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到唐音提到楚懋后,阿霧實在很想說一句,也不知唐音什么眼神,居然覺得楚懋是天下生得最好的。 “什么我不會說話,要是讓我見上一見我才信你?!焙藕筒恍?。 “這有何難,今兒就帶你去?!碧埔羰莻€說做就做的豪氣性子,加之飲了酒,更是豪氣萬丈。 胡雅和又是個活潑潑唯恐天下不亂的任性人,“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大家都去瞅瞅,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看吶?!?/br> 蘇念居然也點了頭。 唯有顧惜惠一臉著急,“這可使不得,咱們怎么能做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可怎么了得?!鳖櫹Щ莓吘鼓隁q大些,思慮也周到些。 但唐音、胡雅和和蘇念可顧不得這些,她們最是膽大妄為的,要不然也不會湊在一塊兒成了好友。 “你怕你不去就是了,可若這事而傳了出去,我們就只找你?!碧埔舭詺獾氐?。 這話把顧惜惠氣得跳腳,純粹是被綁上了賊船。 “阿璇,你去不去?”唐音問阿霧,畢竟阿霧年歲小,恐怕對男女之事并無太大感覺,而她看起來對去看美男子的事也沒什么興趣,所以唐音才有此一問。 這一次阿霧當然是站在顧惜惠一邊兒的,可是看唐音這架勢,怕是怎么阻攔,她們都是要去的。阿霧有些為難,“我看那位四皇子未必就長得多好,所謂各花入各眼,何必費那個精神去看他,咱們坐坐多說說話不好嗎?” 唐音拉了拉阿霧,“你個小古板,我只問一句,你去是不去?”唐音的潛臺詞就是“你要是不去,我以后可不理你了?!?/br> 阿霧萬分無奈,在胡鬧與失去唐音這個朋友之間來回掂量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好陪唐音去胡鬧。 “可是四皇子的王府也不是咱們說進就能進的啊?!卑㈧F還想掙扎。 “這個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計?!碧埔魳O為自得。 當一眾人坐上馬車出門時,阿霧才醒悟過來,她們這群人也太瘋狂了,居然要去偷看一個年輕男子。阿霧覺得這樣的事情極為稀奇,就好像她小時候愛美,偷著穿長公主的衣裙一般,盡管不合適,但極為稀罕。 都說童年里缺乏的東西是一個人一輩子畢生的遺憾。阿霧好運的擁有了下輩子,她自然也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比如同自己的手帕交胡鬧一回。 因而阿霧的心也就不再掙扎了。 京城西邊的祈王府,曾經是當今圣上的潛邸,如今賜給了四皇子——剛被封為祈王的楚懋。祈王府擁有京城四大名園之一的相思園,背靠鴻池而建。 唐家的馬車停在了祈王府后門所在的葫蘆巷里,從這兒可看到從后門進出王府的人。 車夫并不知道這幾個姑奶奶為何要讓他駕車來此,他本以為她們出門是逛珍寶齋去的,而唐夫人在唐音生辰這一天也總是由著她胡鬧的,她覺得自己的女兒雖然任性了些,但聰慧靈敏,絕不會出岔子。 但偏偏唐夫人低估了少女情懷的萌動。唐音雖然才九歲,但胡雅和已經十歲,蘇念十一歲,柳和萱和顧惜惠都是十二歲的姑娘了。 