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皺著眉頭，將剛才和白醫生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程母。然后蹙緊眉頭，低聲問道：“媽，事情就是這樣，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這么大的事，她不敢擅自做主，跑到病房將程母拉了出來。

    還好，程浩睡著了，沒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怎么就變成了這樣，明明說好的事，為什么又變了，白醫生的話，你到底聽明白沒有?！?/br>
    程歡的話音剛落，程母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切之間，指甲劃傷了她的手臂。手臂上頓時被劃出一道血印，程歡齜牙，皺了下眉。

    “媽，小點聲，浩子聽見的話可了不得?！?/br>
    見她神情嚴肅，程母的心頓時沉了下去，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無力，頭也瞬間垂了下去，直直盯著地上，喃喃自語。

    “白醫生真那樣說的話，這可怎么辦才好?！?/br>
    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泛著冷光，冰涼寒白。

    “媽，這么大的事，我不敢做主。但是浩子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錯過了真是可惜。而且，而且……”看了一眼程母，后面的話她沒敢說出來。

    呆楞的程母，似乎并沒有聽見程歡說的什么，一言不發，怔怔盯著地上出神，眼淚橫流。

    “媽，時間不等人，白醫生只給了一個小時，而且他還說了，如果不做手術的話，浩子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如果再發生一次以前那種情況，可能就回天無力了。與其那樣，我們還不如博一博，萬一好了，浩子不就得救了嗎?！?/br>
    程母呆坐，半餉都沒有說話。

    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白醫生限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程歡有些急了，趕緊拉了拉程母。

    “媽……”

    “可是，如果手術失敗，浩浩連手術臺都下不來。浩浩，我苦命的兒子啊，從小到大就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好日子，嗚嗚……”

    悲從心來，程母突然慟哭起來。

    哭聲越發大了起來，走道上已經有人探頭往這邊看過來，程歡趕緊往病房里瞄了眼?！皨?，小點聲，浩子已經醒了，你知道他不能受刺激的?！?/br>
    這句話似乎起了點用，哭聲低了下來。

    “媽，你還是快點拿個主意，白醫生還等著回話呢。浩子那也真的等不起了?！背棠笁阂值膯柩?，程歡聽見，心中悲戚更甚。

    只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程母已經毫無分寸，她更不能亂了陣腳。

    “可是，可是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拿主意，如果浩浩有個什么閃失，房子也賣了，以后我哪還有臉去見你爸，見程家的祖宗，嗚嗚……”程母整個身子癱軟在了椅子上，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程歡。

    原本是還想和程母商量下，做一個選擇?？善綍r那個算計起來精明能干的程母，真正遇上了大事，一點指望都沒有。

    唉。

    程歡重重嘆了口氣。

    片刻后，看著程浩的病房，程歡心里的那個決定越來越強烈?！皨?，時間不等人。既然你沒有主意，那我來選?！?/br>
    “你……選哪個？”

    程母的聲音有些顫抖，恐懼和驚駭nongnong的透了出來。

    不管怎樣的人，到了此刻，作為一個母親，大抵都是這樣的吧。

    “媽，既然我們都不能做決定，我覺得這件事，我們有必要讓浩子知道，我們三個人一起來決定……”

    “不行，告訴浩浩，那還不如馬上要他的命呢?！?/br>
    沒等程歡的話說完，程母瞪大了眼睛，立刻停住哭聲。

    “也行，那我現在就去告訴白醫生，告訴他手術照舊，如果實在徐醫生趕不回來的話，就由他主刀。好不容易等到一顆這么健康的心臟，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如果真有什么事，媽，你放心，到時候，我陪著浩子一起去見爸和程家的祖宗?！?/br>
    程歡言辭鑿鑿，眸子里閃出堅定無比的光亮。

    難得的機會，她不想放棄，她知道如果直接告訴程母，她一定會思前想后地反對。反正她就是程家的掃把星，真出了事，她自己攬了就是。

    說完，程歡轉身就走。

    程母坐在椅子上，淚眼漣漣中，程歡瘦弱的身子，脊背卻挺得很直，步子匆匆朝著醫生值班室去。

    ……

    第二天。

    京都醫院外科十二樓手術室門口。

    程浩穿著藍色的手術服，躺在手推車里，小臉慘白，手緊緊抓著被單角。

    “浩子，你可要勇敢，不許哭鼻子哦。姐答應過你，等你好了一定帶你去坐海盜船，去試試上天入地的感覺，嗯，就是不知道，到時候你有沒有膽子跟我上去?！?/br>
    看出程浩的緊張，程歡特意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和他開起了玩笑。

    果然，這句話一下惹笑了他。

    “哈哈，姐，我可不怕，倒是你，那么膽小，在家里連只老鼠都怕的人，還敢去坐海盜船，不信?！?/br>
    “那咱們來打個賭怎么樣，看看到時候到底是誰沒膽子，誰不敢上，誰就是云太太她們家的土豆?！?/br>
    “賭就賭！”

    程浩的臉上，此刻漾出的笑容，比程歡燦爛得多。

    云太太家的土豆，是一只胖胖的沙皮狗，長得就和云太太一樣的富態，那一臉的褶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姐弟臉的對話，讓一旁站著的護士都不禁笑了起來，囑咐程浩一聲，推上了車緩緩往手術室走去。

    程歡趕緊跟了上去，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浩子，姐和媽在外面等你，你最棒，我們相信你?！?/br>
    “嗯，姐，媽，你們等我?！?/br>
    此刻，程浩躺在床上，小臉雖還是沒有血色，可剛才的緊張和害怕不見了，他舉起了手，朝著程歡將大拇指高高豎了起來。

    “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勇敢。姐等你……”程歡將手舉高，一路跟著手術推車，大聲喊著。

    車推了進去，程歡依舊兀自喊著，眼里的淚大顆大顆掉了下來，手緊緊抓住推車，不想放開。

    她害怕這么一放，就再也見不到活蹦亂跳的程浩了。

    “程歡，你在外面等吧，手術室不能進來的?！弊o士攔住了她，隨即關上了手術室的大門。

    “浩子”

    “浩浩”

    程歡母女同時叫出了聲，程母更是一下癱坐在地。

    門一合上，“手術中”三個大字亮了起來，紅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