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最好斗得個你死我活,讓老三頭大如瓜才好。也最好崔氏能氣出個什么毛病,讓她那幾個小崽子今后都吃吃后娘的苦頭,再不敢囂張,居然敢動她的玨哥兒,真是自找死路。 老太太得了二太太的眼色,忍下一口氣,道:“姚黃,去把王氏的身契拿來給三太太?!?/br> 這就成了。 老太太還得好言好色對榮三爺道:“她是個難得的,早j□j得好的,你還是領回屋去,你夜里讀書時,身邊總得有個問寒問暖的?!崩咸f話誅心啊,好像崔氏就不關心榮三爺似的。 但是這會兒三房大獲全勝,崔氏也不把老太太的話往心里去。 回了三房的屋子,王氏自回后院,阿霧笑著對榮三爺豎了豎大拇指,“爹,你真厲害啊?!?/br> ☆、賢德人因何不賢 榮三爺笑了笑,“行了,有得你學吶?!睌f了阿霧出去,他自還有話囑咐崔氏。 到下午晌榮三爺出門應酬,阿霧溜進了崔氏的屋子,拿手撐著下巴,一臉好奇地看著崔氏,“太太,你怎么說服爹爹替你出頭的啊,” 阿霧覺得神奇極了。以阿霧對榮三爺的了解,他是個只管外院事情的男人,這屋里一切都是崔氏說了算。不想這回居然肯替崔氏出頭。要說那王氏新鮮嬌艷,崔氏自是趕不上的,榮三爺能不被女色所惑,阿霧很是欣慰又覺得可貴,當然也覺得奇怪。 想當初?;蓍L公主那樣高貴的身份也沒能讓她的顧家爹爹能少一絲好色之心。說句難聽的,那真是個見著新鮮的就要嘗一嘗的人。 崔氏臉一紅,這怎么好意思對阿霧說。若說智慧,崔氏是拍馬也趕不上阿霧的,但若要說到駕馭男人,崔氏可是不輸任何人的。 崔氏雖自小沒受過什么好的教導,但一個又一個的姨娘傳下來的伺候和拿捏男人的經驗,崔氏卻知道得不少。她那位知府爹爹,可謂是老當益壯,每年都有一抬粉轎入府,更不提她那幾個哥哥的姨娘了。 崔氏也不知該不該將這些事兒說給阿霧聽,她還是希望阿霧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般端莊秀雅。 可崔氏見多了男人私底下的模樣,大家閨秀雖然受夫君敬重,可那也得看人,人好才行。若是遇上男人混賬的,閨秀反而討不了好。私底下孤守空閨,暗夜流淚的也多的是,哪怕娘家再有權再有勢,也未必就能活得輕松。 反而那些姨娘憑著些溫柔小意,再生個一男半女,受寵十幾年,風光逼壓主婦的也不是沒有。這閨中秘術學一學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只是崔氏又怕教了阿霧后,讓她學輕浮了,這可就事與愿違了。崔氏拿捏不好這個度,索性就不動腦子了,尋思著大家閨秀一副姨娘做派總是不對的。 “你個小丫頭問這些做什么,今后你自己就知道了?!贝奘闲χc點阿霧的腦袋。她尋思著阿霧這般聰慧,說不定出閣后自己就看明白了。 不得不讓人嘆息一聲,崔氏這是太高看自家女兒了。有些人瞧著聰慧,實則某方面就是個木愣子。阿霧就是做夢也絕不會夢到,崔氏不過是從個張敞畫眉的典故,就說服了榮三爺,還讓這個男人心甘情愿地替她出頭的。 只是阿霧私下對崔氏的評價又高了些,想不到自己這位太太還是有些手段的嘛。 但是有手段的女人可不止崔氏一個。 榮三爺還是在仲秋季某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去睡了三千兩銀子買來的通房丫頭王氏,然后王氏很快抬了姨娘,畢竟她并不是真的丫頭。 