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
☆、第725章 論孟瑛的專情 正在薄荷和熠彤他們試圖弄清楚羅白英來找茬的原因時,據說已經回到京城的何當歸,這時候卻在離清園不遠的十里坡,錦衣衛據點陌茶山莊里閑閑喝茶,旁邊坐著廖家兄妹,還有面無表情的高絕。 雨夜里的空氣冰冰涼涼,雨滴打在屋檐上的聲音清靈美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享受著這難得的一刻。廖青兒是唯一的例外,她用無骨魚的姿勢吊在桌子邊緣,臉上寫著“我很無聊,我想有聊,猛戳我”! 或許是她心底的呼聲傳到了遠方,不久之后,一道雪白優美的身影自窗而入,躍入了她的眼簾,就像沙漠里的困客撿到了一個飽滿的水囊。廖青兒“咣當”彈起來。 廖之遠用余光淡淡一掃,很不客氣地剝奪了她的樂趣之源,冷酷地說:“只是衛府的普通軍務,跟你沒什么關系,喝你的茶?!辈璞K一放,他招手喚來信鴿,從紅蠟小腳上取下竹筒信,只看一眼就點火燒了。 廖青兒嗚咽一聲,軟軟趴進臂彎里,雙肩發抖,不知是真哭還是裝哭。何當歸和高絕默默地喝茶。 “我想回京城?!绷吻鄡涸俾冻瞿樀臅r候,晶瑩的淚痕掛了一臉。何當歸眼神很好地捕捉到她手指縫里的小瓶,好像叫“眼藥水”哦那東西。 “原因?”廖之遠挑眉。 “我想吃家門口的冰糖脆鴿,三色拔絲魚,大餡rou包和小刀切山楂糕!” “這個容易……明早的膳食又多了家鄉的味道,還是meimei你想得周到?!绷沃h快速地寫了張條子綁在信鴿上,打個響指,信鴿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廖青兒又泄氣了,難道她要在這里關上一輩子么,難道廖之遠的真實面目暴露出來是個終極妹控么!悲憤地扭頭送給何當歸一個驚心動魄的眼神,何當歸輕咳一聲,很道義地開口勸了:“廖大人,何必氣成這樣?青兒雖然人笨些,但孟家并不像傳言中那樣嚴苛,我相信以青兒的資質,嫁給孟瑛不會受委屈的?!?/br> “哼~~沒受委屈?還沒嫁過去就瘦得皮包骨頭,等真嫁作孟家婦,連骨頭都不剩了?!绷沃h大概和公公呆久了,陰陽怪氣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廖青兒申辯:“關于這個,我可以解釋的?!?/br> “哼,你閉嘴!” “專治,暴政,商紂,夏桀……”碎碎念。 “嗯?你說什么?”廖之遠長眸瞇起,磁性的聲音透著危險。 “咝——”廖青兒搓搓手臂,受不了地叫道,“你能別cos公公說話嗎!你敢像個男人一樣正面對決嗎廖之遠!” 廖之遠問:“你覺得你哥不夠男人?好,說吧,跟誰對決?” 孟瑛那小子嗎?正好借機教訓他,那個從頭到腳都透著可憎的無恥小人,不光拐了他家的蠢丫頭,還把十五的圓月喂成了初四的月牙。這還不算,經他手里的情報網證實,那混蛋家里美妾如云,家外頭也鶯鶯燕燕,隨便哪個挑出來都美過蠢丫頭。那種男人怎么能嫁? 廖青兒干咽口水,看一眼何當歸,看一眼高絕,再看一眼何當歸,最后指著何當歸說:“呃……跟她比,文斗武斗她都奉陪到底,對吧小逸……” 廖之遠用鼻孔說:“老子不打女人,除了醫術也沒什么好比的。對了,孟瑛今年幾歲,斷奶了嗎?” 廖青兒忍無可忍地握緊拳頭,叫囂道:“老娘就是看上他了,爹娘都同意了這門親事你為毛這么難說話!好了,談判破裂,小逸,我們走!”說著拉起何當歸的手,可是沒等站起來,雙膝就中招了,麻得動彈不得。 何當歸示意她稍安勿躁,對上廖之遠囂張跋扈的目光,微笑道:“廖大人沒聽過一句古語叫‘女為悅己者容’?青兒一直希望身形輕盈,現在終于得償所愿,先不論這件事本身的好壞,至少那是她真正想要的,我們為什么不恭喜她?至于孟家的親事,就家世而言還是貴府賺到了,天作之合的好姻緣,廖大人對孟瑛這個人有什么不滿嗎?” “……嘁?!?/br> “果真是為了孟瑛?那廖將軍是質疑他的為人,還是他的能力?” “哼?!?/br> “原來如此,對他最大的不滿是‘好美色’的性格缺陷?!?