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浪跡天涯去了
顧長澤終于回到了蘭寧,見到了二皇子,兩人相視一眼,便都放下了心。 可以說,此次北地之行,已經功德圓滿。 論公,旱災解了,瘟疫除了,百姓也已經在官府的帶領下,開始建造新的家園。 論私,拿到了乘黃角,還破壞了大皇子的計謀,更肅清了一次北地官府。 謝明夷回到蘭寧后,就夜以繼日的和幾位大楚醫師商討,終于弄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隨后便與顧長庚一道離開了蘭寧府。 二皇子和顧長澤則繼續待在北地,一邊安撫災民,一邊收攏人心,徹底將北地三府握在手心。 京都。 時隔半個月,顧長庚終于回來了。 他也終于見到了顧長青。 此時的小堂兄在顧長庚眼中,早已成了一團黑氣,看不清五官,而他的腹部則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顧長庚當即心一個咯噔,死劫已經發作過了。 顧長青,已經死了。 只是因為被顧長庚刻命,才多出了一月壽命。 顧長青倒是很開心,充滿喜悅的聲音透過重重黑氣傳了出來,“長庚,謝公子,你們終于回來了!北地那邊情況怎么樣了?我大哥找到了嗎?我爹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顧長庚莫明覺得煩躁,拉著謝明夷的手都不自覺緊了緊。 “閉嘴!” 他眉目越發凜冽,壓著脾氣問:“你不疼嗎?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已經死了! 這句話,顧長庚說不出口,他只無力地嘆息一聲,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顧長青干笑一聲,喏喏道:“大哥失蹤,我娘不是暈倒了嘛,她在你走之后,醒過一次,但好像入了夢魘,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一番,又昏睡過去了?!?/br> “三叔請了御醫,都沒能治好她,只說什么……心病還須心藥醫?!?/br> “我也不懂,就想著去霍山靈覺寺,給她供一盞祈福燈,也算為人子女的一份心意,說不定,佛祖就被我感動了,讓她好起來了呢?” “下山后發生了什么,我記不太清了,只是——”顧長青似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后腦勺,說道:“點燃祈福燈后,我娘還是沒有好轉,約莫是我不夠孝順吧?!?/br> 顧長庚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看著小堂兄傷口處的泥土,死劫想來就是下山途中爆發的。 被刻命者,強留人間一月,身體在這一月內會保留著死時的模樣,不腐不爛。 旁人看他也不會發現什么不對,還當他活著。 唯有直系血親,可窺見真相。 但現在的侯府,顧郴遠在蘭寧,魏氏昏迷不醒,老夫人也不在府中,偌大的侯府,再無一人是顧長青的直系血親。 顧長庚看向謝明夷,輕聲問:“有辦法嗎?” 謝明夷搖頭,“rou身已死,魂魄強行拘在體內,也無濟于事?!?/br> “你知道的,此地沒有輪回,魂魄一旦離體,就會徹底消散,除非找到能夠保存魂魄的器具,將其收納,再找一具適合他、還留有生機的rou|體,進行定魂鎖命,方能救活他?!?/br> 不說能否找到完美的rou|體,就單說收納魂魄的器具,這個世界真的有嗎?謝明夷對此持懷疑態度。 顧長庚倒是默默松了口氣,有辦法就好,收納魂魄的器具?須彌洞天里應該有吧,待會兒問問茶茶,小結巴肯定有知道! 想到茶茶,顧長庚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卻又想不起來。 算了,不想了。 “長青,帶我去見三叔,我有事找他?!?/br> “好,跟我來,三叔就在書房?!鳖欓L青應聲道。 他不知道長庚和那位謝公子說了什么,他一句也聽不懂,但沒關系,從小到大,他不懂的東西太多了。 就像他八歲的時候—— “曰投其好……與富者言名,與貧者言利,與貴者言勢,與賤者言義……當如是矣?!毙⌒〉念欓L青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念著歐陽大學士的新作。 教導他的先生一拍手中的戒尺,顧長青停下了。 先生問:“此文中的貧富貴賤者,當為何意?” 