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當然這一切都是暢想,當務之急,榮三爺是該收拾包袱,帶著妻女,好好去江蘇學政上辦差。 隆慶二十九年季春,榮三爺的江蘇學政一差還未任滿,卻接上諭回京出任禮部右侍郎一職,榮三爺隆慶二十三年由翰林修撰入仕,短短六年,成為大夏朝的三品大員,這樣升遷的速度,雖然不算空前絕后,但也已經讓人十足羨艷了。 實則是榮三爺運氣好,若非出使外洋平安歸來,帝前對答得宜,得了個福大命大的印象,官職升遷也不會如此之快。再加上當年與榮三爺一起,充當正使出使外洋的吳明開如今成了皇帝眼里的紅人,已經入閣,管禮部事。 這一次正是吳明開的推薦,榮三爺才能提前回京。這就是人的運數。當年大太太暗中使力促使了榮三爺出使外洋,以為可以假借老天爺的手收了榮三爺,卻不料反而助了榮三爺的運程。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上京大運河從通州鑿開了一條河道入上京,直通上京城內的西海碼頭。每年從運河冰化開始,這里就日日車船不絕,但也并非所有船只都可以??吭谖骱4a頭。等閑人的船只只能停在通州碼頭,換陸路入京。 榮三爺拖家帶口從上京去江蘇的時候,也是在通州碼頭上的船。但這一回圣諭里,榮三爺已經遷為三品大員,入了禮部,他的官船就可以開到西海碼頭了。 季春時分,西海碼頭上岸邊的柳枝吐綠,氣候最是一年宜人之季。這一日天上春日暖照,偶有一絲流云浮過,給單調的天空添了一絲顏色。碼頭上來往的工人早就脫了棉襖,今日連夾衣都穿不住了,薄薄一件單衣往來,頭上還油光泛亮。 榮三爺的官船就在這日駛入了西海碼頭,按班排序在巳時初刻靠了岸。前頭先行的是吏部、兵部的船只,或者內務府的船只,或帶著皇命趕著回京復旨要員的船只。 榮三爺這日的運氣還算不錯,能趕在中午前頭靠岸。 安國公府派出來的接榮三爺的轎子、馬車已經等在岸邊許久了。這會兒看榮三爺的官船靠岸,桅桿上高書一個“榮”字,知道是自家的船到了,趕緊迎了上來。 帶頭來迎的人是安國公親自安排的,外院的大管事榮達,榮達是由安國公特地賜了家姓的管事,是安國公最器重的管事,這一回他親自來迎接榮三爺,連榮三爺都不由自主地覺得臉上有光,長長吐了口氣,他的父親終于肯正眼看他了。 榮達親自搭起手,讓榮三爺扶了他的手走過踏板,穩穩地落在了岸邊的地上。 榮三爺后頭跟著兩個女眷,都帶著帷帽,帽檐周圍綴著長長的白紗。這西海碼頭人多眼雜,尊貴些的女眷下船都要頭戴這種帷帽。 但榮達是府里的老人,不用看都知道那兩位定然是三太太崔氏和六姑娘。 榮達帶來的丫頭、婆子趕緊上去攙扶,但那兩位身邊的丫頭更眼捷手快,將府里來接的婆子些隔了開來。 待崔氏穩穩地上了岸,她后頭那位身材高挑、腰肢纖細的姑娘這才由一個穿著紫色掐牙背心的美貌丫頭扶著,走上踏板。 一旁候著的婆子、丫頭的眼睛都不夠看了,只跟著她的身形擺動,也不覺得這姑娘怎么動了,可那動作就是別樣的好看,明明走在踏板上,卻像是畫里仕女分花拂柳地走出畫卷似的。 也有人癡癡地看著那姑娘搭在丫頭手里的那一支纖纖玉手。白玉無瑕,纖長如春日的第一簇筍尖,白嫩嫩,恨不能咬上一口。指尖上,瑩潤的rou粉色的指甲干干凈凈,狹長而微微拱起如一彎新月,這是最最漂亮的甲形。多少人鳳仙花汁染的蔻甲在這雙手面前,都顯得黯淡無光起來。 也有人??此囊律蚜?。 二、四八月亂穿衣。穿棉襖的有,穿夾衣的有,穿單衣的也有。