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在一陣劇烈的反應過后,楚天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呼吸漸趨平和勻細。 幽鰲山滿意地將手里的空酒壇高高舉起,接住滴落的最后幾顆酒珠。 他將酒珠含在嘴里回味了片刻,戀戀不舍地送下喉嚨。 這時候楚天的身上開始散發出一團若有若無的淡金色光霧,籠罩全身凝而不散。 他已經徹底進入物我兩忘的空明狀態,體內真氣在先天之境中奔流不息。 一行行真言功法涌上心頭,一幅幅光影畫像縈繞腦際,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脫離了時間與空間的桎梏,自由地徜徉在浩瀚深邃的天道海洋中。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屋外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幽鰲山寸步不離地守在楚天身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喝酒。 又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有人“咚咚咚”地敲門。 幽鰲山微微一笑,聽敲門的節奏他就能猜到門外是誰。 “砰!”門被人用腳踹開,一抹夕陽的余輝趁機溜進了屋里。 “又不開門,下次我把這門砸爛,反正你也用不著它!” 珞珈站在門口,懷里抱著一只漁陽青玉酒壇抱怨道。 “這道門本來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嘛?!庇啮椛接迫坏?。 “小人會給你千里迢迢地送來一壇瓊城老窖?”珞珈說,她的目光早注意到了楚天。 只見他的全身籠罩在一團金燦燦的光霧中,頭頂隱約綻放開三朵榆錢葉大小的光花,身軀卻已脫離地面穩穩地懸浮在一米多高的半空中。 “你要賠我一顆八藏神歸丸和半壇北陽冰罡酒?!庇啮椛降拇材_邊壘起了一人多高的空酒壇,歪歪扭扭卻永遠不會倒。 “唿——”珞珈將酒壇丟給床上的幽鰲山,說道:“你瘋了?天下只有三顆八藏神歸丸,你當年吃了一顆,還有一顆送給了月姐,最后剩下的那顆幽杞人求你三次,情愿用‘七曜神瞳’跟你換你都不答應,怎么就不聲不響白送給了這家伙?” 幽鰲山不以為意道:“反正那顆八藏神歸丸留著也沒什么用。我原先打算留給你的,但你已經不需要它了。不如就送給他,明年還能再換一壇瓊城老窖?!?/br> 珞珈長出了口氣,說道:“這事千萬別讓幽杞人知道,不然他會氣得吐血?!?/br> 幽鰲山的眼睛黯滅了一下,岔開話題道:“他醒了?!?/br> 楚天醒了過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全身的經脈比原先擴展數倍,涌動的梵度魔氣宛若從潺潺流淌的溪流變作了浩蕩奔騰的大河,而且仿似淘盡了泥沙愈發的醇和澄凈。 他的靈臺之上,一景一物更為清晰通透,即使不舒展靈覺也能感應到周圍三十米以內的所有動靜。 他的心也像被洗煉過一樣,如雨后晴空不染纖塵,赫然踏入了“納虛”境界。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四周虛空中游離的天地精華,即使不作刻意的吸納,也會如同百川匯海一樣滲入他的體內,經過丹田的煉化流轉,最終形成絲絲縷縷的梵度魔氣。 他的真元更加的雄渾,甚至有一種逐漸升華為液態的的趨勢,懸浮在丹田中心,如金烏當空旋轉不息。 這一些是楚天現在能夠感受到的,還有一些是他尚未了解的。 在他的身體里,八藏神歸丸的藥力僅僅被激發出極少的一部分,甚至連十分之一都不到。絕大部分的藥力都沉淀了下來,隨著他每日的魔氣運轉緩緩融合,功力的進境也將由此加快不止一倍。 這時候楚天身周的金霧緩緩收入他的體內,那三朵光花也隨之沒入腦頂。 他的身軀回落到地上,心神重新回到眼前的現實世界,才發現珞珈來了。 盡管至今尚不清楚幽鰲山給自己吃的是什么藥,喝的是什么酒,但楚天的心中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站起身向幽鰲山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不用,”幽鰲山笑笑,捧起瓊城老窖說:“我也不虧,又賺了一壇?!?/br> “開什么玩笑,一顆八藏神歸丸換十壇瓊城老窖都會有人搶著干?!辩箸炜嘈Φ溃骸白詈媚銓聿粫惺?。否則第一個提著腦袋為你拼命的,肯定就是這豬頭?!?/br> “豬頭”自然指的是楚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會備足了酒等他來?!?/br> 幽鰲山小心翼翼地在封泥上鑿開一個小孔,把鼻子貼上去用力嗅了嗅。 “你慢慢品嘗吧,我要帶走楚天,免得被你教出一個小酒鬼?!辩箸煺f。 “你要帶他去哪里?”幽鰲山疑惑地問道。 “去參加峨世家的考核,如果通過了他就能成為外門弟子?!辩箸旎卮鸬溃骸岸抑鞒诌@一屆考核的是大名鼎鼎的峨日照,你的老朋友?!?/br> “哦,是他?”幽鰲山愣了愣,不無憂慮地看向楚天,似乎已經預見到這個少年骨斷筋折遍體鱗傷的模樣。 第二十七章 煉劍(上) 大街上人來人往,楚天跟在珞珈的身后刻意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同時也清楚地表明自己現在的身份。 但珞珈似乎并不記得兩人身份的差異,她總是放緩了腳步,等楚天上來和他并肩行走。 “我剛才交代你的話都記住了沒?你一定要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否則我就把你丟進北冥海里喂鯊魚?!