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這時候紅月武士的斗志已經徹底崩潰。一直以來他們扮演的都是屠戮者的角色,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當下的不利險境。而荼羅的戰敗更給這些素來將他奉為神明的紅月武士帶來無比巨大的震撼,此刻他們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趕緊逃離這該死的地方,再也不要遇見虎賁軍和那個瘦瘦長長的年輕都統。 但他們的退路已經被徹底截斷,首先殺入地xue中的是斬天統率的巨魔族武士。 不久之后隨著地xue外的戰斗逐漸接近尾聲,狼魔族、伏魔族、天弓軍……越來越多的盟軍戰士投入了進來,和楚天、羅獄率領的虎賁軍形成前后夾擊之勢,將業已不足三百人的裂海營武士團團圍困不斷地壓縮蠶食。 荼羅身邊的護衛在不停地減少,騫越拼命保護著他且戰且退。 他像是中了魔咒般雙目空洞地不知看著哪里,和與楚天決斗之前完全換了個人。 “大人,大人!”騫越的喉嚨近乎喊啞,荼羅就似麻木了對周圍發生的事毫無反應,機械地在兩名親兵的拉扯下跌跌撞撞地向前沖殺。 忽然人叢中殺出一條巨靈般的身影,斬天劈開騫越身前的最后兩名紅月會武士,高擎重劍向他的頭頂斬落。 “鏗!”騫越橫刀招架,震得兩眼發黑氣血翻騰。 熾影從斬天背后閃出身形,五指戟張猶如鬼魅欺近抓向騫越。 “噗!”騫越躲閃不及,被熾影生生將一條左臂撕扯了下來,頓時肩頭血rou模糊。 他忍疼大吼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有種就跟我單打獨斗!” “白癡!”這次作出回答的是羅獄和他手中的絳唇魔刀。 被動挨打了足足三個時辰,現在終于是結清欠賬的時候了。 第二百五十章 天命吾皇(下) 除了不到一百條的漏網之魚,一千荼羅軍部戰士和兩千余名藩屬武士差不多全軍覆沒。包括荼羅、騫越、弼玫、魁篪等人在內紅月會圣階高手無一僥幸,全部成為這場大戰的殉葬品。 窠衛派出的兩千人馬則是結局各異,窠巢戰死、炫流投誠,沒有一兵一卒能夠逃回寂然城。 如此輝煌的戰果并未出乎楚天的意料之外,他惟一沒有想到的是炫流會整軍投誠,看來北夕雪的三寸不爛之舌遠比那蹩腳的畫技要強得多。 戰斗結束后,眾人來不及享受勝利的喜悅,便開始籌謀攻取寂然城的事宜。 楚天沒有參加這次會議,他需要盡可能地抓緊時間養傷。 盡管寂然城還在窠衛的手中,但改朝換代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在完成了對北夕雪等人的承諾之后,他就要前往落黎城接收向云蝶仙訂購的魔舟,而后揚帆起航去尋找傳說中的寂滅之谷。 當然,他也不介意順道拜訪一下自詡為紅月親王的烈瀾,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由于已將慕成雪的rou身成功改造到抱樸境界,因而這次雖然身負重傷,但并未像上次那樣昏迷了整整六天。 在云麓靈氣的幫助下,受傷的內臟恢復極快,預計三兩天的工夫就會好透。 趁這段時間,楚天也想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進行一次閉關修煉。至于寂然城的戰事有北夕雪坐鎮,加上斬天、炫流、羅獄等身經百戰的魔族猛將和熾影、夕雅等各部落的首領在前沖鋒陷陣,根本不需要楚天再cao什么心了。 況且,寂然城里還有掌控著秘魔營的枯寂作為內應,這一仗想輸都難。 但楚天的心緒還是難以平靜下來。他不惜賭上生命,終于初步解開了噩夢之謎,可是由此付出的代價同樣亦始料未及。 融入天命之盤的輪轉魔君的記憶與意志開始慢慢地蘇醒,給他帶來了無法預估的巨大沖擊。一塊塊塵封了三千年的記憶殘片,此刻像拼圖一樣在楚天的腦海里緩緩成形,侵蝕著他的意識,占據著他的心神。 ——我是誰? 這樣一個困擾著古往今來無數智者的問題,不停地在叩擊著楚天的心靈。只是其中蘊含的意味大不相同。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擁有輪轉魔君的記憶,而元神進入到慕成雪已死的rou身中,難道僅僅是個巧合么? “怎么,你不是幽冥太子?” 