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阿霧走回內室的時候,楚懋還在凈房沒出來,她一遇熱氣都打了個噴嚏,心中一稟,“紫扇,去請大夫來?!?/br> 紫扇伺候了阿霧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她的稟性,那就是個一打噴嚏必須請大夫的主,一條小命看得比誰都精貴。實際上紫扇哪里知道阿霧的癥候,她那是心病。最怕生病吃藥,從此臥床不起,她是被病痛折磨慘了的人,所以這一世格外小心,有個頭疼腦熱地就嚷著看大夫,非要吃了藥心里才能舒服。若是病得拖上個幾日,就要往壞了想。 楚懋出來的時候,見阿霧依然穿戴整齊,略顯詫異地問道:“不睡么?” 阿霧道:“有些頭疼,請了大夫,還沒到?!?/br> 楚懋不語,轉回凈室,再出來時已經重新穿戴整齊,看來是要陪阿霧一起等大夫。 “是晚上吹風著了涼?”楚懋很自然地拿手想探阿霧的額頭。 阿霧下意識地側了側頭,“殿下不必陪我一起的,今日辛苦了一天你先睡吧?!?/br> 楚懋多看了阿霧兩眼,收回手道:“無妨?!彼?,自己拿起一卷書看起來,阿霧見他看得十分認真,也不好擾他。 小半會兒功夫,鄒大夫就到了,阿霧打小就認他的藥,所以即使來了祈王府后,也習慣請他。 鄒銘善沒想到會見到楚懋,愣了愣,趕緊上前跪拜。 “起來吧,給王妃看病要緊?!?/br> 鄒銘善起身后,只見阿霧這邊已經坐好,紫扇正將她的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欺霜賽玉的手臂,他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子了,看了也沒啥,只是難免拿眼看了看楚懋。 楚懋的眼睛果然盯著阿霧那毫無遮掩的手臂上。 阿霧也奇怪,雖然潔癖到不喜任何人碰觸,但唯獨于大夫把脈時例外,從來不許弄什么帕子遮住或隔簾帳之類,她以為望、聞、問、切四者皆為重要,不能為了虛禮而至誤判。 鄒銘善把了脈,又看了看阿霧的舌苔道:“并無大礙,王妃微微有些風寒入體,并不厲害,這兩日多休息,多飲水。我開一劑辛溫解表的湯藥,先煎一副喝著?!?/br> 送走鄒大夫后,阿霧這才放松了心神,讓紫扇準備了熱熱的一盆水,在里頭加養生方泡了泡,這才趿拉著軟緞脫鞋出來。 內室是極暖和的,阿霧僅著了一套雪白的百兩銀子一匹的松江三梭布裁的小衣褻褲。女兒愛美,便是不示人的內衣,依然剪裁得體。因穿得極薄,越發顯得腰瘦腿長,又剛泡過澡,白里透紅的臉蛋跟雞蛋白似的滑膩,肌膚晶瑩透明得仿佛水氣兒都鉆了進去似的。 楚懋說不出阿霧身上的那股子香味是什么,可以肯定是絕非他素來喜歡的冷梅香,但偏偏這種香氣撩人心神,讓人難以靜心。 阿霧脫了鞋子,才發現今日又累又倦還有些頭暈,連襪子也忘穿了。這會兒楚懋已經躺坐在床的外側翻書,阿霧瞅了他一眼,仿佛并無異常,便也道自己以前肯定是多心了,誰耐煩一個勁兒地盯著人的腳看啊。 阿霧也不打擾楚懋,回身打算從他腳邊爬到內側。她臀、部高聳,細柳一般的腰肢塌陷,顯出優美細長的曲線來,渾然不覺自己是何等一個天生的尤物。 只楚懋愣愣地盯著她,胸口那微微起伏的曲線已經叫人目不暇給,那圓潤挺翹的臀更是讓人口干舌燥,再到那像白玉蘭花瓣似的腳掌,楚懋簡直有些不敢看了。 “唔?!卑㈧F被楚懋突如其來的下滑作躺的動作給踢中了胸口,雖然不是很疼,可也有幾分驚嚇和不適。 “踢到哪兒了?”楚懋快速地坐起身問阿霧。 ☆、vip140 阿霧一張臉羞得簡直可以滴下櫻桃紅了,咬了咬粉唇道,“沒,沒踢到哪兒?!比缓筅s緊又此地無銀地補上一句,“殿下踢在被子上了?!?/br> 楚懋沒說話,阿霧就烏龜地只當他信了,然后哧溜溜地迅速爬到了自己的被窩里,將自己卷成一團面朝里,假裝什么也沒發生過似的。不過此時她身后卻有了響動,是楚懋掀被子下床的動靜兒。 