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咻——”一道電光從翼輕揚的袖袂里激射而出,赫然便是小羽。 “噗”的聲,它鋒利如刀的尖嘴狠狠啄在洞寒山的手背上,立時血如泉涌。 洞寒山毫無防備吃疼縮手,見是小羽偷襲不由得怒火中燒,左手五指迸立如刀向它切落。 他這一下含怒出手掌上運足八成功力,四周精氣浮動青光霍霍。 小羽夷然不懼,身形倏忽膨脹十余倍,展開雙翅罡風卷涌往洞寒山左掌拍去。 “砰!”一人一鳥短兵相接,小羽被震得搖搖擺擺往后飄退,身上白色光霧絲絲流散,顯然吃了點小虧。 洞寒山的身軀亦是一晃,含怒冷笑道:“小畜生,你也敢傷我!”運氣封住傷口流血,抬右手拔出天驕仙劍道:“翼輕揚,你從還是不從?” 翼輕揚亦拔出了素女仙劍,倒轉劍鋒對準自己的咽喉,俏臉凝霜道:“洞寒山,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自盡!” 洞寒山卻不相信翼輕揚會自殺,漠然道:“你想嚇唬我?好,我先殺了這小畜生!” “唰!”天驕仙劍一式“似水流年”飛挑小羽。 他自敗在楚天劍下深感恥辱,回山后杜門不出心無旁騖地苦修劍法,近來藝業大進,隱隱有突破抱樸境界之勢。 此刻他已動了真怒,下手毫不留情,決意先除去這傷了自己右手的小畜生,給翼輕揚點顏色看看。 不曾想天驕仙劍甫一出手,斜刺里突然有一陣風刮來。洞寒山只覺仙劍一沉不由自主地向外偏斜,“?!钡卮倘雺χ?。 他暗自一凜,厲聲喝道:“什么人,裝神弄鬼?!”靈覺舒展覆蓋整座拋花小筑,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常。 忽聽頭頂上有人道:“混帳東西,可還記得咱們禹余天門規第八條說的是什么?” 洞寒山一驚抬頭,就看到半空中懸吊著的巨型宮燈之上坐著一條青色光影,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令他驚異的是此人的相貌模樣酷似傳說中的洞家老祖宗洞天機,只是他隨著那宮燈晃來晃去,全無想像中的威嚴英武之氣。 洞寒山不由自主回答道:“有欺辱jian^yin者斬——”隨即一省道:“何方妖孽,竟敢褻瀆洞家先祖!”飛身而起左手引動劍訣,右手縱劍攻向那青色人影。 “唿——”青影一晃避開天驕仙劍,掄起右手對準洞寒山的兩邊面頰左右開弓。 “噼噼啪啪”如放爆竹,洞寒山全無招架之功,被打得七葷八素身形如醉酒般搖擺不停朝后飛跌。 他的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駭然叫道:“你到底是誰?怎么會使本門的長袖善舞訣?” “砰”的一響,人已飛出拋花小筑摔進了樓下的池塘里,心中震撼道:“難不成果真是老祖宗顯靈?” 要知道,這拋花小筑六百年前正是洞天機的居處! 一想到這里,洞寒山再不敢逞強,忍痛運氣想從池中彈身躍出。哪知渾身發麻真氣消散,竟是被洞天機禁制了經脈,躺在池底淤泥里動彈不得! 他素來性高氣傲,誰曉得今晚卻三番兩次被人痛扇耳光,如今又深陷淤泥脫身不得,教他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惡氣,禁不住急怒攻心登時昏死了過去。 那邊洞天機余怒未消,說道:“總算這小子狗眼不瞎,還能認出我老人家用的是長袖善舞訣。也罷,就讓他在池子里待著,等洗干凈了再上來!” 他的心里別提有多窩火,若非顧念著香火情分,照著他老人家的性子真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小王八蛋。 翼輕揚又驚又喜,叫道:“老爺子,你怎么來了?” 洞天機”咦”道:“怎么,你不懷疑我老人家是假冒的了?” 他看出翼輕揚丹田受制,隨手一指凌空點出,替她解開了經脈禁制。 翼輕揚只覺丹田一熱,經脈解封真氣汩汩流轉起來,道:“誰能想到過了六百多年,你老人家居然還在人世?!痹掍h一轉又道:“老爺子,你都親眼看到了,方才洞寒山是怎么欺負我的,若非你及時趕到,我、我……”說著說著眼圈發紅,低垂螓首泫然欲泣。 洞天機見狀大是頭疼,干咳聲道:“丫頭放心,明日你只管照著翼天翔的意思去拜堂成親。萬事有我老人家作主,包教洞寒山空歡喜一場!” 翼輕揚聞言心中大喜過望,此刻她對洞天機的身份確認無疑,心想有了這座大靠山,連洞上原自己也不必再怕,更不必擔心爹爹一味強逼著自己嫁給洞寒山。 