳踏,轉過身高高在上地俯看了阿霧一眼,“那些都不合身?!比缓筠D身坐下。 不合身?阿霧心想,怎么可能,以祈王殿下獨領風sao的著衣風格,誰敢給他穿不合身的衣裳。 “我不會允許別人這樣給我量尺寸的?!背路鹱x出了阿霧的疑惑。 這反而弄得阿霧不好意思了,是她狹隘了,內衫么,本來就是貼身衣物,自然是脫光了才好量。 “去拿尺子吧——”阿霧揉了揉緊蹙的眉頭道,那聲音里充斥著無奈,仿佛在嘆息阿霧就跟算盤珠子似的,要他說一下,她才動一下。 阿霧為自己的笨拙而羞紅了臉,趕緊轉出去從針線笸籮里尋了軟尺來。 阿霧拿著軟尺走進去后,一時又糾結了,只聽楚懋更不耐地道:“還愣著做什么,是要叫我就這么涼著?” 這幾日天氣還冷,玉瀾堂雖然生著地龍,可也熱不到需要打赤膊。 阿霧不再糾結,趕緊走了上去,眼睛簡直不敢看楚懋,可垂著眼皮吧,那眼光就跟自己有意識似的,就往楚懋胸口瞥去,胸口兩顆紅茱萸,顏色比自己深些,阿霧心想原來男人的胸就是這個模樣,也不算很平嘛。 再看到楚懋的腹部,居然有六塊硬塊,完全不同于女子柔軟的肚腹,阿霧可算是長見識了。然后阿霧又想起了燈下剪影里的大肚腩和那腰間的贅rou,拿來同眼前的人比較,也是十分不同。 阿霧將軟尺環到楚懋的脖子上,量一量領圍。阿霧從沒給人做過內衫,所以也不知道尺寸需要量哪些,那就只能量全套了,省得以后拿不準還得找祈王殿下再量,那他還不得火得吃了自己,阿霧心想。 阿霧繞到楚懋的背后紅著臉為他量了肩寬、臂長,甚至還趁楚懋不注意,轉過頭無聲地吐了一大口氣出來。繼而是胸圍,再然后是腰圍,下擺長度等等。 這些都不費事兒,到楚懋站起身讓阿霧量□的尺寸時,阿霧手都抖了。 “快點兒?!背荒偷卮叽?。 阿霧橫了橫心,咬著牙蹲下、身為楚懋量褲長,這個也不算太難。 可后頭的就實在太難了,阿霧憋氣險些憋暈過去,這才將楚懋的臀圍量好。 “殿下,可以了?!卑㈧F紅著臉,不敢抬頭。 楚懋道:“不量褲、襠長短?不量腿粗?你是目測就夠了?” 阿霧都快暈倒了,什么目測,她哪里敢目測。她連眼睛都不敢往那個方向看,她為什么要給他量褲襠的長短?阿霧真想一把把手上的軟尺給扔掉,只可惜不敢,本來答應了的絡子沒打這就是錯,何況她還給忘了。 楚懋將兩腿又略略分開了一些,阿霧只好蹲下給他量大腿的腿粗,心里頭卻想,怎么做個褲子這么麻煩。 再到褲襠時,阿霧閉著眼把軟尺的一頭擱到楚懋的腰上,軟尺自然下垂,她自欺欺人地只敢睜一只眼睛去看。 這一看簡直把阿霧嚇了一大跳,那襠內有東西動了動,阿霧反射性地低了低頭想看清讀數,就被楚懋一把拉起身子,逼著她仰視他。 “可以了,出去吧?!背致暣謿獾氐?。 阿霧只當楚懋是生氣了,她手腳的確是慢了些,可這又不是她的專長,她哪里干過這種事情。阿霧轉過屏風走了出去,急著去外頭尋筆墨把剛才腦子里記得尺碼記下來。 只有到最后的褲襠長短時,她拿捏不好,實在沒看清是多少,阿霧拿手在尺子上比了比,還是有些不確定。這個襠部若是短了,穿起來可十分難受,長了呢,吊得多穿起來不合身,會十分難看。 阿霧想了想,記了個中間數,若是不行,再改就是,反正她是不要再給楚懋量衣服尺寸了。湊得近,她幾乎都能聞見他身上用的澡豆的香氣,心也跳得嘭嘭嘭的,像生病了似的。 阿霧把尺碼記好,又讓紫扇好好收起來,這個可不能丟了,指不定今后還得用多少回哩。 “彤文,你去開箱子把我那匹上等松江三梭布拿來?!卑㈧F吩咐道。三梭布光潔細密,最適合做內衫,穿起來輕柔貼身,上等的三梭布可以賣到上百兩銀子一匹,比絲羅還貴。 阿霧拉了彤文,讓她從旁指點自己裁布,阿霧自己衣服都是彤文在管,她繡工好,又會裁制衣裳。 到布都裁好了,楚懋才從內室出來,臉上一層薄紅,頭發還有些微潤,像是沐浴了,可是阿霧旋即又想,不對呀,祈王殿下沐浴不可能不找人伺候。 “早些歇著吧,又不是著急用的東西,不用熬夜。紫扇伺候你們主子去安置?!背愿赖?。 阿霧心里嗔怪道,既然不急,他急吼吼地把自己叫進去量什么尺寸,弄得她還以為他沒內衫穿了吶。 過得幾日,祈王殿下的內衫就得了,阿霧提起來滿意地看了看,針腳細密,很是不錯,她的女紅也是相當不錯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