阿霧轉過身見楚懋正往桌邊走,從茶壺里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殿下,別喝涼茶,那茶桶里有溫著的茶水。叫外頭守夜的詠梅、憶梅進來伺候便是?!卑㈧F關切道。 楚懋的背微微有些僵硬,并不轉頭回去看她,只是口氣略顯生硬地道:“你先睡吧,不必管我?!?/br> 若是阿霧對男人這種事稍微有個一絲半點的了解,此時也就能順從他的意思,繼續裝睡了,但她偏偏從沒把楚懋往那個方向想過。 實際上,這也怪不得阿霧。楚懋生就一張具有欺騙性的臉,說好聽點兒那就是清雋出塵,甚至有道骨仙風之氣,任誰也不會把吃喝拉撒“做”同他聯想在一塊兒。 即使祈王殿下龍根健全甚至可能還很傲人,但在阿霧眼里,他也就跟那太監似的,絕不會有情、欲之想。而在今后正元帝清心寡欲的帝王生涯里,偶爾的幾次行那“傳宗接代”之事,阿霧也是很有羞恥心的絕不會飄去看。 不過阿霧觀正元帝陛下一般一刻鐘就從寵幸嬪妃的西翼回來,也就只當他是去透了口氣而已。并不曾往那yin、處想。更何況,到太子出生后,楚懋的余生里再未臨幸過妃嬪,阿霧就更不會覺得他會有需求了。 其實,阿霧在“生孩子”和男人的需求這件事上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她知道生孩子就要和男人行房,而行房的具體的動作和發生的地點她也知道。地點前文已說過,就不再贅述,而動作么,崔氏羞羞捏捏地說,阿霧只要躺著就行了。這些事,崔氏都是一句帶過的,但是有一點,她特別重點提出過。 那就是,千萬不能慣著男人?!澳隳昙o還小,要愛惜自己的身子骨,你們又是新婚,他可能行得多點兒,你可千萬別他一要,就順著他,這種事兒,你提著吊著,指不定他還更來勁兒些。但也不能太拿捏他,否則他轉過身就去找別人,你就無處可哭訴了??傊@個分寸,你要自己拿捏好?!边@是崔氏的原話。 阿霧自認還算是個有分寸也能拿捏分寸的人,所以不擔心。而關于楚懋的需求的問題,或許一開始阿霧還會有懷疑,但是經過這么幾個月后,她已經徹底地信任了楚懋的高潔。 所以只覺得崔氏的話扭扭捏捏,言不盡實,當然阿霧也不至于懷疑崔氏會害自己,但是她難免會覺得崔氏頭腦簡單,讀書不多,遇事從不多想,所以她的經驗總結,也就姑且聽之便可,且不可當真。 嘮嘮叨叨這么多,還是言歸正傳,阿霧從不以為楚懋會有男人的需要,或者說在她潛意識里楚懋就是高潔端方,不染塵埃的,至于榮三老爺、榮珢之流,那都是世間俗男子,不可語之。 當此刻楚懋下床自己倒茶時,阿霧覺得她是真心關心他,怕他大冬天喝了涼茶傷胃。而楚懋不叫人進來伺候,大抵是他衣衫不整之故。 阿霧今日賢惠地煮了面,又難得地得了楚懋的贊賞,一時對“賢惠”有了些癡迷,自己也趕緊掀了被子下床來,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好在地上鋪了墨色繡金八寶如意地氈,也不覺得多涼。 阿霧快速走過去,從旁邊的茶桶里取了熱茶倒了一杯遞給楚懋,“殿下還是喝熱茶的好?!?/br> 楚懋身子不動,只側了側頭看了阿霧一眼,并在她胸口上掃了一眼,這才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要說這時候阿霧真是聰明。若是換了別人,心虛著這會兒指不定就含胸駝背了,恨不能胸前兩團能往回了凹。但阿霧不,她故作鎮定,反而還特地挺了挺胸脯。 少女獨特的芳香在這樣近的距離里輕易就縈繞上了楚懋的鼻尖。柔軟的立領內衣下雖然根本不露絲毫,但也足夠讓人去臆想那乳鴿一般的一對兒玉團了。 偏偏阿霧還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脯。這樣天真無辜地又充滿著誘惑的舉動,叫老天見了都為祈王殿下叫屈。 “你先去睡吧,我還睡不著?!背f罷,旋即就轉身去了南窗榻邊,從小幾上取了一卷書,以手拿著擱在大腿處,看著一動不動的阿霧。 阿霧見楚懋耳根有些發紅,嗓子略帶嘶啞,心里懷疑他是不是也著了涼,可是聽楚懋的口氣,有些心浮氣躁,也不知是為何事。