幾個姑娘在馬車里嘰嘰喳喳地,又激動又興奮,偷偷打起簾子,一個勁兒瞅著王府的后門,每每有人進出,她們都要驚呼一聲,“啊——”見不是楚懋,又懊惱一聲,“哦——” 到太陽西斜時,總算等到身穿寶藍團秀海棠紋長袍的楚懋外出歸來。 其實楚懋是王府的主人,本該走正門,但他偶爾也從后門回府,唐音也不過帶著阿霧幾個碰運氣,不想真讓她遇上了。 楚懋從馬上下來,寶藍長袍上罩了一層亮藍薄紗,越發襯得他容顏豐麗、器宇溫雅。 朗朗如月懸空,耀耀似星臨夜。 楚懋渾身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氣息,加上皇子高不可攀的尊貴身份,即便他容貌只有六分,在小姑娘眼里也能攀上十分。 胡雅和、蘇念幾個都看呆了,連即將定親的柳和萱都看紅了臉,胡、蘇二人搶著要占據車簾處的最佳視線點。 阿霧先興致勃勃地看看胡、蘇二人的傻樣,又轉頭看顧惜惠,顧惜惠臉紅得猴子屁股一般,柳和萱這會兒連脖子都紅了,只有唐音和阿霧兩個還算正常。 大約是車里胡雅和和蘇念爭搶的動勁兒太大,楚懋本來邁入大門的步子頓了頓,側頭往唐家馬車這個方向看來,對著身邊的侍衛劉向使了個眼色。 阿霧當然沒看見楚懋的這個動作,而胡、蘇二人早被美男子迷了眼,失去了警覺性。 阿霧忽然覺得眼前一亮,馬車上遮擋的簾子被人從外面大力掀開,劉向正立在馬車前,黑著臉道:“出來?!?/br> 幾個小姑娘面對五大山粗又黑著一張包公臉的劉向嚇得直哆嗦,抖抖瑟瑟地下了馬車,只見一旁的馬車夫早被人架住了,還堵住了嘴。 劉向看著挨個兒下來的這一排看穿戴就非富即貴的小姑娘們,腦袋就疼了,他本以為是什么不懷好意之人在偷窺四皇子。 到劉向見到阿霧后,眼睛更是瞪圓了。 劉向處理不來這一宗,只好黑著臉趕著她們幾個去到楚懋跟前兒。 楚懋看著眼前排成一溜的貴女,劉向不認識,楚懋卻認得幾個。他瞇了瞇眼睛,嘴角勾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說也奇怪,就楚懋這張清俊絕倫如日耀雪山的臉居然比劉向的包公臉還嚇人,嚇得阿霧幾個全都低下了頭,根本不敢看楚懋,弱一點兒的胡雅和腳和手都在抖。 阿霧卻知道為何胡雅和等人是這個反應。盡管楚懋總裝出一副溫和的模樣,其實最是冷酷殘忍,再溫和的笑容也遮擋不了他身上的殺伐之氣。他大約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嘴角總是微微翹起,企圖柔和他的冷血本質,可即使這樣依然讓人在面對他時還是覺得他可怕。 當然這只是阿霧對楚懋的帶著私怨色彩的先入為主的個人觀感,其實在蘇念等人眼里,她們之所以會害怕發抖,其中羞澀占了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楚懋身上有一種令人仰望而高不可攀的氣兒,只覺得他應是那玉皇宮里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容人褻瀆。 此容、此貌、此身、此神,都不似凡人之相,讓人敬畏。 楚懋的眼神在幾個貴女身上過了一遍,然后盯住站在最邊上,個子最矮,身子最圓的阿霧道:“你來說?!?/br> 阿霧猛地抬起頭,驚嚇得雙手捂嘴,睜圓了杏仁大眼,瑩亮亮如同水中的明月。 說什么,這能說什么,打死她也不說。 楚懋絲毫沒生氣,他很溫和地道:“劉向,你把這個幾個姑娘挨個兒送回她們府上,問問她們爹娘,他們府上的女兒怎么會守在咱們王府門口?!?/br> 這話一出,把膽大包天的唐音都給嚇著了,其他所有人都趕緊搖頭擺手。 