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丁魁:“在這座城里,商人和武者最受推崇。江湖上很多武人為了爭得一席之地,都投奔了青州軍。這里不看出身,只要有本事賺錢,有能力殺敵,就能獲得地位。有權勢誘惑,青州軍的戰力自然強悍?!?/br> 他們說著話,路過一個熱鬧的場所,這是一座龐大的樓宇,裝潢華麗,丈高的大門向外敞開,門口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姜小乙仔細觀察一番,這里壯年男子居多,大多都是習武之人。 她問道:“丁兄弟,這是什么地方?” 丁魁道:“這是青州軍自設的武樓,只要能經過里面的考驗,就能得到‘武者令牌’?!?/br> 姜小乙:“‘武者令牌’?那是什么?” 丁魁:“就是青州軍對武者的一種認可。只要拿到牌子,每月都有大筆俸銀可領,還能分到奴隸?!?/br> 姜小乙奇道:“青州城還有奴隸?” 丁魁:“當然有,大牢里有大量戰俘和犯人,都是奴籍,拿到牌子隨便認領十個,還可以開設武館,受賜女人??傊?,只要拿到武者令牌,就等于在青州做成了‘人上人’?!?/br> 突然,人群一陣sao動,一道紅呼呼的影子從武樓里飛了出來,啪唧一下摔在地上。姜小乙起初以為這人一身紅是因為穿著紅衣,后定睛一瞧,才發現是血把人染紅了。這人像是被凌遲了一樣,身上無數處刀口,血rou模糊,當場斃命。 不多時,樓里走出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手里捧著厚厚的本子,抻著嗓子沖眾人道:“我念到名字的進樓去——” 他一個個念,人群中的人一個個往里走,不一會功夫,又進去了幾十人。 地上的尸體很快被清理走。 姜小乙望著地上殘留的一灘血跡。 丁魁道:“樓里都是周璧的近衛,身手高超,殺人不眨眼。青州城內以強為尊,比武死人是很常見的事?!?/br> 姜小乙:“那還這么多人上趕著進樓去?” 丁魁:“當然了,現在世道艱難,對于這些人來說,這可是個一步登天的機會,不管多危險,都值得一搏?!?/br> 姜小乙微微蹙眉,此城風氣,當真令人嘆為觀止。 他們幾日活動下來,熟悉了青州城的各項規矩,行動也更為自如了。 而戴典獄自打出征以來,一直被各種限制,如今也已到了極限。某日傍晚,他嫌王掌柜準備的飯菜太過寡淡,當場摔了碗筷,說什么也要去外面酒樓吃,美其名曰要加深對青州城的了解。肖宗鏡怕他惹事,帶了幾個人,跟著他一起去了。 戴典獄讓王掌柜引路,來到青州城最奢華的酒樓——玉仙閣。他于大堂落座,叫了滿滿一桌子的酒菜。戴王山很大方,做東請客,侍衛營的人也跟著沾了光,好酒好rou吃著,忙著犒勞自己。 只有肖宗鏡,仍是粗茶淡飯,默默觀察周圍。 夜幕剛剛降臨,玉仙閣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滿堂都是商戶和武者,燈火璀璨,觥籌交錯,氣氛火熱。 美貌的賣唱女抱著琴,扭著屁股穿梭堂中,她路過姜小乙這桌,被戴王山一把拉住。 他丟給她一塊碎銀,道:“來首小調,給爺助助酒興?!?/br> 女子柔聲道:“這位爺,妾是要去那邊的?!彼聪蚯胺?,在大堂最里面,擺著一個大臺子,張燈結彩,周圍的店伙計忙來忙去,好像正準備著什么。 戴王山捏了一把歌女的屁股,懶洋洋道:“那是什么???” 歌女道:“爺連這都不知道,是第一次來玉仙閣嗎?那是仙人臺呀,是我們店自設的擂臺,每晚都有?!?/br> 戴王山:“哦?贏了有什么彩頭?” 歌女笑道:“您若贏到最后,店里做東請您這一桌,還有好多稀罕物相送呢?!?/br> 戴王山:“稀罕物?有多稀罕???” 歌女指了指擂臺旁,伙計們搬來搬去的箱子。 “今晚有徒良果,爺吃過嗎?” “沒,那是什么東西?” “是柔佛國的一種果子,珍惜得很,味道十分奇特,又香又臭,軟糯糯的?!?/br> 戴王山挑眉:“又香又臭?” 歌女強調道:“沒錯,又香又臭,這東西大黎沒有,您不信也正常?!彼撻_戴王山的手,看著他俊朗的面孔,心中喜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爺如果不喜歡這些東西,有別的要求,也可與掌柜的提。您可以自己打擂,也可以派隨從上,只要贏到最后,一切都好說?!?/br> 說完,扭頭走了。 戴王山摸摸自己的下巴,盯著歌女肥美的臀部,滿眼意猶未盡。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開過葷了,這對于他這種強欲之人來說,實是折磨。 而旁邊的姜小乙倒是好奇起歌女說的那個果子了。 “……又香又臭?” 肖宗鏡側頭:“你嘀咕什么呢?” 姜小乙:“大人,你聽過這種徒良果嗎?” 肖宗鏡:“沒有。不過柔佛國我倒是聽說過,那是室利佛逝覆滅后建立的一個小國,位于南海之上?!彼⑽⑺尖?,“我原以為周璧只在東?;顒?,沒想到南海也有涉足,此人真是個斂財的好手,怪不得青州軍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發展到如此規模?!币晦D頭,見姜小乙還抻著脖子往擂臺上瞧,口中嘀咕:“……又香又臭到底是個什么味道?” 肖宗鏡失笑:“你就這么好奇?” 姜小乙:“大人不好奇嗎?” 肖宗鏡但笑不語。 很快,幾聲鑼響,掌柜的上臺,沖抬下抱拳,道了幾句吉利話,擂臺便開始了。 規則很簡單,車輪戰,先由店里出一人,食客隨意挑戰,贏了就守擂,輸了就換人。