但是今日事情太多,隆慶帝的冷漠,生母的忌日,自己的生辰,都足以讓他心緒不穩。 這種事情,旁人是勸不來的,只能讓他自己靜靜地待一會兒,自個兒想通了才好。所以阿霧當下也并不再跟過去。只有些嬌怯地微微低頭立在原地不動。 這也是極討巧的心思。阿霧以自己為例,如果她心煩意亂,不喜人呱噪的關心,攆人時,那人若毫不遲疑地轉頭走了,她反而又會怨怪,人就是這么奇怪。所以,她少不得得留在原地糾結一番,讓楚懋感受到自己的誠意,然后才能移步。 涼意這會兒終于傳到了腳底,阿霧不經意地拿右腳蓋在左腳背上,桃花瓣似的腳趾頭蜷了蜷。 “不是著涼了嗎,趕緊去睡吧,我這兒不用伺候?!背穆曇籼岣吡艘欢鹊氐?。 阿霧越發聽出他的不耐,只好原地福了福身,“殿下也顧惜些身體?!闭f罷,她自上床去了。雖說生著地龍,可畢竟是隆冬,穿一套內衣立著,還是稍嫌涼。 燈光里,楚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干脆到次間去坐,或者去冰雪林、雙鑒樓也好,偏偏就選擇在內室的榻上坐下。靜謐的屋子里滿滿都是女主人的味道。 片刻后,楚懋吹熄了燈,重新上床。 黑暗里阿霧聽得楚懋道:“向貴妃說得不錯,我是該有個孩子了?!?/br> 阿霧的背一僵,如果楚懋不是對著她說這句話,而是直接讓別的女人懷孕了的話,阿霧會很高興的,但是在今日的氛圍下,阿霧只能裝睡,呼吸都收緊了,四肢更是僵硬著。 盡管阿霧理智地覺得楚懋能說出這句話是對她這么多日來的用心良苦的最大回報,但是她聽了依然覺得毛骨悚然,壓根兒不敢往那個方向想一下。 崔氏雖然也一心盼著阿霧能為楚懋生下嫡子,可到底還是自家女兒重要,所以上回回娘家時,崔氏特地拉了阿霧說話,說她年紀小,別太早要孩子,否則生育那一關實在是危險。當初她生榮玠的時候,可是九死一生的。 阿霧也點頭稱是,一來她自珍自己的小命,二來也從沒真正地想過要去行夫妻之事。 但今晚楚懋的話著實驚住阿霧了。她原本猜測,楚懋之所以那么遲才有孩子,完全是因為他怕功敗垂成后,牽連無辜孩童,所以要待大事定下后再延血脈。然而如今看來,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阿霧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好了,以至于楚懋非要用這種方式來“打賞”自己。 阿霧思前想后,覺著如果楚懋非要拉自己行事,她還真不能拒絕,否則她今后的打算便再無法進行,更別說幫長公主和大哥、二哥求情了。 阿霧深吸一口氣,這才緩緩地轉過身怯怯地對著楚懋低聲道:“我年紀還小,嬤嬤說太早有孕,便是順利生產,也會傷身子?!敝劣诓荒茼樌a那就更慘了。阿霧不知道這樣的“實話”會給楚懋一個什么樣的印象,她焦灼地望著楚懋。 夜色里,楚懋的眼睛仿佛黑色的寶石般,亮得讓人打心底發涼,只道了句,“說的也是,是我思慮不周了?!?/br> 阿霧頹喪地踢了踢腳下的被子,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又被自己給破壞了,不過也實在該怪楚懋,沒事兒提什么生孩子。除了行房,以及接下來的生孩子的事兒,便是讓她為了楚懋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愿意的。 只可惜楚懋不給她一個證明的機會。 阿霧伸了伸自己雪白的脖子,有一種洗白白待宰的英勇,“若是殿下需要嫡子,我也是愿意的?!卑㈧F的心里默默流淚。 “我不會拿你的命去賭的?!?/br> 楚懋一句話頓時解了阿霧的煩憂,她分辨得出他語氣里沒有敷衍和生氣,他只是這樣輕輕一說,就有一種讓阿霧相信他的力量。 “謝謝你,殿下?!卑㈧F真誠地低聲道謝,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只覺得有了楚懋這句話,她的清白就可以保住了。