仲秋里,崔氏大病了一場,傷了元氣,至今未復。 阿霧心里知道崔氏是為了榮三爺和王姨娘圓房才起病的,可這種事也許并不只會發生這一次。以榮三爺的才干和能力,阿霧以為他日他必將展翅高飛,那時候女人豈不是更多,上司送的、下屬送的、走關系找路子的人送的,多如牛毛,崔氏若每一回都要這樣上一回元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 何況阿霧看著這個王姨娘還算是個聰明的。 對崔氏恭敬、順從,從不恃寵生驕,每日里早早就來請安,崔氏病了,她殷勤地在跟前兒端茶遞水,最難得的是居然沒借著這么好的機會往男人跟前湊。 榮三爺也在崔氏屋里陪著她,一直到她好起來。 其實榮三爺真不算沒良心,更不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男人。每月也只有在崔氏不方便的那幾日里才去王氏屋里。 對阿霧同榮玠、榮珢還是同樣的關愛。 阿霧以為,崔氏這真是身在蜜罐子里不知甜了??善㈧F那怕是在自己心里,卻也不忍在說一句崔氏的不是,因為她的臉色真是太蒼白了。 少了昔日的粉光瀲滟,多了一絲道不清的慘白。每日依然溫柔地笑著,對榮三爺也極盡小意,可阿霧還是能看出她臉上的灰色來。 一股帶著死氣的灰色,讓阿霧心憂。 阿霧悄悄掀了簾子進屋,拿食指放在唇中央示意小丫頭不許聲張,崔氏屋里的李mama在勸她。 “太太何苦如此作踐自個兒身體,你瞧瞧你如今這臉色,連粉都遮不住了?!崩頼ama又心疼又心急。 崔氏良久未語,然后才聽她沉沉地自嘲道:“難怪三爺如今不愛看我了?!?/br> 李mama大急道:“我的好太太呀,老奴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如今像三爺這樣的好男人可少見吶。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有了兩個狗蚊子也要上街去瞎晃悠,三爺可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br> 崔氏哭道:“他規矩,他規矩,還會……” “那王氏是個狐媚子,慣會勾男人,可咱們三爺不也沒經常去她屋里么,都是太太不方便的時候才去一去?!?/br> 這話也是阿霧想勸崔氏的。 崔氏惆悵地低聲道:“他就不能不去嗎?以前沒有王氏,他,他又是怎么過的?” “我的太太,要老奴說這也是你的不是了,自古一個茶壺就不單只配一個茶杯的,三爺這樣的人已經是少得不能在少了。你若再這樣憔悴下去,三爺恐怕真就要被那狐媚子籠絡住了?!崩頼ama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 “連你也來說我妒……”崔氏又抽泣起來,“我若是真妒,還會不給那王氏用避子湯?” 阿霧一聽,心里大駭,心里直嘆息,“我的太太喂,你真是太分不清輕重了?!币贿厓鹤约簹獾猛虤鈨耗I,一邊兒又真大方地讓人生兒子。 只聽崔氏又繼續道:“mama,我這是心里難受,我心里太難受了?!卑㈧F在外面都能聽見崔氏捶胸的聲音?!叭隣?,這就是拿刀子在往我心上割啊,我一夜一夜的睡不著,他就是在我身邊,我也睡不著,我有時恨不能拿刀干脆一起去了算啦?!贝奘喜桓铱薮舐暳?,拼命壓抑,卻越發喘不過起來。 “太太,太太,你在說什么胡話吶?!崩頼ama聞言大驚。 阿霧也驚住了,沒想到溫柔懦弱的崔氏居然會有這份心腸。