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婁淄沒太聽懂,問道:“有這樣的組織嗎?” 余英淡淡道:“有啊,比如……青州軍?!?/br> 婁淄大驚,道:“余爺的意思是,豐州有人要造——”余英狠瞪他一眼,婁淄趕快捂住嘴。隨后犯愁道:“余爺,既然那兩人如此強悍,那去了總舵豈不是帶來更大麻煩?” 余英目光悠長,盯著漆黑的長道。 “他們是強悍,可天下強人不止他一家。好比有些事情,有人讓說,有人不讓說,我們哪邊都得罪不起,就不如將這些強龍都攪到一個池子里。讓他們眼中只有彼此,看不到我們這些小魚小蝦,這才是如今亂世的生存之道?!?/br> 第28章 北邊來的玉石商。 姜小乙和肖宗鏡回呂坊取了行囊, 姜小乙覺得與呂家姐弟大概是此后無見了,便留下些許銀兩,悄無聲息離了冀縣。 姜小乙一路走一路想, 越想越覺得疑問重重, 終是叫住了肖宗鏡。 “大人?!?/br> 肖宗鏡拉緊韁繩停了下來,姜小乙道:“我還是覺得不對, 那余英定是有事瞞了我們?!?/br> 肖宗鏡道:“那你覺得,他口中關于劫案的內容,是真是假?” 姜小乙想了想,道:“倒不像是假話?!?/br> 肖宗鏡:“這就是了, 只要這些話是真的就行了。與其在這想辦法嚴刑逼供,不如就順他的意思見一見錢嘯川,來得更快?!?/br> “可是,”姜小乙猶豫道, “我總覺得……” “不要緊?!毙ぷ阽R淡淡道:“只要有劫案的線索, 就是龍潭虎xue也要闖,事不宜遲, 抓緊上路?!?/br> 姜小乙聽他這么說,整理好心情, 正色道:“是!” 二人趁著夜色趕路,馬不停蹄,在當日下午便趕到了應城。 應城位于豐州正中央, 是豐州的商業中心, 比起冀縣,這里更為奢華,城中到處都是酒肆茶樓和玩樂場所,路上人滿為患。姜小乙此時已經無心游玩了, 他們飯都來不及吃,便來到余英給出的總舵地點。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這里只是位于城區內部,一處極為普通的民宅。 姜小乙叩門,很快出來個小丫鬟,輕聲詢問:“二位有事嗎?” 姜小乙說出余英給的口令。 “生死道上淋金雨,金蘭殿內照祥云?!?/br> 小丫鬟面色不動,打開門。 “二位請進?!?/br> 他們步入后才發現宅院內有乾坤,先是一座四方形的石頭小院,三個方向各自有門,小丫鬟帶他們進去西邊的門,然后又是一個四方小院,還是三道門……就這樣反反復復,穿來拐去,每處院子都一模一樣,全是青灰色的石頭,兩三個看守的護衛,繞得姜小乙頭暈眼花。 最后,他們來到一棟二層小樓前,小丫鬟停下了腳步。 姜小乙松松眼睛,看清樓前站著的兩個人,不禁哎呦一聲。 “你們兩個腳程不慢啊?!?/br> 這二人正是王常捷和徐扈,他們經過昨夜慘敗后,接到余英的眼神示意,日夜兼程趕到應城,來給錢嘯川通風報信。牛樹高則因昨晚被肖宗鏡那一記頭槌傷得不輕,留在冀縣休養。 王常捷和徐扈乍一見姜小乙和肖宗鏡,魂都要嚇出來了。 “是、是你們!” 兩人心中焦急,可是奈何就是進不去屋子,也見不到幫主。 小丫鬟用同樣的理由把姜小乙和肖宗鏡也攔下了。 “幫主現在有貴客,二位請稍等?!?/br> 姜小乙從懷里取出信,道:“這是冀縣管事余英寫給你們幫主的,你交給他,我們最多只能等你送信的這段時間?!?