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徐總幫我是因為心中有愧？

    趙律師額頭的汗都要流下來了，眾所周知，做律師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心理素質強大，無論在多么高壓對方多么詭辯的情況下，也要保持鎮定不亂，調整思路，始終保持清晰的狀態。

    可是……

    宋挽月此時的語氣雖然很平靜，但是那雙眼眸通透的就像是能夠看透一切，而且這個女人，她很有自己的氣場。

    跟徐總，還有之前的肖總監那種明顯強勢雷厲風行不一樣。

    宋挽月就是那種——我雖然對你笑，但是卻能讓你感覺到笑容后面的死亡警告的類型。

    趙律師一個猶豫不過是唇翕動了一下，宋挽月就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我知道了?！?/br>
    趙律師：……

    搞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他可是什么都還沒有說。

    宋挽月抱著胳膊，幽幽的看著黑漆漆的樓道，輕聲說：“她提前囑咐過你啊?！?/br>
    趙律師：………………

    蒼天啊。

    他真的連開口的機會還沒有，如果讓徐總知道，會不會炒了他？

    *******

    在趙律師欲哭無淚，慘白著臉離開之后，宋挽月敲開了徐如影的家門。

    徐如影本來累得在沙發上休息的，看到挽月進來，眼中一亮，“你怎么來了？”

    宋挽月看著她疲倦的眼眸，抬了抬手里從家拎過來的菜：“來表示對徐總的感謝，看你很累，過來給你做飯?！?/br>
    徐如影：……

    本能的畏懼。

    這真的是來表達感謝的么？

    “怎么，徐總不相信我的廚藝么？”

    宋挽月笑盈盈的看著她，今天，她穿了肖明雨最喜歡的寶石藍襯衫，衣袖處慵懶的挽了上去，露出一截蓮藕般雪白的小臂。

    徐如影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怎么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br>
    她身子一側，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心里在默默盤算。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在廚房里安裝了火災報警裝備。

    宋挽月沒有動，她一雙眼睛盯著徐如影，似乎有話要說，徐如影疑惑的看著她：“怎么了？”

    宋挽月：“我能說么？”

    這樣的近乎于卑微的語氣讓徐如影心里一痛，挽月曾經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她根本見不得她有這樣膽怯的樣子，不覺得，徐如影放緩了聲音，眼神都變得柔和：“說吧?！?/br>
    是不是哪兒還需要她幫忙？

    宋挽月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怕我把廚房點著了？”

    徐如影：………………

    真的是幸好沒有穿高跟鞋。

    徐如影笑的尷尬讓人不忍直視：“哪兒有，沒有?！?/br>
    宋挽月：“我感覺你在強顏歡笑?！?/br>
    徐如影：“……我餓了?！?/br>
    ……

    這樣的過招，在以前明雨和挽月身上總是有的。

    肖明雨大挽月那么多歲，卻屢屢敗在她的身上，她內心一直是知道的，她的小女人，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斂了氣場甘心在家里乖乖的等她。

    其實她的挽月比她想象的要強大的多。

    徐如影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出神的想著。

    她甚至在盤算，一年的時間里，除了安頓挽月和母親，幫她們鏟除身邊的一切障礙之后，是否要幫挽月圓她年少時的夢。

    少年時期的挽月很喜歡油畫，甚至一度在大學的時候參加過國內的比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但是后來隨著她們感情的牽絆，父母的不同意，加上明雨的工作起步飛速越來越忙碌，選擇之下，挽月退出了油畫圈子。

    她當時笑著抱著宋挽月撒嬌：“你那么忙，我要是再忙碌起來，這個家該怎么辦？”

    肖明雨不同意，“那是你的夢想，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

    宋挽月的臉頰蹭著她的脖頸，嗅著明雨身上的香氣，幽幽的說：“油畫，或許是我少年的夢想，但是遇到你之后，跟你相守就是我一生的夢想。我已經不再年輕了，不能失去你……”

    回憶往事。

    徐如影的眼圈紅了，她咬著唇正克制著情緒，廚房里傳來宋挽月一聲驚呼。

    猛地從站起來，徐如影轉身一路小跑：“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切到手了？

    她沖進廚房的時候。

    挽月和她都有點愣。

    挽月的手里抓了一把韭菜，怔怔的看著徐如影，看著她眼里的心疼與著急。

    還記得許久之前。

    大概是在她們相愛七周年的時候。

    宋挽月調侃肖明雨：“我的明雨越來越耀眼了，而我逐漸老了，不如外面的小姑娘們水靈了，還什么都不會做，你會不會嫌棄我？”

    肖明雨直接給了她一個大白眼，“你要干什么，直接說，別演戲?！?/br>
    挽月笑了，揚起孩子一樣的憧憬：“今天我給你露一手坐一桌豐盛的晚餐吧?！?/br>
    然后……

    然后就以挽月傷了手指，流了好多鮮血，肖明雨心疼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埋怨不停結束了。

    那時候，明雨看她的眼神，跟現在徐如影看她的一模一樣。

    “你在做什么？”

