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余燼轉身去拿電話,蔣煙發現他走路不是很快。 客廳的燈被打開,蔣煙看到他腳踝繃帶那里有一點紅色,似乎是從里面滲出的血跡。 余燼好像并沒留意到,從沙發上撈起手機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座機號。 他接起來,那邊問他是不是叫余燼。 他說是,“您哪位?!?/br> 那邊說了幾句話,余燼表情嚴肅了一些,眉頭緊蹙,“我馬上過去?!?/br> 掛了電話,他轉頭看了蔣煙一眼,她站在臥室門口,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剛剛吻她時,她的頭發被蹭亂。 余燼走過去,抬手為她梳理頭發,手法學她,指尖插進發絲里,慢慢滑下去,“煙煙,我可能要出去一下,你一個人在家不要怕,有事給我打電話?!?/br> 蔣煙微微抬起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br> 他輕聲嗯,并不想瞞她,“我城西洗車場的幾個朋友出了點事,我得過去一下?!?/br> 余燼伸手握住她手臂,慢慢下滑,牽住她的手,“煙煙,如果我明早還沒回來,你能先別回家嗎?等我一會?!?/br> 蔣煙眼睛盯著他腳踝的傷處,那一點點紅色,晚上看電影的時候還沒有。 不知是不是剛剛他跑進房時太用力,傷口又被撕裂。 她咬著唇小聲說,“要回來的晚,我就不等了?!?/br> 她能這樣說,余燼已經很滿足,好像一下輕松不少,“我盡快?!?/br> 他穿了外套走到門口換鞋,“門反鎖一下?!?/br> 蔣煙嗯。 大森他們下午從余燼這離開,回到城西,晚上吃宵夜時在小吃街又碰到崔良那幫人。 兩伙人本就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已經很多年,偏崔良又是個不省事的,言語挑釁不斷,大森脾氣一點就炸,兩伙人很快動了手。 因為人數眾多,已經算是聚眾斗毆,有人報了警,所有人都被帶回派出所。 余燼趕到時,派出所門口和走廊聚集了好多人,還有記者和媒體在,不知道發生什么大事,他找到一位值班民警,說明來意,那人帶他去了一個房間門口。 余燼透過窗子看到里面的大森他們。 看到余燼,幾個人圍過來,“燼哥?!?/br> 余燼問:“怎么回事?!?/br> 大森旁邊的小弟罵了幾句,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余燼:“誰先動的手?!?/br> “崔良他們?!?/br> 余燼心里已經有數,看向那頭亂糟糟的人群,“出什么事了嗎?” 大森說:“好像是一伙聚眾賭博的人起了內訌,鬧出人命了,一晚上都在處理那頭的事,沒人管我們?!?/br> 余燼點了下頭,讓他們稍安勿躁,先在這里委屈一晚,他來解決。 離天亮只有幾個小時,余燼在旁邊的酒店開了間房臨時休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就退房下樓,準備再去一趟派出所。 剛進那棟樓,迎面碰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雙方都有些意外,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對面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穿制服,莊重正氣。 片刻后,余燼先開了口,“熊隊?!?/br> 熊隊的表情本來很嚴肅,似乎手頭有什么棘手的事,看到余燼緩和不少,“好久不見?!?/br> 走廊盡頭有人叫熊隊,他擺了擺手,讓那邊稍等,隨后轉頭問余燼,“怎么跑這來了,有事嗎?” 余燼說有幾個朋友昨晚惹了點事,在里頭。 他頓了下,“是大森他們?!?/br> 熊隊目光微斂,看了眼時間,示意外頭,“出去說?!?/br> 余燼轉身跟他出去。 兩人走到不遠處的花壇停下,熊隊問怎么回事。 余燼把事情原封不動轉述一遍,又說:“他們本性不壞,以前也沒參與過那些事,只是聽老板的話做事而已,現在幾個人開了家洗車行,已經過上正常的生活?!?/br> 熊隊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掛掉后看向余燼,“我問過了,對方那伙人常年惹是生非,是這里的???,早有案底,這次又是先動手的一方,問題不大,待會我去看看,沒什么事下午應該就能放人?!?/br> 余燼沉聲說謝謝。 熊隊看了余燼一會,覺得他跟以前比似乎變了不少,眼睛里有光,也不像從前那樣冷。 熊隊有些感慨,“你是我最好的線人,沒有之一?!?/br> 余燼目光瞥向花壇里枯萎的枝椏,“可我害死潘在?!?/br> 熊隊看著他,“潘在拒捕,不慎掉進河里,這件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已經五年了,你還放不下?!?/br> 余燼緊抿著唇,“他拿我當兄弟?!?/br> 熊隊嗓音深沉厚重,“法律面前,沒有所謂兄弟,他犯了法,應當受到懲罰?!?/br> “阿燼,你沒有錯?!?/br> 潘在從小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性格剛烈,眼里容不得沙子,高中沒畢業就輟學進了社會,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有一回跟人打架,被幾個人揍得半死,是那個會所老板救了他。 