只是那姑娘身上的衣裳,瞧著不像紗,也不像緞,可那光感像緞子一樣亮,質地卻有紗的飄逸。那顏色也新鮮,天水碧里帶著一絲甜甜的粉,京城里還沒有鋪子賣過這樣別致鮮嫩的顏色。 岸邊來來往往的人遠遠地駐足看著這一行正在登岸的人,有正準備登船的女眷和送行的女眷正熱切地指指點點著在談論。安國公府轎、車上的標志早就有人認出,有親誼的也順道上來打招呼,身后女眷正翹首企盼著崔氏一行過來,好將她們身上的衣裳問個究竟。 但無論怎樣,榮三爺一行在他們的不自覺里已經成了焦點。 岸上漸漸又來了一批送行之人,幾匹駿馬打頭,上面是年輕的公子哥兒,若是阿霧看得見,定然能認出其中一人來,不是別人,正是幾年不見的當今內閣首輔唐晉山的二公子,唐瑜,唐秀瑾。 唐秀瑾已經下過科場,圣上欽點了探花。他身后一大群為他惋惜的人,都道他本是可以點狀元的,可是今年主考官推薦的三甲里,除了年輕俊秀的唐秀瑾外,其余兩人年紀都不小了,長相又偏粗黑。 殿試時,隆慶帝百般糾結,不愿意選個黑臉探花,唐秀瑾就只好委屈了。 ☆、71晉江vip 科舉取士以來,進士及第后都有隆重的慶典,其中最負盛名的便是探花宴?;实塾H選同榜進士中最年輕且英俊的兩人充為探花使,便游名園,采摘名花,因而有“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詩句。雖然大夏朝不再有探花宴,但三甲游街,總得有才貌都看得過去的進士才好。因而歷屆探花通常都遴選俊秀之人的習慣便保留了下來。 唐音給阿霧的信里也提到過唐秀瑾的事情,說她哥哥點了探花,并同衛國公家的顧惜惠訂了親。 唐秀瑾如今在翰林院任職,這一次來西海碼頭是送友人下江南。一行幾人在碼頭堤岸上勒馬而停,目光都忍不住地膠著在下頭河邊走的那群女眷身上。 雖都知道這般打量是極不尊重的事情,但是年輕而慕少艾,這是人之常情。所有人都斂聲屏氣,只盼著一股兒俏皮的風可以吹過去,將那窈窕姑娘的帷帽兜紗吹起來,叫人看看她的容顏。 果然有一陣輕風吹過去,這時候連馬的鼻孔里也幾乎不噴氣兒了。那股風吹過去,眼看著吹起了一點那兜紗,卻仿佛跟人故意作對似的,忽然轉而向下,只輕輕拂起那姑娘似紗非紗的衣角,露出下頭一根兒嫩粉流蘇絡子,那絡子上系著一個鎏金鏤空玲瓏球,風吹過去,那玲瓏球發出悅耳如樂曲的脆響。 這一聲脆鈴,悠悠蕩蕩地回蕩在一行青年的心間,直到那行女眷等車而去,他們的心上都還響著那鈴聲,眼睛里也只有那一片衣角。 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唐秀瑾讀書經年,也沒讀到過自己的顏如玉,后來訂了親,顧惜惠又是才貌雙絕的京城雙姝之一,唐秀瑾敬重她,眼里也就沒看過別人。 可不曾想,今日今時,此刻此地,那一片衣角,一聲脆鈴,一個倩影,不可預期地忽然間就敲響了他心底保留、潛藏的那片以為今生都不可能出現的思慕。 卻說榮三爺一行,由榮達伺候著進了安國公府的角門,馬車直接駛到了垂花門口。 榮三爺在還沒踏上岸之前,已經派人去吏部遞了牌子,候著當今圣上的召見。但帝務繁忙,并不是每一個回任的官員都能覲見天顏,榮三爺得了話,排在后日面圣,這是恩典。 老太太的上房里,榮三爺帶著崔氏和阿霧一進門就前趨幾步,撩了袍子,三個人恭恭敬敬地給安國公和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父親、母親,不孝子回來了?!