/br> “唔?!?/br> “其實關于這點,我也曾經和廖將軍一樣擔心過?!焙萎敋w眉眼彎彎,徐徐說道,“擔心之余去你們長夜閣買情報,調查了孟瑛七歲到十七期間接觸過的所有異性,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孟瑛是個很專心一意的人,他如今打算共度一生的女子就是青兒了。我安心之余才極力贊成這門親事?!?/br> “小逸你說真的!怎么我不知道!”廖青兒激動地插嘴。 廖之遠也懷疑地瞇起眼睛,長夜閣調查出孟瑛為人很專一?一個拈花惹草的人都算是專情,什么又叫做濫情?哪里來的見鬼的標準! 選定的標準就是廖之遠本人,和他一比,孟瑛好多了。何當歸在心里默默補充,面上是不變的微笑,“長夜閣搜集的情報有備份,將軍不信的話可以去調出來看?!?/br> “哼?!?/br> 頓了頓,何當歸又說:“既然咱們暫時達成共識,就別拘著青兒了,她習慣了自由自在,等嫁人后想再到處跑就沒這么容易了?!?/br> “嘁?!?/br> 出人意表的,廖之遠一邊用語氣詞表達著不屑,一邊卻彈出兩道氣,解開了青兒的xue道。 “???哥你不再捆綁限制我了?”青兒站起來跺跺腳,滿臉的不敢置信的樣子,居然……談判成功了?小逸真厲害哪,老哥一個字都沒講,就愣是把倔牛給說服了。他們怎么溝通交流的? 作為背景之一的高絕還在喝茶,還是面無表情的表情,除了微微抽搐的眼角。 廖之遠一看青兒那毫不掩飾的“女大不中留”就感到火大,猛捶一下桌子:“高興什么?我還沒說完,恢復自由只是暫時的,最遠不能出揚州城。誰求情都沒用,”長眸掠過何當歸含笑的唇角,“這已經是格外開恩,別以為本大爺是好糊弄的?!?/br> 青兒含淚坐回椅子,搖晃著何當歸的手臂求安慰:“小逸咱們明天進城吃灌湯小籠包好不好?坐船去逛夜市放河燈好不好?” “不行!”廖之遠不等何當歸說話,低喝阻止,“在本大爺查清孟瑛那小子底細前,你別想?;ㄕ型祷鼐┏?!游什么河坐什么船?意外失足掉水里,讓人打掩護逃跑,這樣的事你做過幾回了?” “你大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青兒心虛地指控著,緊緊拽住了手里的袖子。 何當歸輕笑:“呵,還以為廖將軍和我達成一致了,原來還有分歧。難道將軍質疑我的判斷力……不如咱們打個賭?” “好,好!”青兒跟著起哄。 “賭什么?”廖之遠抬眼,警惕地打量對面的素服少女。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何當歸比以前更難琢磨了,像是剛從山里修煉出來的高手,不知藏了多少底牌。 何當歸纖指微動,撥著那封被廖之遠燒成一團灰燼的竹筒信,低垂著眼簾,巧笑道:“我猜這一封不是普通的軍務往來書信,因為你讀信的時候表情不一樣,也沒跟高大人傳閱過,而銷毀信紙卻比平時快了三倍,怕讓我們看到似的?!?/br> “……你什么意思?”廖之遠覺得整個人都暴露在對面一雙鳳眸下,藏不住秘密。 “意思就是,這封信跟我,或者說跟清園有些關系吧?”何當歸偏頭猜測著,口吻是極肯定的,“北邊的城門早就關了,這個時辰冒雨送來的信如果是軍務,那豈非是十萬火急的那種,將軍你不可能處理的那般兒戲,連批示都沒有。這兒離陌茶山莊最近的就是清園,雙方也一直通書信,剛才讀完信后第一眼,你看的不是高大人而是我,更令小女子產生了一些小小的想法……” “哈哈!”青兒笑了,高絕的眼眸也罕見地染上三分笑意。 廖之遠的臉色由白轉藍,由藍轉紅,青兒憋不住大笑起來,用力拍著他的肩頭笑道:“承認吧老哥,你騙不過小逸的!你不說出來,是不想我去清園湊熱鬧對吧?快說說有什么好玩的事,不說我們就自己派人去問了!” 廖之遠咬牙,還想繼續負隅頑抗。何當歸又語出驚人地說道:“寫信的人是熠彤,他跟將軍還有高大人你們私下里通著書信,大半內容還是關于我的。剛才那封也一樣?!?/br>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還賭什么?”