驀然之間,林隱雪的話語在他的耳邊翻來覆去地響起,一遍比一遍響亮,到后來竟變得震耳欲聾如滾滾的雷聲。 楚天倒吸一口冷氣,聯想到洞天機、寒料峭等人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語,一霎那明白了許多。 幽冥皇帝——不正是輪轉魔君蕭逆在統一幽魔界后自封的帝號么? 想到這里,楚天怔住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只因認識了晴兒,邂逅了珞珈,從此生命才變得與眾不同?,F在卻發現,原來自己的命運在三千年前已然注定。 “憑什么,憑什么這一切要由你來安排?!” 楚天的心里有一團火焰徐徐燃起,胸膛被一股莫名的憤懣堵塞,身體像是要炸開。 他霍然睜開眼,面前全是輪轉魔君桀驁偉岸的身影,像海一樣將自己包圍,壓得胸口透不過氣。 “楚天,你的宿命已經展開,抗爭或者接受,未來的道路只能由你自己決定——” 寒料峭的聲音宛若夢魘般縈繞在他的腦海里,真相仿似隱藏在面紗之后的那張臉,在被層層揭起后顯露出來的不是天使而是魔鬼獰笑的臉容。 “鏗!”楚天拔出蒼云元辰劍,用盡全身的氣力劈向四周一道道虛幻的身影。 幻影在潔白無瑕的劍華中碎裂融化,卻又不斷地重新生成,殺之不絕揮之不去。 “去你的宿命,去你的太子!” 他揮舞蒼云元辰劍在幽深無人的洞xue中瘋狂地劈斬,與其說是在驅趕眼前浮現的幻影還不如說是在驅逐內心深處的魔魘。 不曉得過了多久,他終于覺得累了,精疲力竭地躺到在冰冷的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上方的黑幽幽的洞頂出神。 剛才重生彌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金紅色的鮮血汩汩流淌出來,火熱而冰涼。 忽然一條欣長強健的嬌影徐徐出現在了楚天的眼簾中,正是夕雅。 她默默環顧四周,洞xue中原本嶙峋凹凸的山巖石柱幾乎被楚天用蒼云元辰劍完全削平,那情形就似剛剛遭遇過一場滅絕人寰的大地震,一場海嘯一場大災難。 她的眉頭不經意地微微蹙起,問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楚天沒有回答,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沒有聽到。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夕雅的到來,孤獨而疲憊地躺在石地上,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沒看到。 夕雅微蹙的眉頭慢慢地松開,一雙如琥珀般晶瑩閃亮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楚天,似乎從他此刻的表情中讀到了什么,驀地抬手虛點,幾道氣勁凌空彈射封住了流血的傷口。 然后她雙腿交叉墊起臀部跪坐在楚天的腳邊,這是狼魔族特有的坐姿。 她是有事來找楚天,但看到他當下的這般模樣,顯然不會有心思談事。 ——他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事。 不需要狼魔族少女獨有的敏銳直覺,只需瞟一眼滿地的狼藉和楚天蒼白抑郁的神容,夕雅早已意識到這家伙出狀況了。 她沉吟須臾,忽然朱唇輕啟唱起了一首狼魔族古老的歌謠。 由于歌詞是用古狼魔族語寫成,一般人很難明白每一個字準確的含義。然而蒼涼而略帶悲壯的曲調,卻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這首歌曲的大意。 這是一首罕有的狼魔族情歌,講述一位少女目送心上人奔赴戰場,卻再也不見他回來。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癡癡地等待,希望能用這歌聲喚回遠征的心上人。 楚天觸景生情漸漸有了反應,一顆guntang的淚珠從眼角無聲無息地溢出。 “我們狼魔族人從不哭泣?!备杪曅煨?,夕雅冷冷的說道,但聽得出她言語里隱藏的關切之情。 “從不哭泣么?”楚天凄涼一笑,輕輕道:“如果你經歷過我經歷過的事,就會知道能夠流淚也是一種幸福?!?/br> 夕雅靜默了片刻,輕咬紅唇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說給我聽——你的過去?!?/br> “我的過去……”楚天神思惘然,喃喃自語道:“我的哪段過去?” “開心的,悲傷的,都可以?!毕ρ呕卮?。 故去的大薩滿曾經說過,當一個人心里藏著傷心的事,往往說出來會好受些。 夕雅覺得這個方法應該很靈驗,但在父親去世后她卻從未試著用過?;蛟S今天可以用這法子幫到楚天。 “我在找一個人?!背煨煨煺f道:“等我找到了她,再說給你聽吧?!?/br> “是個美麗的姑娘么?”夕雅沒有發覺,自己的嘴唇咬得更緊了。 楚天笑了笑,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起珞珈舉世無雙的絕美容顏。 “果然是?!笨吹匠斓难劬锪疗鹆艘荒ü獠?,夕雅忍不住低低哼了聲。 楚天并未注意到夕雅微妙的反應,剛才瘋狂地一通渲泄后他的心里好過了一點兒,只是前世宿命的陰影仍然沉甸甸地壓在胸膛上。 他曉得埋葬在自己體內的輪轉魔君的魔識尚未全部蘇醒,自己能夠感應到的甚至僅只是滄海一粟。 毋庸諱言,楚天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恐懼,無法知曉當潛藏的魔識,千年的記憶徹底蘇醒后,自己是否會成為另外一個人,抑或說是輪轉魔君的身外化身? 待到那時,自己會否還記得珞珈,記得晴兒,記得今生今世的故事? ——不能再激發天命之盤的力量,不能再喚醒輪轉魔君的意志! 楚天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突然便被兩瓣又軟又濕的朱唇封住。沒等他反應過來,夕雅火熱的嬌軀已壓在了身上,丁香小舌野蠻地叩關而入殺進楚天的腹地。 一股魂魄欲飛的美妙感覺瞬時蔓延到楚天身體的每個部位,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急忙運勁推開夕雅。 然而夕雅將他摟抱得更緊,充滿彈性的少女身軀猶如水蛇一樣纏繞住他的身體,兩條修長有力的小腿緊勾住楚天的腰胯,一陣陣奇異酥軟的刺激不斷沖擊著他的感官,便似要被洶涌狂亂的潮水吞沒。 關鍵時刻,夕雅懸崖勒馬挺起嬌軀,卻又無形中在楚天的眼前嶄露出驚心動魄的豐滿曲線。她玉頰暈紅輕輕喘息,盯著楚天的眼睛道:“我不會輸給她!”說完話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洞xue外走去。 “差點忘記說,大薩滿飛書傳信邀請你前往寂然城。戰斗很順利,可惜沒能捉到窠衛,但他逃不遠——沒有魔舟,他就無法離開度朔山?!?/br> 夕雅的聲音冷清清地傳來,“我會陪你一起去,我要親手割下窠衛的人頭,請你喝上一壇用他的金丹和鮮血釀制的好酒!” 楚天怔然無語,還沒法從方才的事故中緩過神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狼魔族的丫頭給“強暴”了。 只是夕雅并不明白,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依靠暴力來解決。在珞珈的面前,所有人都是輸家。 就在這時候,異變突起……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云動(上) 萬籟俱寂的黑夜里,通幽塔像是一枚鑲嵌在君臨峰頂冠上的寶石,脈脈散發著神秘的光輝。 這時距離北冥山大戰已經過去一年多,正魔兩道俱都在休養生息,處處波瀾不驚。 林隱雪正式昭告天下,成為了新一任魔教教主?;蛟S是倪天高、安天王先后戰死,她的復仇心思逐漸淡去,終究沒有將北冥神府夷為平地。當然,真正的緣由也只有少數幾位從北冥寶藏中生還的當事人隱隱約約能夠猜測到一點蛛絲馬跡。 晴兒便是其中之一。盡管事情過去了很久,但在北冥海中發生的一幕幕情形,依然如同昨天發生的一樣清晰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