八歲的顧長青有些怕這位先生,怯生生地說道:“富者就是有錢的人,貧者就是沒錢的人……” 還未說完,先生便大怒,“一派胡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伸手!” “啪啪啪——” 顧長青挨了十戒尺,掌心通紅,眼眶閃爍著淚花。 “長澤,你來說?!毕壬藲?,喊了另一個學生回答。 顧長澤朗聲道:“歐陽大學士以貧富,形容一個人的思想學識。富者為文士,貧者為商賈,貴者為官員,賤者為平民武士?!?/br> “文人好名,商賈重利,官員聚勢,武者遵義?!?/br> 先生欣慰地撫了撫胡須,“不錯,正是這個道理,長青,你要好好向你兄長學習?!?/br> “長青知道了?!?/br>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不知為何,顧長青就一直記得,深深的記得。 記得那段話的意思,記得先生的戒尺,記得課后大哥給他敷的藥。 記得那句——朽木不可雕也。 漸漸的,顧長青就懂了,大家希望他笨,卻又看不慣他笨。 就像母親,希望他過繼給三叔,卻又不希望他真的親近三叔。 剛剛顧長庚問他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事,顧長青隱瞞了一些—— 魏氏,他的母親,厭他。 魏氏醒過一次,就那一次,她朝著顧長青大吼:“你是不是覺得你大哥不在,你就是侯府世子了?我告訴你,別癡心妄想了!你是要過繼給三弟的,你將來是要給三弟摔盆的!你……不是我的兒子,我兒子只有長澤!” 顧長青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聽著魏氏邏輯混亂的言語。 他知道,自從父親動了他過繼給三叔的念頭,母親就一直不愿意親近自己,甚至刻意疏遠自己。 只是,三叔三嬸不愿意啊。 三嬸對他很好,每次見他都給他塞好吃的,但三嬸終究還是希望有一個親生的孩子,她咬緊牙關,對過繼一事死活不松口。 顧長青就一下子變得很尷尬,誰都不要他。 他看起來沒心沒肺,天天活蹦亂跳,但卻一點也不開心。 不過,好像自他從霍山下來,苦悶的心情就好多了,仿佛剝開了心頭上的陰霾,一下子晴空萬里。 “是你讓我開心起來的嗎?”顧長青抱起一只雪白的小獸,笑著摸了摸它順滑的皮毛。 這是他從霍山帶下來的,好像是一只貍貓,圓滾滾的眼睛澄明清澈,只看著就叫人心生歡喜。 …… 書房。 “三叔?!?/br> 顧長庚帶著謝明夷朝顧霖行了晚輩禮。 “長庚侄兒,還有謝小公子,你們回來了?!鳖櫫赜行┿俱?,可以看得出,這些日子,確實難為他了。 顧長庚合上書房的門,拉過一個椅子,讓謝明夷坐了,他才拿出一個香囊,遞給顧霖。 顧霖有些疑惑,捏著軟綿綿的香囊,“這是何物?” 顧長庚道:“這是鹿蜀的皮毛,從白民祖地帶給你的土特產?!?/br> “鹿蜀?”顧霖眼睛亮了亮,鹿蜀他知道啊,宜子孫的異獸,他也曾打過鹿蜀的主意,只是一直不知該去何處尋找。 顧長庚:“有了鹿蜀庇護,想必很快就能聽到三嬸的好消息?!?/br> 顧霖大笑,整個人都精神了,“借你吉言!我與你三嬸,盼個孩子盼了十年,實在太久了?!?/br> 他眼角似有些晶瑩,感嘆道:“若這次真能得償所愿……你就是我們夫妻倆的貴人!” 顧長庚微微一笑,“三叔為人公正,當有兒女伴身?!?/br> “等此間事了,我準備帶明夷,回一趟老家,見我父親一面,順便在那過個年?!?/br> 顧霖沉吟道:“也好,你與二哥也大半年沒見了,現在又有婚約在身,合該帶謝小公子回去見見?!?/br> “那就這么說了,北地事情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但后續事務還需處理,大伯和大堂兄估計要在北地待一段時間,可能要近年關才能回來,這段日子,還要麻煩三叔三嬸多cao心了?!?/br> 顧霖頭疼,“年關才能回來?豈不是還有一個多月?” 顧長庚點頭:“對了,聽說大伯母臥病在床,還犯了夢魘之癥?” “不錯,你大伯母現在昏迷不醒,大夫開了藥也沒能將她喚醒,長青急得不行?!?/br> “那我先帶明夷去看望大伯母,告訴她一些北地的消息,指不定聽到大堂兄已經平安,她就醒了呢?!闭f到最后一句,顧長庚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 魏氏:我不醒,我就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