倒底是什么魔障能讓她這樣難過又這樣失了分寸。 阿霧隱約覺察出了點眉目,婉約詩詞她也讀,大多是低劣的香艷,阿霧并不喜歡,志怪里妖精們的貪戀人間,阿霧只覺得她們蠢傻??扇缃駥奘蟻斫庾x,阿霧才明白其間的驚醒動魄來。 男女之情難道真有如斯魔力? 阿霧陷入了沉思。唐秀瑾曾教過阿霧這一課,但是這位先生太不稱職,只開了個頭,就倉促結尾,以至于阿霧以為,愛,不過就那么回事了。 做鬼時,虧得阿霧還曾得意,她這一生也不算虧了,連男女之愛也嘗試過。如今想來,也許她就從未懂過。 但是崔氏給阿霧上了最最生動的一課,阿霧以為,這女人的心還是得自己守著才好,否則落到崔氏這般境地,那才叫個自作孽啊。 就是榮三爺那樣的丈夫都能讓她生出殺心來,若換了另一個混賬點兒的,還指不定鬧出什么來吶。阿霧這回卻失算了,若榮三爺本是個混賬的,崔氏又何至于到這個地步。 屋子里又聽見李mama道:“太太何苦跟三爺慪氣,你多在三爺跟前兒……”李mama說到這里聲音陡降,阿霧聽不清楚,然后又聽她道:“三爺素來最愛重你,難道還會去那邊?” 卻聽崔氏恨恨地道:“總不成還要讓我跟個狐媚子一樣,低三下四去做那羞死人的事?”崔氏又嚶嚶地哭起來。 李mama又是一陣好勸。 阿霧在外面站了會兒,又悄悄地走了,她能勸的,想說的,李mama幾乎都說了,但崔氏顯然沒有任何變化。 夜里,阿霧焚香,談了一支自己也說不出名堂的曲子,紫硯一邊兒聽一邊落淚,才十一歲的紫扇倒沒什么太大感觸。 “你哭什么,紫硯?”阿霧問如今已經十四歲的紫硯。 紫硯拿手絹擦了擦眼淚,“我也不知道,我聽了就覺得心酸,忍不住?!?/br> 阿霧看了紫硯半天,心想,這丫頭不會是思春了吧?這可不是好兆頭。還得找個小丫頭看著點兒,別出點兒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來鬧心。 如今一提及男女之事,阿霧就覺得煩。唐秀瑾當初是一個煩,崔氏又是一個煩,如今若紫硯又陷進去,那可真是叫煩不勝煩了。 阿霧嘆息一聲,讓紫硯收了琴,只覺得自己小小的身子沉重無比,太太的事自己要cao心,丫頭的事自己還是要cao心,難怪將個身子cao心得矮墩墩的,也不知將來會不會長。 夜里,紫硯給阿霧梳頭睡覺,阿霧還特地讓她給自己找找頭發里可有白發,真是cao碎了她一顆心。 阿霧cao碎了心也不管用,崔氏的心情依然低落,但別人可不會因為她心如刀割就不宰割她,老太太那邊兒崔氏每天照例還是得去站上一個時辰,她身子越發弱起來。 秋、冬交替之際,病的也不止崔氏一人。蘇念給阿霧帶信,邀她一同去唐府看望唐音,唐音也病了。 ☆、感賢嘆妒費思量 事關唐音,阿霧自然要去的,略微有點兒麻煩的就是老太太那一關不好過,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這日阿霧隨崔氏去上房請安,稟明了唐音的事兒,只說,“五jiejie同音jiejie也是極好的,上回衛國公府的顧二姑娘生辰我們還一處玩過,這回她生病,我想著五jiejie與我也該去看看她才好?!?/br> 老太太眼睛一斜,沒說話,但是顯然也并不太贊同。老太太的策略是,凡是討厭的人想做的事情,她都要嚴肅反對。 但是大太太卻是個聰明的,老太太當初給世子挑媳婦兒的時候總算是擦亮了眼睛?!皩?,你們素日就玩得好,正該去看望她,平日里就是想找這個機會都沒吶?!碧崎w老眼看著必定是要混成首輔的,大太太可是眼睛很亮的。 