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一股火冒上來,朱允炆雙手握成拳,力道之大,竟然握斷了拇指上的老玉扳指。處于暴怒邊緣的他,面上反而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他笑著說:“將一干負責cao辦宴會的人,全部綁了來見本宮?!?/br> 中年人為難地道出真相:“殿下容稟,小臣在檢查菜饌的過程中,有個丫鬟躲在廚房外鬼鬼祟祟地偷看,被小臣抓個正著。刑訊拷問之后,才知她是王美人的侍婢,被銀子買通了,在宴會上清寧郡主的菜中下毒。小臣正要問出她的主使之人是誰,她卻咬破牙后的毒囊,毒發身亡了!” 朱允炆聽到王美人的名字,立即垂頭陷入了沉思,等再抬起頭時,他的怒氣完全消失了。 這個王美人是四叔送給他的女人,進東宮兩年多都安安分分,原來,是在這兒打著埋伏嗎?朱允炆朱唇一勾,眼前浮現了四叔朱棣正氣凜然的英偉面容?!啊?/br> 至于四叔內心和外表是否一致,朱允炆也是花了很多年才研究出來的。他那位在皇儲奪嫡中一直保持低調,在二叔秦王、三叔晉王和十七叔寧王的較量中始終處于中立,自始至終維護皇權的好四叔朱棣,也是一個胸懷帝王之志的人。 朱允炆遣散下人,獨自來到府西花廳的暖閣,柴美人的住處。這時已是三更時分,柴美人更換了象牙綢月牙紋寢衣,坐在一桌顏色鮮亮的小菜前,燭影搖紅,將她襯托得分外嬌媚,笑靨怯弱不勝。 朱允炆在她對面坐下,吃了一筷青筍,用了半碗小米粥,心緒漸漸平復下來,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答案——他們姓朱的男人,身體里都留著好戰和野望的血液,又距離那個象征無上權力的位置僅一步之遙,任誰都想押下籌碼博一回。 “殿下,多用些這碗冬菇蝦仁,婢妾特別花心思做了這道菜呢。您昨夜睡眠中咳了兩聲,醫師說冬菇對您的身體很有益?!辈裼陥D笑吟吟地舀給他一盅晶瑩誘人的蝦仁。 朱允炆默默地吃下那雙玉手夾來的每一樣菜,思緒一飄,眼前卻不受控制地浮現了另一個少女的臉龐。 那少女的姿容比起他的侍妾差遠了,生著一張圓圓的蘋果臉,兩腮帶著點太陽曬起的暈紅,鼻頭微微上翹,嘴唇總是嘟嘟著,一張一合地抱怨這、教訓那。當時她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以為他只是賣畫的潦倒書生,還周濟了他兩吊銅錢。 朱允炆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嘩啦啦的銅錢聲響,一雙圓圓的杏子眼滴溜溜地望著他,一串剛炸好的排叉舉到他的鼻子上。 “喂,小文子,我請你吃排叉,給,拿著!” “放開肚皮盡量吃,吃完還有!” “你吃東西怎么比女人還秀氣呀?就跟我家小姐似的,一個湯圓四口還咬不完!” “你怎么一直捂著你的腰,是胃疼嗎?在這兒等著,我給你買小米粥去,我家小姐說了,胃疼時喝小米粥比吃藥管用!” “小文子,你快看快看!那邊來了一群官差,他們都在看你呢——嗚哇!手里還拿著畫像,正在比對你的臉!喂,你、你該不會是江洋大盜吧?” “小文子,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要回揚州去找小姐了……” “……殿下!殿下?您還好吧?”柴雨圖奇怪地呼喚著眼神渙散的長孫殿下,將一只描花小碗推到他面前,“您再用半碗粥吧?” 朱允炆埋著頭,靜靜盯著那碗粥,一口一口,慢慢地飲下。