廖之遠氣呼呼地推開茶盞。高絕首次開口糾正道:“開始是陸江北和孟瑄兩個飛鴿傳信,后來交給了手下人辦。沒有惡意,你不用多想?!?/br> 何當歸不在意地笑笑說:“好意和惡意我會分的,不過這一次,我賭的是那封信上說的事里牽扯了錦衣衛。處理不好對你們也不利?!?/br> 唯一看過信的廖之遠失聲道:“是羅家的羅白英找你麻煩,與錦衣衛何干!” 廖青兒睜著圓圓的眼睛,興奮地重復:“羅白英?去清園撒野?好玩好玩,還等什么,快備馬車,還是直接騎馬過去?” ☆、第726章 贖身后的丫鬟 “縱奴行兇、壞人姻緣,這話卻從何說起?”熠彤用指尖揉一揉眉間,攢起耐性看向女人,“李夫人,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如今天色已晚,我們郡主也不在。請暫且休息一晚,有什么說的都等明日……” “不用了!”羅白英一甩袖子往外走,“何當歸躲著不敢見我,我偏要把她找出來問個清楚。把馬車牽過來!” 她的丫鬟打傘小跑進雨里,過了會兒回來,馬車沒跟著一起來。丫鬟知道主子在氣頭上,小心翼翼道:“回夫人,許是雨里走久了,咱們兩輛車的車轅都劈了,那邊兒說修好得等幾個時辰?!?/br> 羅白英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好熠彤沒讓她尷尬太久,發揮了好客的妹的,“來人,快收拾一間房讓李夫人停歇,煮熱水熱茶來?!?/br> 一只毛驢也懂得順坡下的道理,何況人乎。果然,羅白英不負所望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等送走了這一位瘟神,熠彤才回頭看向熠迢,問:“車子是你弄壞的?”之前羅白英在廳里鬧騰的時候,熠迢悄悄出去了一回。 熠迢冷哼道:“我沒工夫跟跳梁小丑糾纏,你想多了?!鞭D身出去,留下原地的薄荷暗暗擦汗。讓人破壞羅白英馬車的就是她,熠迢只是個幌子。雖然她什么都不明白,不過既然是小姐留書里寫的…… “啪!” 羅白英進房后抓起茶就喝,不防燙到舌頭,氣得她將茶盅甩到地上,驚退了左右幾名丫鬟,連大氣也不敢喘。等羅白英的貼身丫鬟春茗來了,所有人才松口氣。 “夫人仔細手,劃破一點兒半點兒,李大人可怎么心疼呢!”春茗端著杯茶過來,聲音轉為耳語,“奴婢讓人打聽過了,小賤人真的跑來投奔她的舊主子,想找個替她出頭的。好在清寧郡主病得下不了床,管她筋疼!” 羅白英雙眼一亮,急問:“那你說現在怎么做?” 春茗獻計道:“趁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治死小賤人,事后被察覺了也容易辦。您跟郡主是親戚,她豈有為一個丫鬟跟你翻臉的?!?/br> “……好,就按你說的辦?!?/br> 主仆二人有商有量的時候,熠彤他們卻還沒弄明白羅白英說的“壞人姻緣”是怎么回事,熠彤甚至開始猜,會不會是羅白英對他家公子有什么想法,才跑來說那樣無禮的話。再一想又覺得不通,這時,下人來報:“那個受傷的女人醒了,吳大夫開的藥也煎了端給她,可她不肯吃藥,也不說話?!?/br> 熠彤、熠迢對望一眼,熠迢皺眉道:“咱們剛救了個傷者,羅白英就找上門了,莫非是來尋她的?” 熠彤想了想,吩咐那名下人:“告訴那個受傷的女人,她不肯吃藥也罷,只是不好多留她了,明日讓她搭乘李夫人的車離開,免得咱們救人的還擔責任?!?/br> 下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報,那女人把藥全吃了,還要求在清園打個短工,讓他們別攆她走。熠彤和熠迢對望一眼,若有所思。第二日天沒亮透時,就聽見羅白英住的廂房那邊很吵,熠彤熠迢衣不解帶,從盤坐調息中醒過來,已恢復了不少精神。 薄荷就比較慘了,頭沾上枕頭,剛睡著就被鬧醒,蓬亂著頭發去看情況,才發現昨天救的那個傷者是熟人,還一個屋住過一段時間的。 “荷藕,怎么是你?