/br> “這……”小丫鬟有些為難,“幫主已經吩咐過了,這次見客不能被打擾,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放后面?!?/br> 姜小乙笑道:“什么客人?這么大排場?” 小丫鬟道:“這奴婢就不知了?!?/br> 王常捷在旁質問:“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徐扈止住他的話,低聲道:“既然余爺寫了信,他們肯定是私下商量好了什么?!?/br> 王常捷:“商量什么?唉!余爺糊涂!他怎能將總舵位置告訴敵人呢!” 姜小乙沒工夫跟他們廢話,對小丫鬟道:“我不管你們幫主在見誰,總之我們等不了,你要是不送信,我就親自去送了?!?/br> 王常捷怒道:“你敢闖總舵!爺爺給你好看!” 姜小乙挑眉嘲諷:“手下敗將也配叫囂?” 王常捷氣得齜牙咧嘴:“你——” 小丫鬟聽得眉頭緊蹙,心道最近這是怎么了,哪來的這么多個硬茬子。她正想著找個什么借口拖延一下,二樓一個房間走出一名護衛,小心關上門。 他下樓來,環顧院內情形,最后對小丫鬟道:“綠綺,讓他們安靜些,幫主正與貴客相談要事?!闭f完,又沖王常捷等人抱了抱拳?!爸T位堂主稍安勿躁,幫主很快就談完了,到時再請各位堂主上樓詳敘?!?/br> 王常捷心想,要匯報的事已經在這擺著了,還詳敘個屁??勺炖镉植缓眠@么說,只能支支吾吾點頭。 姜小乙沖這人道:“這有余英的一封信,麻煩你交給錢幫主?!?/br> 那護衛并不認識他們,以為是余英介紹來拜碼頭的,頗為不耐?!澳懵牪幻靼自拞??不管有誰舉薦,你們現在都只能在這等著?!?/br> 姜小乙轉頭看肖宗鏡,后者揚揚下巴,姜小乙把信收回懷中,抬起頭,手掐腰,猛吸一口氣—— “錢嘯川!給老子滾出來!” 這一聲吼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出一身汗來。 “聽見沒有!出來!” 眾人都被喊傻了,還是護衛最先回神,幾步沖了過來,“你不要命了!”他要堵姜小乙的嘴,但中途被肖宗鏡扣住手腕。 “錢幫主是不是就在你剛剛出來的房間里?”他問完,也不等回答,腳下一絆,兩手分別抓住這護衛的后背和腰身,給人提了起來?!鞍グ?!”侍衛叫喚兩聲,掙脫不開,肖宗鏡抓著人,以右腳為中心,畫了半圈,竟將這大活人原地掄起來。一圈,兩圈,三圈,他找準時機一脫手?!叭?!”護衛順勢飛了出去,正好砸在剛剛出來的房間門上,摔進門內。 “哎呦喂——!”這護衛滾了幾圈,被一只黑靴踩住。 緊接著,這黑靴主人一聲冷哼,將護衛一腳踹到墻邊。護衛被肖宗鏡掄上來倒沒受什么重傷,被踢這一腳卻直接吐了口血,昏死過去。 小樓并不高,視野開闊,這大門一開,屋里院里,互相看了個清清楚楚。 姜小乙剛準備新一輪罵戰,看到桌旁那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那高大的身型,那恐怖的視線,那陰森的嘴臉。 不是戴王山又是誰?! 其實在來的路上,姜小乙設想了諸多狀況,她多少也感覺出目前青庭幫應該正面臨著難以解決的困境,所以余英才想讓她與肖宗鏡前去破局。但她原本猜想,來找麻煩的應該是些眼饞軍餉的江湖勢力,她萬萬沒想到,竟是戴王山。 他不是在天京嗎?他什么時候來到豐州的,來這做什么,難道也是為了軍餉的案子? 姜小乙一時頭大,嘴里的話也忘了喊。 戴王山身旁還坐著一個身著華服之人,一只眼睛蒙著金色的眼罩,想來便是獨眼金鏢錢嘯川了。 