她心靈福至,欠身向洞天機深深一拜道:“老爺子,輕揚全靠你了,你可一定要幫我?!?/br> 洞天機看著翼輕揚直嘆氣,試探道:“小姑娘,你真不愿做我們洞家的兒媳婦?都怪洞寒山這混帳東西不成材,白白把這么好的小姑娘嚇跑了?!?/br> 翼輕揚玉容羞紅,嬌嗔不依道:“老爺子,你又在拿我開涮?!?/br> 洞天機哈哈一笑道:“丫頭,你暫莫將今晚的事說出去,也算幫我留點兒臉面。過了明日,我老人家定會讓洞寒山嘗嘗祖宗家法的厲害,替你出口惡氣?!?/br> 翼輕揚乖巧道:“這事我全聽老爺子您的安排。不過,縱然我不說,洞寒山卻未必會守口如瓶?!?/br> 洞天機道:“這種丟臉的事,我諒這小子絕對不敢對外張揚?!?/br> 翼輕揚想想也是,沉默須臾低聲問道:“老爺子,楚天果真是被冤枉的么?” 洞天機看著翼輕揚欲語還休的俏臉,尋思道:“這丫頭模樣好心地也好,怎么偏偏攤上翼天翔這樣的爹。只怕她無論如何也不愿相信,翼天翔才是真正的兇手!” 他點點頭,說道:“丫頭,楚天也曾經懷疑過你,你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對嗎?” 翼輕揚自然明白洞天機話里隱藏的意思,臉上登時失去血色,顫聲道:“可我爹爹,他——”櫻唇輕輕翕合,卻再也說不下去。 洞天機徐徐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楚天沒有害過覺渡大師。他冒著被正道各派圍攻的危險前來禹余天,為的就是替覺渡大師伸張正義報仇雪恨!”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翼輕揚腦海里混亂一團,怎也不信洞天機所說是實,可潛意識里卻又知道,他沒有任何理由欺騙自己。 假如說自己的爹爹翼天翔在正道人士的心目當中,堪比擎天柱石;那么洞天機則早已成為后世景仰的傳奇人物,宛若神話般的存在。 她叫道:“我這就去找爹爹問個明白!”縱身沖出拋花小筑,卻差點被門檻絆倒,嬌軀踉踉蹌蹌消失在夜色深處。 小羽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慌忙叫道:“輕揚,輕揚——”翅膀一振追了出去。 洞天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心道:“這都是翼天翔造孽,不光害了自己,也害了女兒?!?/br> 他一回頭,卻見楚天不知何時已負手佇立在身后,雙目沉靜如水亦在遠望翼輕揚黑夜中迅速變得模糊的背影。 他依舊是一身巽揚劍的裝束打扮,緩緩道:“老洞,謝了?!?/br> 洞天機唉聲嘆氣道:“小楚,輕揚這丫頭實在可憐,我越來越擔心她了?!?/br> 楚天點點頭,別過臉去沒說話。 洞天機忽然惱了起來,說道:“小楚,你可不能沒義氣。輕揚那丫頭,可是真心幫過你的!” 楚天低下頭,若有所思道:“過了明天,恐怕她只會恨我了?!?/br> 洞天機搖頭道:“造化弄人,這實在是沒法子的事情!” 楚天不欲再就這個話題與洞天機討論下去,目光一轉打量拋花小筑道:“老洞,其實禹余天也會因此事而名聲受損遭人譏笑,你真的不在意?” “怎么不在意?但我老人家必須這么做?!倍刺鞕C望著已然變得陌生的拋花小筑,回答道:“這棟小樓,經過了六百多年風吹雨打,已經漸漸變得陳舊腐朽,是到了該整修它的時候了?!?/br> 楚天靜靜聽著,眸中流露出一絲由衷的敬意。 “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一個連自己兒子都管教不好的人,又如何能夠執掌領導禹余天?” 洞天機伸手撫摸窗欞上模糊的雕花紋路,沉聲道:“禹余天不是我老洞家的私產,六百年來世襲掌門一家獨大這本身就有悖常理。既然事因我起,那就由我來破!我就不信禹余天除了姓洞的,便再無當世豪杰!” 楚天露出笑容,慨然道:“就沖著你這句話,明日我們便大干一場,管教禹余天舊貌換新顏,讓世人都知道老洞不死,豪杰尚在!” “老洞不死,豪杰尚在……”洞天機低聲重復了一遍,笑瞇瞇道:“這話我老人家喜歡。小楚,我也跟你商量件事兒?!?/br> 楚天一怔道:“什么事?” “三千年因果輪回,六百年氣運流轉——倘若有朝一日咱們成為對手,戰場相逢你不必留情,我也不會客套。但望你能替禹余天留一點火種,為神陸留一股正氣?!?