放松下來后,阿霧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睡吧?!背疄榘㈧F掖了掖被角。 ☆、vip141 夜里,阿霧做了個很驚悚的夢,她夢見楚懋恨她雀占鳩巢,又不肯為他生下嫡子,就將她綁到一葉小舟上,在暴風雨的夜里,將她放到河上。 阿霧只覺得船上下顛簸得厲害,她又驚又怕,連眼睛也睜不開,而楚懋就站在岸邊打著油紙傘,看著她笑。 阿霧只覺得暴風雨無窮無盡似的,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洪水淹沒了,尖叫了一聲坐了起來,她睜開眼,只見外頭天還黑著,身邊的位置卻是空的。 “怎么了?”簾子外楚懋的聲音傳了過來,“做噩夢了?” 楚懋正從外頭掀開簾子看著還在驚愕之中的阿霧,又問了句:“夢見什么了?” “夢到我在一條船上,顛簸得厲害,我怕得緊……”阿霧盡管驚魂未定,但也知道不能說是楚懋綁她的。 哪知阿霧一說完,楚懋的臉色就變得很奇怪,片刻后才道:“大概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br> 阿霧想了想,點了點頭,大概是她情緒波動太大,對著楚懋又忐忑不安,這才有此一夢的。阿霧姑娘又哪里聽得懂楚懋這種隱晦得不能再隱晦的惡趣暗示。 但是有一點卻沒逃過阿霧的眼睛,雖然楚懋穿著同色褲子,但是上頭的暗花明明換了紋樣,阿霧不解楚懋為何半夜起來又是換褲子,又是喝水的。以前沒見他有這么多怪毛病的。 “殿下可是身子不適?”阿霧睜著澄澈的大眼,柔聲問道,眼神從楚懋的腿根處往上抬。 楚懋刷地一下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沒有,這屋子地龍生得太旺,明天讓她們降小點兒?!?/br> 阿霧點點頭,便信了楚懋大約是熱著出了汗才換了衣裳。若換做是她,夏日半夜醒來覺得渾身黏膩,重新洗澡換衣也是有的事兒。 楚懋重新躺回床上后,阿霧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但總不及一眠至天亮的好,所以醒來時,有些頭疼,覺得暈暈乎乎的。身邊的人早已經起了,連被褥都涼了。 提及被褥,阿霧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仔細想了想才發現,楚懋昨晚蓋的被褥不見了。雖然他的被褥每天都換,但是丫頭們都要在阿霧起床后才會來收拾。 阿霧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太往心頭去,她哪懂這些個細節,一心只想著今日回榮府的事兒。大夏朝出嫁女正月里通常在初二、初三興回娘家一趟。 阿霧是自己急不可待,所以早早兒地就定在了初二,至于楚懋,阿霧是沒想過他會陪自己回去的。果不其然,阿霧讓人去同楚懋說的時候,他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大抵因為楚懋沒去,榮三老爺和崔氏都顯得輕松了許多。 崔氏瞧著阿霧那還像姑娘似的身段兒和臉蛋,抱怨道:“怎么也沒養胖點兒,女人啊還是胖些才好?!?/br> 阿霧笑了笑沒說話。 “祈王殿下對你還好吧,有沒有信兒了?”崔氏關切地問道,其實她第一句就想問的,只是怕給阿霧壓力。 “太太不是說我年紀小,不急著要孩子么,殿下也體貼我,說是這兩年不急吶?!卑㈧F很擅于把實話換個角度說出來,聽在崔氏的耳里,這就是她們夫妻很和睦的意思。 “祈王殿下今日怎么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崔氏難免還是擔心阿霧報喜不報憂。 “他一來,爹和太太動不動就又要行禮又要跪,咱們見面也不自在,他這是體貼女兒,也體貼你們吶?!卑㈧F把楚懋沒空來的行為解釋得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