要是被四皇子的貼身侍衛親自送回家,別人會怎么看怎么想,說她們在王府后門偷窺四皇子,她們還不要做人啦? 名聲這般受損后,她們可就沒有活路了。雖然年紀小了點兒,但除了阿霧自己外,其余幾個的身份都很貴重,若被楚懋收入府里必然是一大助力,阿霧不由惡劣地猜想楚懋。只覺得自己幾個真是蠢,送上門的俎上rou啊。 “我說,我說?!碧埔糁钡卣境鰜?。 楚懋輕飄飄看了唐音一眼,唐音立馬就收了聲,而楚懋則低頭再看了阿霧一眼,“你說?!?/br> ☆、女兒恨嫁私心切 阿霧“顫巍巍”地放下手,奶聲奶氣地道,“有人說您府里的相思姑娘是京城最美的女人,我們不信她比顧jiejie還美,就想來看看?!?/br> 既然她們可以為看美男子而來守株待兔,阿霧以為,那為看美人的借口也就說得過去了。 楚懋再次低頭看了看這個門牙漏風的小姑娘,他記得她,差點兒被拐子賣了的新科狀元之女。 楚懋沉思了片刻,仿佛在分辨阿霧說的是真是假。其他幾個女孩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李延廣,請這幾位姑娘入府,讓相思出來待客?!背愿?。 盡管阿霧才不過八歲的小女娃,又長得嬌憨可人,說話也奶聲奶氣,門牙漏風,兩眼明亮清澈,還是沒能徹底打消楚懋的疑慮。 阿霧趕緊擺手,“我們再也不敢了,哥哥?!卑㈧F害怕地抬頭望著楚懋,兩眼已經蓄積了悠悠欲墜的淚水。這當口什么撒嬌耍癡,打滾撒賴阿霧都能使出來。 這一聲哥哥叫得那叫一個甜,甜得人牙疼。 楚懋沒說話,只直直地看著阿霧,直到看得阿霧心慌意亂,以為自己是不是臉上長出了一朵花來,可她卻還要故作鎮定。末了楚懋才道:“放了那車夫,讓她們回去吧?!?/br> 阿霧幾個感激涕零地手忙腳亂地爬上馬車,直到再看不到楚懋,幾個人這才以手捂胸,大出一口氣,活了過來。 車后,阿霧她們并看不見楚懋眼里的疑竇。楚懋所行那是提著腦袋在玩的事,任何不按常理出現的人和事都讓他生疑,雖然一時不知阿霧幾個的真實動機,但是他相信他總能查個清楚。 在楚懋以己推人的猜測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有貴女居然會無聊到為了看美人就跑到王府后門偷窺的,這太匪夷所思了。 而楚懋不知道的是最最匪夷所思的卻是,她們看的美人其實是他。 從此楚懋在睚眥必報的標簽后又多了一條,生性多疑。 也由此阿霧幾個都入了楚懋的眼,都進入了他的情報收集系統。 而馬車上的小姑娘還在慶幸。 “好怕人呀。他一看我,我連話都不敢說了?!焙藕蛧@道。 “我就說你會連話都不會說?!碧埔粢呀浕謴土松駳?。 “不過他生得真正是好?!碧K念一臉感嘆地道,畢竟年歲大些,對男女之間的事更為敏感些,這時候還不忘惦記楚懋的長相。 “快別說了,今日之事可不能傳出去?!绷洼娑家彼懒?,她可是即將定親的人,門風又嚴謹,若萬一被人知道了這事,她可就沒有活路了。 顧惜惠也猛點頭,“對,今日之事決不能外泄?!?/br> 幾個小姑娘對天盟誓,絕不告訴任何人,包括家中長輩。那車夫更是被唐音封了口。 阿霧帶著劫后余生之感從唐府回來,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榮四。 “喲,瞧瞧,這不是咱們六姑娘嘛?!睒s四陰陽怪氣地擋住了阿霧的去向。 “四jiejie?!卑㈧F沒理會榮四的酸氣兒,但她本身卻不得不搭理榮四這個人,免得又被老太婆挑出錯兒。 “不敢當?!