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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燈其實一開始對這雕花小院毫無興趣,畢竟是主人家珍藏的回憶,作為客人當然不能逾越。 但怪就怪在,郁燈只要在府中,十回能有七八回聽到那些小廝提起雕花小院,望舒城中的一些百姓感念沈家開棚施粥,時常也會提起沈家主的亡妻,祝愿沈家主早日尋得亡妻走散的魂魄。 于是,傳聞中沈家主精心為亡故的妻子打造的雕花小院便又會被再次提起,那些百姓說起沈家夫人,都是一副向往欽慕的表情。 而沈季同幾乎也是每日進一次那小院,偶爾遇上郁燈還會閑聊幾句。 這么一來二去之下,郁燈心中自然也多了幾分好奇。 但是郁燈便是再好奇,當沈季同真的邀請他進去的時候,還是果斷拒絕了。 他自認與沈季同相識的時日并不長,更何況自己和人家夫人長相相似,真要進了那夫人的小院,不說別人會怎么想,他自己也覺得頗為怪異。 沈季同卻好似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他面上落寞垂眸,暖玉色的單薄對襟廣袖襯得他愈發芝蘭玉樹,氣質中又有幾分病弱的憔悴,這是一般人都無法拒絕的模樣。 “小郁當真要與我這般見外嗎?” 郁燈理理被風吹亂的衣擺,聞言眼神便認真了幾分:“沈兄,這般實在不合適,這雕花小院是夫人的住所,而我與夫人相貌相似,如果叫夫人的在天之靈瞧見了,會怪罪我的?!?/br> 沈季同黑眸深深,半晌啟唇:“不會的,夫人他向來性情爽朗大方,見到你只怕還會感嘆兩人有緣,怎會忌諱?!?/br> 沈季同幾乎是嘆息一般的低聲道:“只是夫人院中有一處專門盛放珍貴丹方的地方,索性我不會煉丹,那些丹方留著也無用,不如叫旁的喜歡煉丹的藥師來學習一番,也算是福功一件?!?/br> 郁燈聞言黑眸亮了亮,沈季同這人出手向來闊綽,且沈府的珍稀物件放出去都是要遭人哄搶的,這般家世,珍藏的丹方也必然不凡。 他心里動了幾分念頭,又覺得頗為不好意思,便對沈季同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矯情,日后擺爐煉出的丹藥必然也給沈兄留下幾分?!?/br> 沈季同笑笑,眉眼都舒展開幾分,憂郁的霾色散去,露出一片姣好春·光。 郁燈跟著沈季同一起進了雕花小院,隨后他可算是好生的開了眼界,地面上珍貴的靈力白玉被堪堪鋪成地板、院內的奇珍異草皆是舉世難得,無數的寶物裝飾被隨意的掛在一邊的草叢或者屋檐旁,比之金山銀山還要夸張,奢侈到令人咂舌。 郁燈簡直被閃瞎了狗眼。 沈季同見他那般生動的驚嘆眼神,眼底閃過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骨節分明的指微微用力,推開了那扇紫檀木嵌玉的大門。 郁燈隨意看了眼,便定在原地。 入眼可及之處,皆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畫像。 那畫像有長有短,卻盡是一個紅衣青年的肖像。 從郁燈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畫像上的青年與他像極,相似到連眉形眼窩都是一模一樣,眼尾拖著絲絲淺紅,唇邊一個若隱若現的小梨渦,不說八分相像,便說是同一個人都有人會信。 郁燈一時失語,看著畫像上的青年一顰一笑,好似自己也被烙進了那畫像中。 有些角度像極了旁人在小心翼翼地偷窺描摹而下,譬如有一幅畫中青年半褪衣衫,那白色內衫欲落不落地搭在手臂處,神態慵懶無狀,正是郁燈平日入睡前褪衣的模樣。 分毫不差。 不知為何,一股惡寒涌上心頭,郁燈掌心都被濡濕了幾分。 沈季同眼中帶著幾分懷念與癡迷,象牙白的指尖輕輕撫摸著那畫像中青年的臉頰,好似那畫中青年當真復活過來,就在他眼前與他執手相看。 郁燈腳下就像生了根,動也不敢動,心中盤算著沈季同時變態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想立馬給師姐傳個訊,但沈季同卻忽的轉身,憂郁又俊美的容顏仿若熠熠生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好意思,這間房間都是我妻亡故后,我日日思念難以入睡的時候刻畫下來的,可能有些太多了,還請見諒?!?/br> 沈季同的模樣實在是太過真誠,坦然的不像是在撒謊,那雙黑眸中是一如既往柔和憂郁,只若初見。 郁燈仔細想想,若這人真是個變態偷窺自己,也沒必要叫自己知道,不然不就自曝了嗎。 這樣一想,郁燈果然放松了幾分。 畢竟變態在哪都是嚇人的,現代社會都有瘋狂殺人犯,愛而不得的謀殺,那在這種人命為草芥的修真界,郁燈簡直想象不出來。 郁燈有些尷尬地對沈季同笑笑道:“你的夫人還真與我長相相似,看得我險些以為自己在照鏡子?!?/br> 沈季同笑著走上前去整理被風吹亂的畫像,一邊輕聲喃道:“是啊,我初此見到小郁,還真以為是夫人復生而來?!?/br>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極為細心地擺正位置,笑容儒雅又多出幾分溫柔,這一幕說是歲月靜好也無人不信。 郁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感嘆道:“你與夫人還真是感情深厚,情比金堅啊?!?/br> 沈季同抿唇笑了笑,忽的轉身對郁燈道:“小郁,你可見到那紫水晶的水仙花雕?你將那花雕移開,便能叫那隱藏的一屋子丹方認主?!?/br> “這么些年來,我一直都困死在與夫人的回憶之中,夫人從前最愛煉丹,所以我每年都會斂來這些丹方,如此這般,一直都排解不了那郁郁之情。如今見到小郁,仿若重見夫人,這心結便也放下,所以為表感謝,這丹方便都贈予你,小郁丹術高超,便也不算虧待了這些丹方,叫它們重見天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