錢嘯川走出門來,看著樓下兩位不速之客。 “二位是何人,為何在此鬧事?” 不用他們開口,王常捷仰頭道:“幫主!就是他們!這兩個是銅花雙俠,一個是翻山鼠,一個是混江龍!他們昨天在冀縣鬧事,屬下無能,沒能攔住他們!” “銅花雙俠?”錢嘯川嘀咕一聲?!安辉犅劇?/br> 身旁戴王山也走了出來,站在柵欄旁。 他與肖宗鏡四目相對,互不作聲。 姜小乙硬著頭皮取出信函,飛給錢嘯川。 錢嘯川接過,拆信閱讀,沉吟幾許,收信道:“原來是遠方的貴客,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彪m然余英信中已有預警,但他還是頗為顧及戴王山,斟酌道:“這位是北方來的玉石商戴先生,正與在下談些生意,可否請貴客稍等在下……半柱香的時間?!?/br> 姜小乙看向肖宗鏡。 肖宗鏡:“半柱香我等不了?!?/br> 小樓上憑欄而立的玉石商戴某人,抱起手臂,挑挑眉。 “半柱香我談不完?!?/br> “這……”錢嘯川夾在中間,難上加難。 姜小乙萬分同情錢嘯川,被這樣前后阻擊,場面真是說不出的尷尬。但這么僵持下去,除了浪費時間,沒有半分好處。她悄悄蹭到肖宗鏡身旁,低聲道:“大人,要不我們……”她剛想勸幾句,戴王山卻忽然一改語氣,對錢嘯川說道:“算了,錢幫主,我這人比較好說話,我不為難你,讓他們先談,我可以等?!?/br> 姜小乙心里一驚,戴王山竟然主動讓步了?隨后她馬上想到,不對,他這是另有想法,這次談話誰后談誰有利,因為他們都有實力從錢嘯川嘴里逼問出先談一方的內容,再做后續打算。 密獄雖然也是朝廷勢力,可是跟侍衛營完全是兩回事,有些事情上更是水火不容——就好比之前在齊州的案子。 現在他們的關系更是敵暗我明,朝廷內部不少人都知道軍餉的案子落在肖宗鏡頭上,但他們卻絲毫不知戴王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如果也是為了劫案,那可就出大事了…… 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焦慮一樣,戴王山沖她微微一笑,道:“看來二位還是有所擔憂,那不如先讓這位混江龍進去談話,這位翻山鼠暫且留下,咱們互相打消一下對方的疑慮如何?” 姜小乙:“這……” 她有心,但有點沒膽。 正猶豫不決時,肩上輕輕落下一只手,一股清涼之氣游走周身,將姜小乙的不安躁動全部撫平了。 “不用想太多?!毙ぷ阽R低聲道,“他不敢怎樣,你只要記住我們來此地的目的便夠了,其余不用擔心?!?/br> 姜小乙定下心來:“是,那我就留下與他一談?!?/br> 肖宗鏡嗯了一聲,頓了頓,又吩咐道:“不要離開這間院子?!?/br> 好不容易達成一致,錢嘯川也松了一口氣,稟退了王常捷等人,與肖宗鏡一同進了房間。 院子里只剩下姜小乙和戴王山,他從二層翻下,落地悄無聲息。 姜小乙內心一贊,真是高明的輕功。 戴王山走到她面前,姜小乙恭敬施禮:“見過戴大人?!?/br> 戴王山哼笑道:“哪來的‘大人’?聽不到錢幫主是如何稱呼我的?侍衛營的人難道都像你這樣,嘴上也沒個把門的,肖宗鏡就是如此調教的?” 姜小乙聽他張嘴就嗆人,心下不滿,脫口道:“戴先生,‘侍衛營’這三字可比‘大人’更加引人耳目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