睒s三爺聲音里有一絲哽咽,游子歸家的鄉情不管真假,榮三爺做來都是水到渠成的。 “起來吧?!卑矅l話。 旁邊伺候的人趕緊來攙了三人起身。 榮三爺瞧著像是老了些,眉間有了一絲褶子,但官威不怒而顯,讓那些瞧不起三房庶出的下人立時感到了朝廷三品大員的威嚴。 安國公看了甚覺欣慰。 老太太的嘴角很明顯地瞥了瞥,這么些年她越發被奉承得連假意也不會做了,倒是沒什么變化,只是嘴角兩側的紋路更深了,戾氣越發重了,渾身散發出一股腐氣。都說老人該越老越慈祥,可在老太太身上一絲兒也是感受不到的。黑夜里若看著她,還有些怕人。 大太太和二太太這兩年都略微老了些。大太太一襲醬金色團花褙子并紫紅馬面裙,眼角的魚尾紋添了不少,顯出一股疲憊老態,但面團團的臉帶著白潤的慈意,更像尊菩薩了。 二太太是寶藍繡纏枝蓮花鑲金色纏枝蓮邊沿的褙子,下頭一條粉色百褶裙,原本是挺好看的打扮,可抬眼看著她那張瘦皺的臉,就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了,一大把年紀這樣裝扮,也不想想她女兒都訂親要嫁人了。 榮四和榮五挨著大太太和二太太站在一旁,都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榮四穿著一襲紫粉裙,襯著她白皙的肌膚十分亮麗,頭上插滿了金簪步搖,脖子上帶著個至少四兩重的金葵花瓔珞麒麟鎖。手腕上層層疊疊套著三個金鐲子,阿霧懷疑她是不是把能戴上的首飾都戴上了。整個兒一“金女”。 榮五同榮四差不多高,比榮四豐腴些,但容顏更加秀麗嬌艷,額間墜著一顆大拇指指甲大小的明珠,看得人眼晴一亮。好一個端莊秀雅的姑娘。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榮五如今是眾所承認的“京城雙姝”之一,一身的貴女氣派,透衣而出,普普通通八分新的鵝黃衣裙,恁是被她穿著像個皇妃似的。 崔氏和阿霧打量老太太三人的時候,她們也同時在打量崔氏和阿霧。 崔氏這兩年過得極其舒心,豐腴圓潤了不少,比之在上京時的瘦黃憔悴,如今跟換了個人似的,一身兒的富態貴氣,白潤潤的一瞧就是個過得極暢心的婦人。身上到沒有特別打扮,但那衣裳的質地是上等錦緞,手腕上一個金鐲子瞧著不重,但是是累絲工藝,這工費只怕比金子本身還貴。不吭聲兒地就把二太太給比出了酸氣兒。 大太太是菩薩樣,就不好比了。 不過崔氏如此,也在眾人預料之中。上不受婆婆、妯娌之氣,中間有丈夫疼愛,下頭女兒、兒子孝順、爭氣,自然過得好,學政又不是個窮差,崔氏這副模樣,不出格兒。 但是阿霧就著實讓人大吃一驚了。 離京的時候,阿霧還是個小丫頭片子,身量也沒長,雖然十來歲了,瞧著還是個娃娃,矮墩墩,不過模樣從小就長得好,眉眼精致得畫的似的,但小丫頭再漂亮也就亮亮眼睛而已。 再看如今的阿霧,那簡直是不得了了。 榮四掐著手絹的手恨不能將手絹絞斷了。榮五心頭也“咯噔”了一聲。 阿霧身上穿著那她在江蘇開的染坊新配出的顏色,取色來自上好青瓷的薄透之碧,帶著一絲釉色中的粉潤圓厚。方子是阿霧讓人深入擅長印染的苗蠻腹地去學的,九死一生換來的方子。因著這個方子,璀記的染坊短短兩年已經開遍了江南。 阿霧身上的衣裳就是顏色別致些,做工也算精致,但款式是常樣,偏偏穿在她身上,這就是那衣裳的幸事了。阿霧的頭上簡簡單單只戴了一朵珠花,渾身上下就這一件首飾。 可就是這樣一身打扮,將整堂紫檀的家具和滿屋的金銀翠綠都比了下去。