    冷靜下來的徐如影發現她被騙了，聲音薄涼了幾分，宋挽月看著她，可憐兮兮：“差一點切到手?！?/br>
    這是她以前對付明雨常用的招數。

    用最童真的表情最可憐的語氣拆掉她心中的怒火。

    徐如影深吸一口氣，她轉過身：“要不還是出去吃吧?！?/br>
    宋挽月看著她的背影，偷偷的笑了：“不要，我馬上就做好了?！?/br>
    ……

    馬上要做好了。

    馬上發生在一個半小時之后。

    對門的黃蘭也被拉了過來，她坐在桌子前，看著一桌的確算是豐盛的飯菜，滿是驚喜：“小徐，你又下廚了？哎呀，看著就好吃?！?/br>
    她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欣賞這姑娘了，不僅工作厲害，人溫和，最主要的是做飯做家務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對她們娘倆諸多幫助，這難不成是女兒在天有靈，派過來守護她們的？

    宋挽月：……

    徐如影微微一笑：“不是的阿姨，是宋小姐做的?！?/br>
    黃蘭身子一僵，她拿起的筷子立即放在了晚上，猶豫著：“啊，是挽月做的啊……”

    那還能吃嗎？

    怎么做這么多菜啊，多浪費食材啊。

    宋挽月氣鼓鼓的，“阿姨，你看看你，怎么還把筷子放下了？”

    黃蘭和徐如影相視一笑，都有點迷之尷尬。

    燈光亮了起來。

    又開了一瓶酒。

    四菜一湯，一家人又一次圍坐在一起。

    這一次，不是明雨剛離開時的悲慟，雖然還在上心，心也揪扯著疼。

    但大家都可以不再流淚了。

    挽月做的菜很簡單，四喜丸子、清蒸鱸魚、糖醋排骨、炒芥蘭，還有一個西湖牛rou羹。

    味道么……真的是不怎么敢恭維。

    黃蘭吃的咸的一直喝水，挽月吃了兩口也是皺起了眉，徐如影卻安靜的吃著。

    她前前后后一共吃了三碗飯。

    這別說對以前吃飯像是數迷離的明雨來說是致命量了，就是對一般的女孩子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數量。

    可是徐如影吃的很開心，她一點點的吃著，直接用實際行動踐行了“光盤行動”。

    黃蘭看著她，有點牙疼：“小徐啊，不咸么？”

    徐如影搖了搖頭，“我的口味一直很重?！?/br>
    她要把這些都吃了。

    以前的以前，她總感覺跟挽月還有一輩子，經常笑話她做飯不好吃，還刮著她的鼻子說她是廚藝小豬。

    她有的是時間陪著她的挽月一點點成長，她們的余生很長。

    而現如今。

    往后余生，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要記住她飯菜的味道。

    記住她的一切。

    宋挽月幽幽的看著徐如影，她沒有去攔她，只是靜靜的望著她，陪著她。

    黃蘭歲數大了，吃完飯之后總是要出去溜達一下才能消化，宋挽月看了看徐如影：“徐總要一起去嗎？”

    徐如影知道樓下那個跳廣場舞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們，晚飯吃完了，兩口子就笑嘻嘻的去了。

    以前，她看著只覺得平常，甚至覺得有點難為情。

    可現如今，這已經是她永遠不能奢望的幸福了。

    她看到會流淚的。

    徐如影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br>
    宋挽月盯著她撐起來的小肚子，輕聲說：“我覺得你需要去?！?/br>
    徐如影：……

    到底是被挽月給拉了出去。

    一家三口，走上了摩登的廣場舞中心。

    廣場上的人依舊那么多，燈光絢爛，除了跳廣場舞的，旁邊還有很多踏著輪滑的少年在嬉戲玩鬧，中央的噴泉隨著音樂變化。

    一切都如常。

    黃蘭剛來這里的時候，總覺得自卑，加上女兒突然離開，她心里難過，不想見人。

    后來挽月偶爾帶她過來，她也匆匆了事，溜達一圈就好了，不會跟著大家跳。

    現如今，也許是這幾次，徐總對家里的幫忙，讓黃蘭內心覺得這個孩子是可靠的。

    也許是因為她身上那份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黃蘭真的融入了叔叔阿姨們的隊伍里，她甚至被領頭的分到了一把粉紅水靈的扇子，笑瞇瞇的跟著音樂踏著舞步。

    徐如影怔怔的看著她，眼角有些發熱，這時候，宋挽月伸出了手：“徐總?！?/br>
    徐如影看了看她，月色之下，挽月的眼眸深邃漆黑：“我們也去跳吧?！?/br>
    徐如影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挽月的眼眸聚起了水霧，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努力隱忍著：“我曾經想要和她一起的?！?/br>
    想跟她一起慢慢變老。

    想跟她一起白發蒼蒼。

    想拉著她一起感受人間的四季煙火。

    今天是明雨離開她的第二十一天。

    老人曾經說過，三期之后，逝去的人埋在地下的白骨就冷了。

    他們漸漸的被世人遺忘，變成一段回憶，亦或是他們口中的故事。

    她再沒有機會去牽她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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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寫的葉子鼻子發酸。

    多珍惜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