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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針要縫合傷口的院使滿頭大汗,他神情緊繃,似乎是沒聽到他的話,而其他太醫全部跪在地上,以頭觸地。 郁寧大概知道了。 他愣愣看著面容慘白扭曲的皇上,一時間心里涌上百般滋味,不知作何反應。 他曾是想讓他死的。 可是,當他真的在他面前要死去時,他茫然的同時,有絲絲恐慌和鈍痛。 畢竟,這個人,也曾拍著他的后背叫他小七,也親手端藥喂到他嘴邊,是他父親。 “小七?!?/br> 皇上微弱的聲音將他從復雜的情緒中喚回神。 郁寧走到他身邊。 “叫、叫你皇兄們都來?!?/br> 郁寧抿唇道:“已經叫了,他們都在路上?!?/br> “好、好……” “小七,其實,其實,我……”皇上用力地睜了睜眼,“我很喜歡,你,母妃?!?/br> 最先趕來的是住在皇宮的三皇子和貴妃。 郁寧和皇后一起走出房間,把空間給他們。 六皇子匆匆趕來,沉默地走到他們身邊,一臉呆滯,臉上看不出表情。 郁寧問:“明妃呢?” 皇后指向東邊的暖房,“被關在里面?!?/br> 那里有好幾個侍衛守衛,郁寧要進去不會有什么危險,但林華還是緊緊跟著他,生怕郁寧也被他刺殺了。 明妃身上裹著一層灰色薄被,被子上有幾處染著血,想必是從那張床上披過來的。 他長得高卻消瘦,薄被將他完全包裹住,只露出腳,和腳邊淺綠羅裙。 那不是男子的衣服。 郁寧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中,明妃是知書重禮之人,絕不會像三皇子那樣穿女裝。 “去給明妃拿一套換洗的衣服來?!庇魧帉ν饷娴娜说?。 明妃卻把自己裹得更緊,腳縮進被子中,啞聲說:“不用了?!?/br> 郁寧看了他半晌,問:“你為什么要殺父皇?” 明妃眼神空遠:“我早就想殺他了?!?/br> 郁寧追問:“為什么?” “為什么?我寒窗苦讀十年,本可金榜題名,實現抱負,卻被關在這深宮,做不倫不類的男妃,和一群女人一起伺候他……怎么能不恨?!?/br> 他咬住了唇,臉上再也沒有平日的云淡風輕,唇角帶血,眼神幽暗,狠狠地說:“我恨,我恨他!” 郁寧沉默地看著他。 像是看著另一個人,如囚籠中的壓抑許久,瀕臨絕望的困獸,終于爆發。 “可是,你想過沒,這是誅九族的大罪?!?/br> 明妃輕笑一聲,“太子,上個月侯府夫人去世了,至于其他的,為了前程把我送進宮的人我何需在意?!?/br> 上個月朝堂發生太多事,郁寧確實不知道侯府老夫人去世了,他甚至不知道皇上有沒有特許他回侯府。 大門被人用力推開,郁北征眼角泛紅,漆黑的眼珠鎖住明妃,陰沉沉質問:“你為什么要殺父皇!” “父皇封你為妃,待你不薄,你到底為什么!” 郁北征疾步走過來,拎住明妃的后頸,直接把他拽了起來。 明妃在年輕力壯的他面前,掙扎不得,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他身上一襲唯美的衣裙。 郁北征一愣。 那裙子在他身上有些小,緊緊貼在身上,肌膚若隱若現,曖昧又滑稽。 “北征哥哥,你松手?!?/br> 郁北征立即松了手,郁寧將被子重新裹在明妃身上,感受到他身上的顫抖。 他轉頭對悲憤的郁北征說:“北征哥哥,他是我們的老師?!?/br> 郁北征:“他也是我們的……” 后半段話他沒說出來。 郁寧知道他沒說出來的四個字是“殺父仇人”,他不能說出來,因為皇上還在被搶救中。 正在他停頓的當口,外面忽然出來一陣響亮的痛哭聲,響徹夜空。 三人俱是一震。 可以說那四個字了。 郁寧感受到身邊人震得更明顯,轉頭看到明妃在笑。 “終于死了哈哈哈!他早在太師府遇刺時就該被狼咬死的哈哈哈?!?/br> “你!”郁北征又上前一步,卻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他狠狠地看了明妃一眼,直接沖出門去看皇上。 郁寧跟著出門時,正好見到大皇子從那房間里出來,他看向郁寧,說:“敲喪鐘吧?!?/br> 郁寧一怔,恍惚許久。 等他回神時,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駕崩,他成新皇了。 一切發展得太快,等郁寧稍微停下來時,新龍袍已經擺在東宮,禮部尚書開始跟他說登基大典的事了。 立儲大典好像就在昨日,轉眼就是登基大典了。 郁寧按了按太陽xue,看看龍袍,又看向桌上的奏折。 皇上去世前見的最后一個人是大皇子,直接讓大皇子負責他的葬禮,郁寧沒怎么費心,他費心的是明妃一族。 明妃出身于宏源侯府,這本是一個三代之后逐漸沒落的侯府,因明妃又重新起來,上上下下有三百多口人。 本該全部誅殺,郁寧卻暫時只把他們關進獄中。 這些奏折全是和此相關的。 他已經頭疼了很久,今天看到這身龍袍忽然有了主意。 在刑部的奏折批下:“全族死罪,秋后立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