盈盈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脂粉污顏色。 玉不足以喻其骨,秋水不足以顯其神。艷比云岫出巫山,麗掩春水浮皎月。 當真叫人知道了,何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今人真是錯用、濫用了這兩詞、八字。 女孩子,到了十來歲上頭開始抽條,這就是丫頭要變成少女了,正所謂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其實指的就是開始抽條的時間。 抽條時間因人而異,大夏朝的姑娘,貧家女有十五、六歲才行經的,世家女因從小有人調養身子,吃食也從不欠缺,燕窩、人參等補品也隔幾日就燉,因此十一、二歲行經的也有。 阿霧是在去江蘇后,快滿十三歲時才行的經,眼瞧著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這時候同榮四、榮五站在一塊兒,個頭已經差不多了。 只是誰也沒料到,甚至包括阿霧自己,也沒想到她長大后居然美得如此驚人。忽一日,阿霧自己側頭,在西洋鏡里不經意地瞥見了一個自己的側影,自己也被驚住了。 人,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其實,美麗如顧惜惠、榮五這般那就是極幸運的,在京城貴女里姿色稱得上數一、數二,令人驚訝、贊嘆,說親事時,也算是助力,嫁了人,洞房花燭,夫君掀起蓋頭,必定要欣喜三分,借著新婚燕爾籠絡住君心,這下半輩子也就順順當當的開頭了。 但是,阿霧的美,已經成了一種禍害。萬幸的是她父親如今已算是朝廷大員,祖父又是安國公,就是有那非分之想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删├飫踪F萬千,禮部侍郎算不上什么人物,有時候就是別人一句話就從位置上下來了。安國公府如今已漸漸衰落,別說護不護得住阿霧,能不拿阿霧去打通關節,已經是他們有良心了。 為著這張臉,阿霧在江蘇時,便是在家里也是帶著面紗,等閑也不出門交際。 阿霧隨著榮三爺和崔氏站起身時,安國公、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乃至在場伺候的婆子、丫頭瞬間都靜了靜。 安國公看著阿霧的眼神明顯多了一分復雜,但很快就壓下了驚異,詢問了幾句榮三爺在路上的事情,然后就道:“這一路你們也辛苦了,你母親已經吩咐你大嫂把你們原先住的院子收拾干凈了,回去歇一歇吧。咱們有的是說話的時候?!?/br> ☆、72晉江vip 阿霧跟著崔氏走進自己以前住了幾年的院子時,才發現這院子看起來逼仄極了。京城寸土寸金,能在這個地段買得起三進院子的都是極大身家了。 只是比起江南的園林來說,三房這既偏遠又狹小的院子就難免讓崔氏和阿霧都有些不習慣了,甚至連紫扇和紫墜都有些不習慣。 阿霧身后跟著的兩個從江南跟來的二等丫頭,本來一路還嘰嘰咕咕議論,不知道國公府該多富麗堂皇,如今真進了府,才知道別說比不上江南的大鹽商,就是一般官員的宅子都比這寬敞。 在江南時,崔氏獨大后院,將阿霧身邊的大丫頭都提做一等,紫扇和紫墜便成了一等丫頭,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只盼望她們伺候阿霧更加盡心些。