/br> 洞天機的嗓音忽地低沉下來,凝視楚天疑惑不解的臉龐,擺擺手道:“你現在不必懂,記著我的話就是了。時勢造英雄,就算沒有你,那也會有另一個人橫空出世宿命傳承。既然如此,我倒由衷慶幸這個人是你而不是別人?!?/br> 楚天若有所悟心猛地一沉,重重頷首道:“老洞,我同樣很慶幸遇見的是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心相印(上) 今日周末雙更,第一更1:01,第二更12:00。 ———————————————————————————————————————————— 翌日天明后,整座上清仙島都沉浸在一片歡樂平和中,笑容掛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誰都明白這是個天大的好日子,八方貴客匯聚,四海賓朋云集,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然而偏偏就有兩個人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默默坐在書房中沉思,等待。 一清早洞上原和翼天翔便接到了消息,翼輕揚與洞寒山居然在昨夜雙雙失蹤! 假如說翼輕揚失蹤是為了逃婚,那洞寒山卻是毫無理由。 洞上原和翼天翔聞知此訊后又驚又怒,卻也深知家丑不可外揚,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無疑會引起軒然大波。 于是兩人一邊嚴密封鎖消息,一邊各自派遣心腹門人在暗中四處搜尋。眼看日頭一點一點往西移去,兩人的心情也隨之緩緩沉落。 外面的迎親花轎早已等候得不耐煩,一次次派人前來催問新郎官何時登場,好前往拋花小筑迎娶新娘。 洞上原苦在心里笑在臉上,只好出面與眾賓客談笑周旋,以免引起旁人疑竇。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新娘新郎齊齊不見,這事早晚要露餡。 洞上原嘆了口氣道:“翼兄,事已至此,我只能對賓客推說寒山昨夜修煉不慎出了岔子,急需靜養療傷,故而不得不推遲婚典。雖然掃興,但總好過公布實情,徒惹眾人猜忌?!?/br> “咚!”翼天翔重重一拳捶在書案上,似要將積郁了一天的怒氣傾瀉在這張書桌上,歉疚道:“洞兄,是我教女無方連累你和禹余天?!?/br> 洞上原苦笑道:“翼兄何出此言,寒山不也是至今了無音訊么?說來也怪,他是極喜歡輕揚的,斷無悔婚的道理?!?/br> 翼天翔眸中精光一閃,說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擄走輕揚和寒山,好教你我顏面掃地?” 洞上原微微皺眉道:“翼兄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出手,想教你我當眾出丑?” 翼天翔道:“這也僅僅是小弟的猜測之詞,不過有人對你我挾機報復亦大有可能,否則輕揚和寒山同時失蹤,未免太過巧合?!?/br> “挾機報復,”洞上原想起法門山莊的那宗血案,望了眼翼天翔臉龐上觸目驚心的殷紅疤痕,問道:“你說的人,可是北冥神府楚天和珞珈?” 翼天翔剛要回答,卻聽門外洞寒山低聲叫道:“父親,翼師叔!” 洞上原一喜,急急問道:“寒山,你去哪里了,為何這時才回來?” 洞寒山走進書房,躬身道:“我昨夜因心緒難寧便出門散心,不料在拋花小筑外發現有人鬼鬼祟祟朝里窺覷,趙嬤嬤已然倒地不醒。我上前查看,那人轉身便跑。我便追了過去——” 說到這里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洞上原的臉色,見父親和翼天翔俱都聽得入神并無絲毫懷疑之意,放下心來繼續說道:“我一路追趕離島,終于在海上將其截住,便與他惡斗起來?!?/br> 翼天翔問道:“洞賢侄,你可有看清楚這人是誰?” 洞寒山頷首道:“此人雖然易容,可他手中拿的卻是蒼云元辰劍!” “楚天?!”翼天翔和洞上原面露驚異,相互對視一眼道:“說下去!” “他不是我的敵手,戰不到三十個回合便施展詭計妄圖逃脫。我本想趕緊回島以免誤了婚事,但念及覺渡大師的血海深仇,便繼續追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