從那時起,潘在就跟了他,也逐漸管一些事。 走上那條路,不是他所選,但命運安排如此,他只能走下去。 如果當年他沒有拒捕,以他的罪行,最多只判幾年而已,遠沒有達到失去生命的地步。 余燼知道,他只是想趕去見未婚妻蘇禾一面。 那時她剛剛懷孕兩個月。 蘇禾是小地方上來的姑娘,初到岳城,無親無故,被中介誆去按摩館,她還以為是干雜活,第一天就碰到潘在去那找人收賬,潘在把她帶走,從那以后再沒讓她離開過自己身邊。 也許余燼骨子里并沒外表那樣冷漠,他重感情,有溫度,懲jian除惡的同時,也不能免俗,對那個真心拿他當兄弟的人起了惻隱之心,也對那個剛剛懷孕就失去孩子父親的女人心懷愧疚。 這份沉重壓在心底五年,至今未能消散。 回到派出所,熊隊去開會,余燼坐在走廊椅子上等消息。 直到現在坐在這里,他才覺得腳踝那里有些疼,昨晚用力過猛,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他沒顧上看,今早又一直折騰到現在。 他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昨晚到現在,幾乎一夜沒怎么睡,他拿出電話想給蔣煙打一個,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他琢磨著借一下誰的電話,那邊忽然有人叫他,不知又有什么流程,他趕緊過去。 蔣煙早上七點多就醒了,余燼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吃了飯,又刷了碗,收拾屋子,把能做的事都做完,已經將近十點。 她悶悶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電視里正在播一個綜藝節目,里面的人亂哄哄鬧成一團,她覺得有些心煩,關掉電視。 余燼說要她等他,可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她又不想給他打電話,好像很擔心他,盼著他回來一樣。 昨天他騙她那事還沒完,不能這么輕易放過他。 蔣煙昨晚沒有睡好,歪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又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下午。 她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茶幾上那束火焰玫瑰。 一星期前的那束花,已經七七八八凋零不少,如今只剩三支還在堅.挺地開著,只是花瓣邊緣微微有些卷曲,顏色也深了一些,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蔣煙有些無聊,隨意翻看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會,目光停留在一則本地新聞上。 她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 新聞里說,昨夜城西發生一起惡性.事件,事態嚴重,還出了人命。 底下評論說什么的都有,有說是賭徒懷疑對家出千,起了爭執,有說是因為女人,還有說人是被抓后拒不配合出的事。 蔣煙心里有些慌,沒有再多想,直接給余燼打了電話。 關機。 她頓時緊張起來,腦子里開始給自己放小電影,猜想會不會是余燼的那些朋友。 如果是,那出事的時候余燼是不是已經趕到那,他有沒有受傷? 如果沒事,為什么不聯系她,為什么關機呢。 想到后面,蔣煙已經坐不住,很快換衣服出門。 直到上了出租車,人家問她去哪里,她才發現自己并不知道去哪里,網上的新聞沒說具體地址,蔣煙想了一下,讓車開到城西洗車場最多的地方。 很多行業都是比較喜歡扎堆的,這樣有利于吸引客流,出租車司機把她送到一個地方,指著那條街,“那邊很多修車洗車養護什么的?!?/br> 蔣煙道了謝,付錢下車。 這一片蔣煙從沒來過,感覺好像比城東余燼住的那個地方雜亂很多。 她沿著這條街走過去,碰到洗車場就問一下,沒有人認識余燼,也沒聽說昨晚哪里出了事。 天氣很冷,路又滑,沒有多久蔣煙渾身就已經凍透,她搓著手,將手放在唇邊取暖,穿過十字路口,往下一條街深處走去。 大森他們在派出所耗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被放出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眾人都松了口氣,一直嚷嚷著晦氣,要去洗個澡,汗蒸一下。 余燼著急回家,不準備跟他們走,開車把他們送到洗車場門口。 眾人下了車,余燼說:“以后離他們遠點,別逞一時之快,你們一個個都快成家了,別給自己找麻煩?!?/br> 大森:“哎,我知道了,以后注意?!?/br> 他問余燼,“你找誰了?說話還挺好使,要不估計我們還得在里頭待兩天?!?/br> 余燼語氣隨意,“朋友幫聯系的,我也不太熟?!?/br> 余燼轉身準備上車,忽然聽一哥們說:“哎?對面那女孩誰啊,怎么一直盯著咱們看?!?/br> 余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馬路對面的電線桿下站著個女孩。 她好像已經在外面凍了很久,臉頰和耳朵都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