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楚天居高臨下振聲出拳,拳勢渾圓剛勁,轟向歡長歌的小腹。 歡長歌急忙彈腿飛踢楚天鐵拳。 “砰”地聲兩人身軀齊齊巨震,各自向后飄飛。 第十五章 菩提鏡月(上) 在外人眼里,這似乎是一個平分秋色的回合。然而歡長歌心里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可能再用搜神術窺探楚天的靈臺。盡管他的靈臺依然能夠感應到楚天的心念,但已經形同虛設。 楚天的劍招如云如水飄忽不定令人無從預知,即使能夠提前知曉,也根本來不及搶先做出反應。 楚天信心大增,再次縱劍搶攻。蒼云元辰劍指東打西,瞻之于前故之于后,完全沒有痕跡可循。到后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該做如何的變化。 一式式、一招招,如同汩汩的清泉從心底涌出,無需刻意思想無需苦心成就。 越是如此蒼云元辰劍就越是揮灑自如,宛若一條掙脫枷鎖的蛟龍肆意飛翔。 歡長歌應對得越來越吃力,他已經放棄運功探知楚天的心念,這么做同樣也需要耗損極大的心力。 然而失去了對楚天招式的預先判斷,他便如折翼的飛鳥,在蒼云元辰洶涌磅礴的攻勢下苦苦支撐。 楚天的料峭六劍霸氣依舊,卻平添了一股天馬行空的飄逸與空靈,更多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壯闊氣象。 如果說上一次交手時,楚天的劍法如從萬丈高崖沖瀉而下的瀑布,狂暴湍急卻終有脈絡可循;此時此刻他的料峭六劍就像萬里海疆,碧波連天遼闊無邊。 現在輪到歡長歌無從捉摸楚天的招式,在蒼云元辰劍下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而這樣的逆轉,只發生在短短三天之內! 兩人激戰到二十個回合后,楚天對料峭六劍的感悟更加透徹,劍招愈發地神乎其神酣暢淋漓。 歡長歌徹底陷入被動,在蒼云元辰劍的壓制下一步步被逼進了鐵衣幫議事廳中。 “啪!”兩人身影交錯,楚天匪夷所思地擰身反手,一劍拍擊在歡長歌的左臂上,正是料峭六劍的最后一式“回頭是岸”! 歡長歌悶哼側飛,右臂臂骨被蒼云元辰劍拍得粉碎,盡歡劍脫手飛出,一股劍氣襲入胸口,絞得他嘴角溢血。 歡長歌冷哼一聲猛噴一口血箭,催動真元厲聲喝道:“萬象無常!” “唿——”他的雙眼爆出兩簇妖艷的金光,全身金氣冉冉瞬間彌漫議事廳。 楚天的眼睛像被針芒刺中,緊跟著心頭一陣劇痛,神智恍惚不定。 四周的景物斗轉星移,一片火海由遠而近,依稀便是他曾經的故鄉。 一座座農舍在大火中坍塌,一聲聲哀嚎在夜色里飄蕩。 火海中他的父母在絕望地掙扎呼喊,一塊塊燃燒的磚瓦落下,砸在他們的身上。 “爹、媽——”楚天痛徹心腑的大喊,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陷入了心魔幻境。 “小天,小天——”母親匍匐在廢墟下,遠遠地向他伸出手。 楚天情不自禁地奔向母親,伸手想將她拉出火海,卻抓了個空。 “啪!”他的胸口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那么真實絕不是夢。 就在楚天陷入萬象無?;镁持畷r,歡長歌悄無聲息地欺近,一掌擊中他的胸口。 “噗!”楚天吐血飛跌,痛楚的感覺令他的神智稍稍一省,火海倏然消逝。 “從來沒人讓我傷得這么重。是你迫使我改變主意,我要殺了你!” 歡長歌冷笑著一步步迫近,詭異的目光罩定楚天。楚天強咽下一口淤血,努力凝神抗拒歡長歌的魔功攻擊。 然而他的腦海里總有一團不盡真切的云絮在飄蕩,令思維變得飄渺遙遠起來。 他朦朦朧朧看見晴兒從淮陽河對岸向自己走來,卻被滔滔河水阻斷。 “哥哥,哥哥!”晴兒淚盈盈地在呼喚,她的背后徐徐浮現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該死的幻象!”楚天猛力甩頭,試圖將眼前的景象從腦海里摒除出去。 但沒有用,四周的幻景變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清晰,連帶那道黑影的面容也開始真切起來,正是那個擄走晴兒的白衣老者。 生死一發之際,元辰寶珠猛然發出蒼勁激越的長吟。 楚天的心頭一震,一道來自劍靈的記憶如黑暗里的閃電霎那照亮沉沉夜幕。 他全力凝聚一縷靈覺渡入元辰寶珠中,就看到一片黑暗的虛空里有團金光在閃,遠遠望去有如一輪皓月。 楚天的靈覺不由自主地與它交匯融合在一處,頓時腦海里響起轟然雷鳴。 “嗡——”元辰寶珠與蒼云劍身齊時共鳴,煥發出一團醇厚的白光。 白光中那輪金色皓月緩緩浮現,然后不斷向外膨脹并向楚天的胸口飛去。 “這是……”歡長歌面色驟變。 他曾聽說過元辰寶珠內蘊藏七道法印加持,第一道便是“菩提鏡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任何人如果能夠獲得菩提鏡月印的加持,靈臺堅守如磐,外魔再也難以入侵。 