睒s四拖腔拖調地道,“六姑娘攀上高枝兒了,連五jiejie的外祖母給的釵子都敢搶,今兒又去了唐閣老府上,只怕我這個做jiejie的還夠塞你牙縫兒的?!?/br> 阿霧實在不能理解榮四這副討人嫌的拈酸刻薄性子是哪兒來的。她一個庶女不說乖乖順順,好歹也該文靜討喜些,日子才好過嘛,可她偏偏爭強好勝,又毫無自知之明。 如今更是越發變本加厲起來。 阿霧卻不知榮四這是沒地兒撒氣,一股腦兒的邪火都想發在她身上。這府里其他人榮四也是不敢惹的,但自從上回老太太給她撐了腰,榮四便自覺可以在阿霧跟前硬氣起來,她叫阿霧做什么阿霧就得做什么,這才能彰顯彰顯她,榮四,也是國公府小姐、老太太親親孫女兒這么個理兒。 奈何阿霧不買榮四的帳,榮四好幾回都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勁兒,憋得一口邪氣。今日唐音請客,偏偏只請了阿霧,更是叫榮四咽不下去那口氣。 湊巧的是,榮四出來前,剛在二夫人那兒受了頓氣。她今年論周歲也該十三了,親事該是差不多定下來的時候了,二太太卻絲毫不關心,榮四急了急,二太太反而埋汰她沒個閨秀樣,哪有國公府小姐自己急著嫁人的,別家的姑娘都恨不能多在家幾年,做姑娘可比做媳婦容易。 但蘭姨娘和榮四卻依然為這事急得嘴角上火,她們自認在府里總是低人一等,想著給榮四謀個好親事,以后也好挺直了腰板,若是女婿再強上一點兒,蘭姨娘今后也可在二爺面前說得上話,就是二太太也再不敢作踐她。 可是蘭姨娘和榮四的盤算落了空,因為親事沒著落,又被唐音請客之事一激,榮四今日見了阿霧,心里頭的那股邪火蹭蹭蹭漲上來就消不下去了。 阿霧給榮四打了招呼后,可沒空陪她胡鬧,轉身就想走。 “誒,你別走,把話給我說清楚了?!睒s四一把抓住阿霧的袖子。 “說清楚什么?”阿霧被榮四沒頭沒腦的一句弄得一頭霧水,她再玲瓏的心思也猜不透榮四這種滿腦子酸漿女人的行事。阿霧以為,榮四簡直詭異得不像個人。 這也是阿霧以己推人了,她是無法理解怎么有人可以行事沒腦子到這個地步的,所以阿霧輸給榮四真不算冤枉,因為榮四是無法用常理推斷的。 “你究竟是使了什么妖術攀上唐閣老千金的,你是不是見了瑜表哥,一顆心就撲上去啦?”榮四有些激動。 阿霧這才知道,她的這位四jiejie那是思春了,自己把唐秀瑾當口中rou,就以為別人跟她一樣沒臉沒臊的?!八膉iejie你怎么能說這種沒羞沒臉的話?” 榮四這不僅是罵了阿霧,也是罵了她自己,將她的小心思暴露無遺。 “你敢罵我?!”在阿霧的跟前,榮四完全把自己當太后了,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容不得半分忤逆,手高高舉起來,狠狠就想甩阿霧一巴掌。 榮四這是被老太太給教壞了,老太太說過,大房二房出來的哪怕是貓兒狗兒都比三房尊貴,她一心覺得阿霧還不是她想打就打的,就是打了她也不敢怎么樣,否則三叔又得去給老太太磕頭認錯了。 阿霧完全沒料到榮四跟個瘋婆子似的居然又要打人,真不知道她的女四書、女子閨訓都是怎么讀的。阿霧因為沒料到,所以榮四的手扇下來的時候,她也就沒來得及躲。 紫扇在一邊兒卻看得清清楚楚,她身手靈活,將阿霧往旁邊一推,自己替阿霧挨了榮四一巴掌,“啪?!贝虻媒Y結實實,紫扇的臉上頓時起了五根紅印,指印都腫了起來。 榮四這一巴掌可是使足了勁兒的,紫扇被扇得一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