边@是今晚珞珈第三次警告楚天。 “北冥海里有鯊魚嗎?”楚天也開始逐漸習慣四周投來的關注目光。 “笨蛋,如果沒有我可以先放兩條進去啊?!辩箸炖硭斎坏溃骸暗饶愠蔀榱送忾T弟子,就能夠獨立地接受峨世家分派的各種差事。根據這些差事的難易程度,你會得到相應的賞賜,譬如峨世家的道法秘籍啦、療傷圣藥啦……” 楚天默默聽著珞珈對自己所作的安排,沒有打斷她。 “當然你同時還是我的家仆,必須隨時聽從我的調令?!?/br> “哦?!背旖K于給了珞珈一點回應。 “拜托,你有時候可以多說幾個字嗎?”珞珈氣結。 楚天認真想了想,問道:“你要我多說哪幾個字?” 珞珈一甩頭湊到他的耳邊,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貼到了一起。 “三個字?!?/br> 楚天不由得一陣心跳氣喘,稍稍拉開了他與珞珈之間的距離。 “還我錢——”珞珈見楚天尷尬地低下頭去不言語,開心地咯咯一笑,“你欠我兩壇瓊城老窖準備怎么償還?” 楚天的心跳這才漸漸恢復正常。他霍然明白了少有人敢惹珞珈的原因——這丫頭膽子太大,敢說敢做,誰跟她在一起,就得隨時準備好應對心跳變速提速的危險。 “再多做兩年我的家仆,咱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如何?”珞珈的語氣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威脅。 然而楚天顯然沒有她預想的那么聽話,回答道:“讓我考慮一下?!?/br> 珞珈撇撇嘴,瓊鼻低低哼了聲,帶著楚天拐進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鋪里。 “陰世家的人有沒有找你麻煩?”楚天打量店鋪里的擺設,很隨意地問道。 這是一家專門鍛鑄仙兵魔刃的煉器鋪,類似的在北冥城里至少有二三十家。 “你應該問:我有沒有去找陰世家的麻煩?!辩箸旒m正說,沖著坐在角落一張太師椅里的中年男子招呼道:“老鑄!” 中年男子正在假寐,聽見珞珈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珞珈?好久不見?!?/br> 他站起身目光從楚天臉上掃過,似乎已經知道這個站在珞珈身后一步距離的少年是誰。 “咱們到里面去,外面太吵?!?/br> 中年男子丟下店鋪里的兩個伙計和零散的客人,將珞珈和楚天引進后堂。 “老鑄是北冥城最有名的三大煉器師之一?!辩箸煜虺旖榻B中年男子的身份。 “沒有之一?!崩翔T給珞珈和楚天沏上茶,“我就是最好的?!?/br> “我想知道這柄劍你能修復到什么程度?”珞珈沒有和老鑄爭辯,似乎默認了他的觀點,指了指楚天背后斜插的蒼云元辰劍說。 楚天這才知道珞珈帶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這是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的蒼云元辰劍,”老鑄輕描淡寫地掃了劍身一眼,“如果我沒有說錯,它的劍靈已經重新凝結蘇醒,但元氣大傷。這把劍……目前估計自我修復了三成左右?!?/br> “能借給我看一看嗎?”他走到楚天跟前說。 楚天遲疑了下,將蒼云元辰劍從背后解下,倒轉劍柄遞給老鑄。 老鑄接過蒼云元辰劍,用兩根手指在劍身上熟練地抹過,然后將耳朵貼近元辰寶珠,像是在傾聽什么。 許久之后,他“?!钡貜椓寺晞θ薪o出結論說:“五成!” 楚天問道:“需要多少錢?” 老鑄瞇起眼估算了片刻,說道:“你是珞珈帶來的客人,我可以給個最優惠的價格,就收五千兩吧?!?/br> 楚天暗松了口氣,他從賀志成那里得到的銀票加起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他點點頭,取出銀票放在桌面上問道:“多少天可以交貨?” 老鑄看了看桌上的銀票,搖搖頭道:“小伙子,在我這兒都是用黃金計價的?!?/br> 楚天像是捱了一悶棍,黃金和白銀的兌換比例至少是一比十,有時候在神陸的黑市上會更高。換而言之,他至少還差四萬五千兩白銀。 珞珈笑了笑站了起來,她好像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從袖口里拿出兩件東西。一張是空著金額和落款的欠條,另外則是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金色小卡。 “欠條給你,儲金卡給你?!彼龑⑦@兩樣東西分別交到楚天和老鑄的手里。 看著欠條,楚天發現上面有年利三分的約定,心情稍稍放輕松,也一下從珞珈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種無良高利貸商人的神韻。 好在這筆錢自己應該還得起,只要能夠成為外門弟子,多接幾次差事,相信可以在兩三年里結清。 想到這里楚天毫不猶豫填上金額,然后簽字畫押連同五千兩銀票一起交給珞珈。 珞珈仔仔細細看了遍欠條,在楚天面前晃了晃微笑道:“記著哦,明年這時候你要還我五萬八千五百兩?!?/br> 兩人跟隨老鑄來到后堂的照壁前。照壁上是一幅大型山水畫,楚天依稀感應到從山水畫中散發出的一絲靈氣。 “這是一座傳輸法陣,當年費了我不少錢?!崩翔T說,將他的左手按在了畫面上。 他的手掌漸漸泛起一層淡藍色的光彩,隨即蔓延到整幅山水畫面上。 “唿——”畫面上的瀑布驀然像活了過來,一蓬白浪光影沖出照壁。 楚天眼前一道道流光穿梭而過,倏忽間有種時空扭曲幻覺。 只是極短的一瞬,他的視線又恢復正常,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座奇異的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