崔氏額外在當地又買了兩個丫頭給阿霧充作二等,并其他粗使丫頭和婆子都有添加。 崔氏從江南帶回來的人多,院子里又有大太太安排的人,三房這院子就更顯得逼仄了。好在崔氏身邊如今的大丫頭司棋、司琴已經訓練得宜,將個菜市場一樣熱鬧的院子不過半刻功夫就收拾得井井有條起來,十幾個人來來回回,趨歩而行,都沒發出聲音。 這一出戲下來,那些大太太安排來的原本還有些瞧不上庶出三房的人看了,心里都開始打起鼓,自己的動作也跟著輕下來。也有那有見識的,只看這一面,就知道如今的三房可大不同以前了,這規矩瞧著絲毫不比京城那些以規矩大而聞名的人家差。 這一招敲山震虎,加上起先司棋的一招殺雞儆猴,立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阿霧由紫扇、紫墜伺候著,已經坐在自己屋里的南窗榻前,喝著熱茶了。周圍來來去去忙著整理行李,將衣物收拾出來的丫頭,鴉雀無聲地做著事兒,半點不敢影響埋頭沉思的阿霧。 阿霧對這樣的場面十分滿意,甚至有些得意。 江南自古繁華,那里的世家除了沒有京城的尊貴外,吃、穿、用、行哪一樣不比京里精致。說難聽些,阿霧自己親身去了江南,才知道當年的康寧郡主到了江南也很是當了一陣子的土包子。 這些阿霧從江南千里迢迢帶回來的伺候的人各有各的本事,不說百里挑一,至少也是十里挑一的人才。崔氏身邊當年的大丫頭司書、司畫年紀都大了,阿霧瞧著她們也沒什么本事,只好在有一樣忠心,就勸著崔氏好生打發了她們,或是外嫁,或是嫁給管事,都有了好去處。 司棋、司琴是阿霧在江南為崔氏買的丫頭,她知道崔氏不會調理下人,特地花大價錢,央著榮三爺托人情,請了一位厲害的嬤嬤回來,專門j□j司棋、司琴并紫扇、紫墜四個。 其余的就是二等丫頭和粗使丫頭、婆子來歷也是非凡。江南如今的牙婆行當已經做得十分宏大,有地方專司給貴人j□j丫頭、婆子,這樣的人用起來容易上手也舒心。 司棋、司琴也是這樣的院子出來的,額外請嬤嬤j□j,這只是因她們是大丫頭,格外要有擔當、有能力。 因此其他人看著三房這院子,只覺得那些江南來的下人厲害,卻不知光買這十幾個人所費就已經不下千金。 今日,阿霧覺得這錢花得值了。 紫扇、紫墜服侍阿霧換了身柔軟的半舊衣裳,將她的頭發打散,編了個辮子,換了雙粉色墜珠繡金蓮花軟底鞋,又悄沒聲地喚了彤管來給阿霧捏腿,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打點東西。 紫扇和紫墜回了自己的屋,有兩個小丫頭立即捧了水盆上來。 “jiejie辛苦了,這水里滴了玫瑰香露,jiejie洗把臉?!毙⊙绢^翠玲絞了帕子遞到紫扇的手里。 那邊兒紫墜已經坐下,翠瓏小丫頭也絞了帕子正給她擦手,只是那盆里滴的不是玫瑰香露,而是茉莉花露。 “jiejie,這院子也忒窄了些,jiejie們都落得要兩個人擠一間,這還是國公府吶?!贝淞峤衲瓴攀畾q,仗著年紀小,紫扇又是個護短的,因此說話有些沒遮沒攔。 “碎什么嘴。這可是京城,能有個站腳的地兒都不錯了。別小沒眼勁兒的,你們瞧慣的那些江南大商,到了京城,就是有錢也不敢買這樣的屋子?!弊仙群攘丝诖淞徇f過來的茶水,“尖嘴利牙的,亂嚼什么舌頭,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去宮嬤嬤那兒領二十個手板子去,就說我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