一直到沒人挑戰,剩下的那位就是最后的贏家。在這樣的規則下,先上臺的無疑費時費力,為了避免沒人愿意早上臺的情況,擂臺規定挑戰的一方需支付紋銀八兩,三兩歸店家抽成,剩余五兩由擂主收走。也就是說,越早上臺,掙錢的機會就越多。 王掌柜同為店鋪經營者,對此規則頗為贊賞。 “此店老板真是會賺,這一晚下來少說也能抽個百八十兩?!?/br> 武夫之中不乏意氣用事,狂妄自大者,尤其在青州城這種極端尚武的地界,習武之人更容易被激發起爭強好斗的心態。 果然,擂臺一開,挑戰者絡繹不絕,看熱鬧的人更是圍得里外三層,叫喊聲此起彼伏,氣氛瞬間被點燃。 戴王山瞇著眼睛看向人群中的歌女,明顯是來了興致,他勾勾手指,旁邊的曹寧彎下腰。 “……大人有何吩咐?” “等會你上去,給我贏下來?!?/br> “是?!?/br> 一瞥眼,發現肖宗鏡正看著自己,戴王山挑挑眉:“肖大人怎么這么看著我?” 肖宗鏡:“你想干什么?” 戴王山聳聳肩膀。 肖宗鏡提醒他道:“現在不是享樂的時候?!?/br> 戴王山笑道:“誰說是享樂?這叫入鄉隨俗,因地制宜。不深入到青州百姓之中,怎么能真正了解周璧的行事習慣呢?” 肖宗鏡平靜地看著他在那胡說八道,在他視線注視下,無形壓力籠罩四周,戴王山的神色也涼下來了。他心里憋氣,被酒氣一激,決定一吐為快。下面的話似乎不方便當眾說,戴王山側過頭,微微俯身。 “肖宗鏡,你自己愿做個帶把的閹人,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你管天管地,還管老子晚上怎么睡覺?” 戴王山也知道這粗鄙之語不適合讓屬下聽到,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加上周圍人聲鼎沸,其他人還真沒聽清。 除了姜小乙。 她這位置十分之尷尬,剛好在肖宗鏡和戴王山中間,躲都沒法躲,將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妙,這似乎不是她該聽的話,可她又不能憑空消失。她蜷身貓腰,悶頭吃rou丸子,盡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不引注目。 肖宗鏡依然靜靜看著戴王山,慢慢的,他的嘴角掛上一絲冷笑。只是這笑意絲毫沒有傳達到眼睛里,那雙淺色雙眸里,平靜無波,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肖宗鏡緩道:“周寅?!?/br> 周寅起身,來到肖宗鏡身邊。 “大人?!?/br> “等會你上去,給我贏下來?!?/br> 竟與之前戴王山的命令一模一樣。 周寅應道:“是?!?/br> 一旁的曹寧聞言一愣,看向戴王山。 戴典獄面色陰冷,咬牙道:“肖宗鏡,你到底什么意思?” 肖宗鏡淡淡道:“沒什么意思,在下忽然想吃那個南洋果子了,僅此而已?!?/br> 第70章 又跑哪去了你?! 場面一度僵持。 仙人臺上戰況正酣, 臺上臺下熱火朝天。 只有姜小乙這桌,所有人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周寅和曹寧分別站在肖宗鏡和戴王山身側, 等待自家上司進一步指令。 就在姜小乙以為沖突一觸即發之際, 戴王山卻突然沖肖宗鏡笑了笑,道:“肖大人請息怒?!?/br> 戴王山是一個非常懂得權衡利弊的人, 雖然偶爾行事極端,卻很少真的意氣用事。這一趟青州之行,密獄可是花了大本錢的,對于回報, 他自然也是抱有極大的期待。他不可能因為一起風月之事,與肖宗鏡正面沖突。 戴典獄能屈能伸,好像剛剛的事從未發生過一樣,一本正經道:“肖大人想吃果子就早說啊, 下官哪能跟您爭呢?!闭f完, 瞥了一眼曹寧,訓斥道:“站著干嘛, 還不趕快退下,礙眼的東西?!?/br> 曹寧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退回自己的座位。 見他老實了,肖宗鏡抬抬手,周寅也坐回了原位。 隨著時間推移, 臺上的人水準越來越高, 漸漸出現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崔爺!崔爺!”一名年近四旬的漢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上了臺,他一身利落的湖藍袍子,束發蓄須,下巴上一抹山羊胡, 身材挺拔,神色之間高傲盡顯。他朝下面一抱拳,懶懶道:“在下崔疍,見過諸位好漢了?!?/br> 姜小乙聽這名字,覺得有點耳熟。臺下有七八名跟著崔疍一起來的年輕人,穿著統一的淺色短打服,看起來像是武館的弟子。 姜小乙凝神觀察,看到崔疍腰間掛著一條纏起的軟鞭,忽然啊了一聲。。 “是他……” 肖宗鏡看過來:“你認識?” 姜小乙道:“大人,這人叫崔疍,人送綽號‘催命九節鞭’,是江湖上使軟兵器的人物里數一數二的角色,以前我做過他的生意?!?/br> 肖宗鏡挑眉,姜小乙連忙解釋:“是別人托我找他,崔疍最早是在南方開武館的,后來生意不行,就帶弟子落了草。當年他們離開老家之前干了一大票,洗劫當地多家商鋪,殺了四十多人。后來人家的親人要報仇,就到黑市上買他的消息,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沒想到是跑到青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