他專注的神情令柴雨圖感到不安,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脫出了她的控制,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滋生著野草。剛想起一個話題,打破這詭異的沉默,門外突然響起了爭吵聲。 “站住,說你呢!你是那個院里的下人,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你就亂闖!”說話的是柴雨圖的貼身婢女薔薇。 回話的是一個稚嫩的太監聲:“姑姑好,奴才是東雨閣的小潞子,奉了張美人之命,來請長孫殿下過去一趟,十萬火急?!?/br> 薔薇高傲地笑了:“張美人來請殿下?不好意思,殿下和柴美人已經歇下了,哪兒都不會去。你回去告訴張美人,請她明日再找殿下說她十萬火急的事?!?/br> 這番對話,房中的柴雨圖和朱允炆聽得分明,柴雨圖暗暗皺眉。因為她的得寵,致令底下的丫鬟也趾高氣揚起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越是蒸蒸日上的關鍵時刻,越該表現的謙遜恭敬才是。薔薇的話落在長孫殿下耳中,不知心中做何感想? 柴雨圖悄悄拿眼溜朱允炆的臉,后者仍只是出神,仿佛正在回憶著什么。 太監又求告了兩聲,讓薔薇進去通稟一聲,薔薇堅決不允,太監突然語出驚人地喊道:“醫師說張美人有喜脈了!張美人求見殿下,難道你敢阻攔嗎?” 薔薇一愣,屋里的柴雨圖也一愣,朱允炆從青澀的回憶中抽身,丟下手中的調羹,起身去了東雨閣。柴雨圖甚至沒來及行禮送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筆直的身影走遠。她扶著門框站立,心中醞釀著一個又一個毒計。 朱允炆來到東雨閣,一進門就聽見張美人哼哼唧唧的哭聲,心生不悅,掀眉問:“怎么了,不是說有喜了?你哭什么?” 張美人難得見朱允炆一次,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她的嬤嬤連忙扶住她,大驚小怪地叫道:“醫師才說了您的胎息虛弱,讓您臥床靜養,您這會兒又何必苦撐著起來?長孫殿下仁厚,怎會跟您計較這點禮數?” 朱允炆抓住了話中重點,皺眉問:“胎息虛弱,怎么回事?” 嬤嬤扶著張美人坐好,才回身磕頭稟道:“醫師診斷說,張美人長期食用寒涼食物,以致宮寒不宜有孕,現在好容易懷上了,想保住也難。求殿下給張美人做主,她是被人故意害成這樣的!” “此話怎講?”朱允炆皺眉。 嬤嬤說:“兩個月前,柴美人帶著一道冰鎮西瓜銀耳盅來拜訪張美人,張美人一時貪涼吃著喜歡,柴美人就叫廚房每日都做了端過來,張美人不察之下,連吃了兩個月的冰盤。柴美人的險惡用心,簡直昭然若揭呀!” 張美人一直哭,朱允炆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她立刻就斷了哭聲,怯怯地觀察朱允炆的反應。 醫師熬好了熱騰騰的湯藥,進來捧給張美人的嬤嬤。朱允炆長眼一瞇,問醫師:“她的胎象如何,還能保得住嗎?” 醫師弓腰回道:“張美人有孕已兩月余,可胎息卻非常脆弱,照這樣下去,這一胎保不到第五個月?!?/br> 朱允炆周身迸出寒氣,揚手打翻了嬤嬤捧的藥碗,滾滾藥汁澆了她一手一身,疼得她殺豬一樣嚎起來。朱允炆笑問醫師:“那你還給她煎藥作甚?” 醫師哆哆嗦嗦地作揖過頭頂,說:“小人暫時用湯藥鎮住張美人的宮寒之癥,是因為小人聽聞第一神醫羅脈通正在東宮做客。只要請他用三清針法為張美人治療,此胎可保無虞?!?/br> “果真?” “不敢欺瞞殿下,三清針法傳世一百年,醫書上有載,它可以拔除寒氣?!?