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祝枝對此人從前并無感覺,只覺如蟲蟻般令人無狀作嘔。 如今,卻是真正起了幾分殺心。 祝枝眼眶周圍泛起了一層淺淺的粉,素白欺雪的面容襯地那粉意愈發顯眼。 他垂眸,輕聲道:“師弟受苦了,可惜當時我不在師弟身邊……” 看上去他像是徹底紅了眼眶,如善心又憂愁的林中仙子。 薄薄的眼皮輕垂著,掩蓋住黑眸中帶著的幾分若有似無的陰戾。 郁燈卻是誤會了,他向來都將師姐當做易碎的琉璃,這會看到師姐這副為他擔憂情態,心中不由得涌上幾分柔和的情緒。 下意識地握住師姐那雙纖細修長的手,溫暖的掌心包住對方那淺涼的手掌,郁燈嗓音放柔:“師姐不必那般想,如今我們重聚,便也說明了我們命不該絕?!?/br> 青年笑容溫暖極了:“師姐,我們一定能百歲無憂,修仙得道?!?/br> 祝枝眸中的暗色陰霾仿佛被驅散了幾分,那純黑的眸如透徹的水晶,溫柔而純澈。 郁燈一時間竟被看得面紅耳赤,忍不住挪開眼神。 他心道,多日未見,師姐怎么愈發漂亮了。 都說再美的美人看久了也會無感,可師姐在他心中卻永遠是無可超越、無可替代的。 那明月般的容貌被刻入他心尖,一膚一寸,盡如他心意。 郁燈干咳兩聲,按捺住心中叢波涌起的異樣情愫。 他向來對感情之事不甚開竅,如此空氣都曖昧起來的時候,他心中卻莫名慌亂。 郁燈向來自認將師姐當做親人般對待,不知從何時起,那牽掛與思念卻化作了另一種纏綿的羈絆。 從望舒城開始的患得患失,直到那場無痕的春.夢,才徹底叫他認清那妄念。 許是感情本就叫人心慌意亂,他總想,若師姐心有所愛,與師尊成雙成對,只將他當做師弟來看待又該如何? 畢竟原著中,師姐是那么多人的白月光,連木頭似的師尊都對他有所愛慕,他如此卻是毫無勝算。 郁燈捏緊了指尖,壓抑住心中涌起了不適感,索性將話題轉到旁的事上。 “師姐,謝師弟也與我一同來了這渡生城,我被囚于此,時時遭人監視,多日都探不到謝師弟的消息。他被困圍獵場,我實在擔心…若師姐有法子,定要先將謝師弟救下才是?!?/br> 祝枝聞言,黑洞洞的眼直直盯著青年泛起淺紅的耳廓。 薄厚適宜的唇輕輕抿起,唇齒間,那常人的牙齒難以控制地化作尖銳的獠牙,他垂下頭,低聲道:“師弟盡可放心…我自然會多關注謝師弟?!?/br> 祝枝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經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來自血脈的詛咒,來自天道徹頭徹尾的壓制。 他確實是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他本不該來找郁燈的,只要這人平穩度過此生就好。他只需要遠離他,保護好這片心尖唯一的凈土,然后自己找個地方發瘋沉淪,永遠將那個完美的祝師姐留在青年的心中就好。 可祝枝又想賭一把,賭他這一生,終有一日,得以掙脫泥沼,抓住一根獨屬于他的救命稻草。 郁燈聽祝枝這般說,心中也放下幾分。 這里到底是渡生城主的寢宮,郁燈心里一直提著,就怕渡生城主會驟然返來。 祝枝卻半垂著頭,額前細碎的劉海遮擋住他的眉,留下一片陰影半掩住陰翳叢生的黑瞳。 他的唇紅的宛若涂了口脂,忽的抬眸,眼若秋波,帶著股極柔的女性美:“師弟方才提及千面城主,據傳千面城主面貌極美,易容的也都是美人…師弟便沒有分毫心動么?” 郁燈光是聽著這句話就覺得有幾分不對,總覺得師姐的話中帶了幾分若有似無的醋意。 他下意識便道:“他再美在我心中也比不得師姐…” 郁燈說著,莫名地臉紅了一瞬,覺得自己說的太露骨了,便補了一句:“我先前就將他當做兄弟來看,兩人大男人間哪里來的心動?” 祝枝陡然彎眉,眸中情緒不顯,眉目如畫中描摹般的精致。 他輕聲笑道:“小燈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看的?!?/br> 郁燈觸及他江南煙雨般的眉眼,面上又紅了幾分。 祝枝唇側的笑意涼下幾分,他與青年靠得極近,彼此的呼吸聲似乎就在耳側。 他伸出纖細如玉的指,輕輕將青年耳側的碎發別在腦后。 很溫柔的動作,宛若丈夫與妻子間的互動。 祝枝垂眸,笑容變得有幾分詭譎,眼白處染上幾分猩紅。 所以,小燈喜歡的是他披著的這張皮。 郁燈喜歡的,分明是作為女人的祝枝。 是啊,天道綱常,不都是以男女相親為準么? 他祝枝,從頭到尾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生來滅族,被捕為囚,滴血割rou,靈力供世,墮魔受詛,天道厭棄,撕裂神魂。 今后,若是被郁燈知道自己一直如此欺他騙他,便又該多一項。 愛人永憎。 祝枝輕笑著,勉力壓制著錐心之痛。 他眼中帶著幾分難以克制的痛色,霧色彌漫的眸宛若被霜雪寸寸凍上。 他輕輕握住青年的手腕,冰涼的手指順著腕骨而下,十指相扣。 郁燈一愣,順著眼風掃過,心跳驟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