二太太這會兒也懊惱自己怎么就沒個親生閨女也跟著去,至于榮四,二太太可沒打算為她鋪路,上回榮玨挨打的事兒,可都是那賤蹄子惹出來的。 因大太太這樣說了,老太太也就不再反對。 到了唐府,蘇念見榮琬也跟著來了,只深深地看了阿霧一眼,嘆息一聲,牽了阿霧的手就往里走。 唐府,蘇念是來慣了的,他爹是戶部尚書,同兼管兵部、工部的唐閣老本就是好友,也多有往來。唐夫人見她來看唐音,只說道:“難為你這么冷的天還記著來看她,音姐兒正想你們吶,天天念叨?!碧品蛉死K念的手和婉地道。 又讓丫頭替蘇念等人引路去了唐音屋里。 “音jiejie,你怎么樣?”阿霧聞著滿屋子的藥味兒就有些緊張,她以前的屋子也是這樣終日彌漫著藥味兒,讓阿霧一時錯覺唐音是得了大病。 唐音靠臥在醬色金絲繡纏枝大碗菊紋的緞面靠枕上,臉色有些病里帶黃,雙頰有不自然的兩團紅暈。 阿霧熟練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熱?!?/br> 唐音笑了笑,“沒什么大毛病,就是成日里有些低熱,不礙事,你準是聽念jiejie說我病的吧?!?/br> 阿霧點點頭。 唐音又看了看榮五,拉了拉阿霧的手,意思是她明白了,心意也領受了。 這廂榮五也上來噓寒問暖,唐音頗有耐心地一一答了。有丫頭端了繡墩來,阿霧幾個圍坐在床邊同唐音說話。 一時,又有丫頭來報,“姑娘,黃姨娘看你來了?!?/br> “讓她進來吧?!碧埔粽{整了一下坐姿。 阿霧心里略微吃驚,按理兒這會兒有客人唐音不該讓個姨娘進來的,但聽唐音這樣說,這位姨娘同她的關系看來頗為熟悉。 一時,有丫頭打起簾子,一位身著秋香色菊花紋靛藍鑲邊夾襖、靛藍寬襕馬面裙,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顯然就是丫頭口里的黃姨娘了。 黃姨娘未語先含笑,對著阿霧等略表歉意地道:“幾位貴客在,我本不該來打擾姑娘的,只是這悉尼羹我早晨叫丫頭在小灶上煨的,這會兒吃剛剛好,這才厚著臉皮來打攪的?!?/br> 唐音淡淡地道:“姨娘費心了,思露你把悉尼羹接過來?!?/br> 思露是唐音身邊的大丫頭,聞言接過了黃姨娘手中的食盒,黃姨娘就知趣地出去了。 “悉尼羹解熱消痰、寧心止咳,音jiejie先喝了吧?!卑㈧F勸道。 唐音點點頭,“那我可就失禮了,這黃姨娘熬的悉尼羹正對我的病?!边@也是她讓黃姨娘進來的原因。 “你家這位姨娘瞧著倒是個好的?!碧K念道。 唐音點點頭,“我家太太托人買來伺候我爹的,最是知情識趣?!?/br> 思露盛好了悉尼羹,替唐音挽起袖邊,唐音坐起身拿手舀著吃,一邊吃一邊道:“倒底還是她會伺候人,若不是她熬這悉尼羹,我的病只怕還重些。太太也是想著爹年紀大了,身邊總要放個會伺候的,看著爹好讓他好好養身子骨。我爹喜歡黃姨娘伺候,我們總也要給她幾分薄面的?!?/br> 唐閣老可是唐府的頂梁柱,他身子骨好,他們一家才好。唐夫人做的這個事兒才叫大方賢惠。阿霧覺得這才叫正常嘛。 榮五好奇地道:“唐夫人她不吃醋?” 這話問得好,榮府三位太太都愛吃醋,阿霧本來以為其中以大太太為最,因她將大老爺管得死死的,母蒼蠅都不許飛進她們院子,二太太是個管不住二老爺,卻成天鬧騰的。但沒想到居然崔氏才是最大的醋壇子,大老爺雖然沾不了母蒼蠅,但通房還是有好幾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