你……怎么弄成這樣?” 昨夜撞見地上的人時天色黑,那人又狼狽不堪,就算現在經過清理包扎,薄荷還是再三確認,才喊出了聲。荷藕模樣生得不錯,又懂得打扮,一直很俏麗的個丫頭,怎么才半個月不見就弄得如此糟糕?從前白里透紅的好面色一點兒不見,像是從冰天雪地里走出來的,青一塊紫一塊,嘴唇也掉皮了。 荷藕是孟家的家生丫頭,跟何當歸出門去了趟燕王府就沒再回孟家,聽說是贖了身,奔好前程去了。這消息傳回孟家時,好多丫鬟還羨慕不已,以為荷藕是在燕王府里得了什么奇遇了,放著孟家的好差事不做贖身出去,肯定是有更誘人的條件。 當時,薄荷也當玩笑聽著,隨著說了幾句。因為同住一間房的緣故,她和荷藕的關系比旁的丫鬟親近幾分,沒見著最后一面還嘆了可惜,誰能料想,再見竟是這樣! 薄荷猶豫著問:“難道是……你哪里得罪了小姐,她把你辭退了,你銀子花光無家可歸才弄成這樣?”不是薄荷把何當歸往壞處想,而是了解這位主子的脾氣,好時極好,不留情面時連六親都不認的。被她認作“自己人”是莫大的福氣,天塌下來也砸不著你,可除了“自己人”之外的其他人只能看到一個冷漠的她。 荷藕在炕上擁被坐著,摸出帕子掩口咳了幾聲,面色沉痛地說:“不干你家小姐的事,贖身是我自愿的?!?/br> “可是……那你贖身后遇著了什么,誰把你欺負成這樣的?”薄荷越看越驚心,眼前的荷藕跟印象中判若兩人,露在被子外的手腳不是瘀傷就是擦傷,幾乎沒一塊兒好皮。眼珠烏漆漆的,看不到少女的天真光彩,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別問了,若念往日情分,就讓我多住幾天吧?!?/br> 荷藕越是這樣,薄荷就越心痛,抓起她的手細看一回,激動地說:“不行,天底下還能沒有王法了!快告訴我,我做不了主的,還有小姐呢!” 荷藕搖頭道:“你說郡主嗎?我又不是她親近的丫鬟,跟她沒什么主仆情分,又一意孤行地要求贖身?,F在弄成這樣,又有什么臉面去求她救我呢?就算……虐待我的人是她的jiejie,也怪不到她身上哪?!?/br> “小姐的jiejie?”薄荷瞪大眼,“你說的是,羅大小姐羅白英?她為什么打你?” 荷藕“嗚啊”哭出聲來,不等再問,說曹cao曹cao就到了。門口冷笑站著的艷服女人,可不就是羅白英么。濃厚的梨花妝,紅唇上扭曲的笑意,冰冷的雙眼直盯著屋里的兩個人。 羅白英?薄荷打小兒就在羅家幫工,還曾服侍過羅白英一段日子,印象里這位小姐雖然跟所有人都不親近,高傲不可攀的樣子,可從沒干過虐打下人的事呀。羅白英的衣著習慣也是以素雅為主,這個穿紅戴綠的女人,實在不能跟羅白英畫上等號。 “荷藕,真讓我好找。不想在別人家里解決李家的家務事,就乖乖跟我回去吧?!绷_白英冷笑著說。荷藕從看見她的第一眼就僵住了,肩頭微微顫抖。 羅白英身后的丫鬟春茗補充:“馬車都修好了,就在外頭候著,要是賤婢你想讓人家看笑話,那多呆一刻也使得。對吧,夫人?” 羅白英道:“賤婢原是何當歸的丫頭,不是李家調教出的。什么主子出什么奴才,叫我也難說?!?/br> 春茗用安慰的語氣道:“夫人寬心,一切都是賤婢的錯,這次不能再輕饒她了?!彼齻兛谥械馁v婢,就是眼冒驚恐的荷藕。 薄荷聽著這對主仆一搭一唱的,頓時又不解,又生氣。羅白英明知道荷藕是孟家的丫鬟還虐待她,這還不算,居然背后說她家小姐的壞話。薄荷氣憤地叫道:“荷藕不能走!這里是清園,沒有我家小姐的應允,誰都不能把人帶走!” 羅白英勃然變色,薄荷喊完就害怕了,對方怎么說也是羅家的大小姐…… “哼哼,”春茗皮笑rou不笑地說,“是你家的人你再維護,你還不知道吧?這個賤婢現在賣身到了李家當下人,我們夫人是李將軍的正室,手里還捏著賤婢的賣身契呢?!?/br> 薄荷看向荷藕,對方埋頭咬著唇,分明是默認的模樣。 春茗突然沖上來掀被子、翻查包袱,口中繼續爆料著:“你們知道這賤婢偷了李家多少東西逃跑的嗎?假好心收留了她,你們就變成賊女的同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