只不過六百年前蒼云元辰劍元氣大傷,七道加持法印也幾乎灰飛煙滅。 沒有想到經過六百年的沉睡休養,作為七道法印之首的菩提鏡月印,竟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刻猛然爆發。 “不好!”歡長歌跨上一步,集中全力凝掌狠狠拍向楚天的頭頂。 就在這時候,菩提鏡月印已完全融入到楚天的胸膛中與他的靈臺合二為一。 如明月映心,所有的幻象一掃而空,靈臺像是得到無邊法力加持,重復光明。 楚天霍然看清歡長歌的魔掌正在拍落,距離自己的頭頂不到一米。 他已經來不及拔劍招架,近乎本能地施展出“沉魚落雁身法”就地翻滾。 歡長歌一掌拍空,卻發現自己已無法窺視到楚天的心念。對方的靈臺如有磐石圍繞,他的靈覺根本無法滲入。 歡長歌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念,又是一掌拍向楚天。 突然眼前寒光晃動,蒼云元辰劍不可思議地從楚天身下掠出,如潛龍出淵裂開長空,由下往上斜斜地插入歡長歌的小腹。 “這是……逆天改命!” 歡長歌手捂傷口,踉蹌踉蹌往后退去。忽然身體像是失去所有的力量,跌坐在議事廳冰涼的地磚上。 楚天怔了下,才意識到自己施展出來的是“逆天改命”。 原來,逆天改命還可以這么用。他愈發領悟到料峭六劍的博大精深。 “裂海斷流”、“縱橫八荒”、“睥睨四?!?、“逆改天命”、“天外飛仙”、“回頭是岸”……每一式都是在無數類似的劍招基礎上加以提煉萃取,幾乎傾注了寒料峭畢生心血才最終凝煉成為返璞歸真絕世劍法。 因此每一式使出,既可以說它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招,卻也擁有萬千變化。 明了了這點,楚天的心中對六百年前的這位魔道前輩更添敬佩之情。 不遠處,歡長歌小腹涌出的鮮血順著磚縫流淌,他已無力運氣封住傷口。 他抬起顫抖的左手,理了理凌亂額頭的發絲,然后努力坐直身體垂首逝去。 強敵斃命,楚天長舒一口氣,他全憑蒼云元辰劍的力量支撐住身軀,體內氣血暴走,經脈骨骸如被拆散了一般。 顯然歡長歌雖然死了,但他的那一掌也差不多要了楚天的命。 議事廳外傳來激烈的喊殺聲,楚天一面凝神調息壓制胸口的傷勢,一面以劍駐地步履蹣跚地走過歡長歌的身邊,邁向門外。 大院里鐵衣幫近百名高手倚仗人多勢眾,將殷紅鵝等人重重圍困在核心。 天意門三弟子奮力血戰,全世鼐和元世亨都已多處負傷,殷紅鵝被護在兩人中間,雖無損傷,卻早已是香汗淋漓、勉力支撐。 “住手!”楚天勉強提起一口真氣向鐵衣幫幫眾喝道:“歡長歌已經死了,還有誰不服,盡管放馬過來!” 霎那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打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楚天的身上。 楚天緩緩步下議事廳的臺階,近旁的鐵衣幫幫眾忙不迭地往后躲,讓開一條通道。 “走!”楚天對全世鼐等人說道,事實上此刻他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多說一個字也需要強壓下胸口氣血翻涌。 但沒有人敢嘗試挑戰楚天。劍斬秦觀天,擊斃歡長歌,已令鐵衣幫眾膽寒。 尤其是作為北冥神府使者的歡長歌,在鐵衣幫眾人的心目中等若劍仙一般,竟也被楚天殺死,試問誰還敢再上去自尋死路! 黑壓壓一大片的鐵衣幫高手不住地退卻,任由楚天和全世鼐等人走出了大門。 四個人來到街道上,殷紅鵝剛想開口說話,楚天低聲道:“快出城!” 全世鼐面色微變,猜到楚天的傷勢必定極為嚴重,小聲道:“你能堅持嗎?” 楚天扯著嘴角笑了笑,一馬當先往城門方向走去。 四個人相互扶持出了淮陽城,依舊不敢在附近停留,強咬牙關又走出數十里,遠遠看到了松林中的道觀廢墟。 全世鼐微松口氣道:“幸好鐵衣幫的人沒敢跟蹤我們,不然就麻煩了?!?/br> 殷紅鵝眼圈發紅道:“你們三個都不要緊吧,都是我沒用,拖累大家了?!?/br> 楚天似松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我……”話說到一半,突然身體直挺挺地往后仰倒。 第十六章 菩提鏡月(下) 等到楚天悠悠蘇醒時已經是后半夜,一輪皓月當空玉華灑照松林,清風拂來濤聲陣陣,空氣里彌漫草木的清香。 他發現自己躺倒在一片松軟的草地上,身邊升起了一堆篝火。 迷迷糊糊地,楚天聽見全世鼐的聲音說道:“歡長歌是北冥神府的人,楚兄弟殺了他,勢必引來北冥神府高手的追殺報復?!?/br> 元世亨皺眉道:“北冥神府是魔道三府之一,行事狠毒,一貫睚眥必報,楚兄弟雖然修為高強,但勢單力孤,恐怕兇多吉少?!?/br> “要不勸他和我們一起回天意門吧!不管怎么說,天意城也位列正道五大派之一……”殷紅鵝建議道:“憑楚兄弟的修為和人品,相信本門一定會樂意接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