/br> ☆、第682章 一個吻的報酬 更新時間:20140415 后院一間小屋中,燭火溫暖地照亮了一室,蟬衣為何當歸梳理黑濕的長發。何當歸剛從水井里爬出來,吐盡所有黑血,清除了身體里的毒素。 時隔三年多,蟬衣的梳頭技術還是遺憾地沒有什么進步,不一會兒工夫,在她奮力的撕扯之下,地面上鋪起了一層黑壓壓的發絲。何當歸疼得淚花直冒,覺得錦衣衛大牢里的刑罰也不過如此,能堅持讓蟬衣把她的一頭長發梳通,全靠她對蟬衣的感情在支撐。 在宴會上,何當歸就認出立在她后面的侍女是蟬衣,雖然蟬衣的容貌變化很大,應該是化了丑妝,不過縱使化成灰,她也能認出蟬衣來。蟬衣故意撞掉了她夾的一筷子鴨rou,她已知道菜中有不妥。 當時,她又發現了另一件與眾不同的事。她左右相鄰的桌上,別人用的都是銀筷子,只有她的筷子是包金的。略一思索,她弄清了這其中的貓膩。金銀制的餐具都能彰顯身份,但是,銀器最眾所周知的用途就是試毒。她用銀針悄悄一試,針尖瞬間變成漆黑色澤,是劇毒! 主座上的朱允炆談笑風生,對她十分客氣,下毒的主使之人會是他嗎?如果朱允炆想讓她死,那么即使她一口鴨rou不吃,被困在東宮中,朱允炆隨時有辦法加害她。 想到這里,她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用手絹將鴨rou藏起一包,又把盤子弄亂,裝成吃了很多的樣子。 蟬衣見到這一幕,以為何當歸懂了她的暗示,心里正高興,卻又見何當歸把夾過鴨rou的筷子擱嘴里舔了舔,不禁又焦急起來,不懂何當歸明知有毒,為什么還放心大膽地用口品嘗。 原因是,何當歸記得自己中了錦衣衛的合禾七日清后,陸江北告訴她,以后百毒都不侵了,她才想試試自己能不能扛過去。事實證明,排出毒素是一個比較痛苦的過程,所以就算是百毒不侵的人,也不該拿毒藥當白糖吃。 與蟬衣重逢后,她明顯感覺到,蟬衣有些“羞于”跟她相認。不是她們的感情變淡了,而是,蟬衣正在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不過沒關系,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解開蟬衣的謎題?!啊?/br> 在東宮意外撿到蟬衣的她,心情滿足得像喝了一罐蜜,直到房頂上的瓦片碰撞聲傳進她的耳中—— “誰在那里,出來!”何當歸仰頭喝道。 窗戶打開,一道身影箭射進來,蟬衣驚得后撤兩步,定睛一看,來的人是彭家大少爺彭時。他穿著一身甲片戎裝,手上有刀,刀口染血。 蟬衣瞪著眼問:“表少爺,你想干什么?” 彭時的回答,是用刀柄敲在蟬衣的左肩,蟬衣翻著白眼暈倒了。這一次,換何當歸瞪眼了,“彭時,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我的面傷害我的人,你要與我為敵嗎?” 血刀擱在桌沿上,彭時一言不發地走近,直到近得讓何當歸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她能感覺得出,彭時是從有死亡氣息的地方跑過來的,他袍角的每一點血跡,都煞氣逼人。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慎絆在桌角上,將要跌倒的時候,彭時扶正了她,鐵鉗一樣的臂膀從后面扣住她的腰。 “放開?!焙萎敋w冷了臉龐。 彭時的手臂沒有松開,另一手卻遞上了兩樣東西:富貴長生金鎖,以及……彎月玉玦。何當歸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最想要的那塊玉,原本屬于她的那一塊胎里帶來的玉! 她奪過玉玦和金鎖,驚喜地問:“你從哪里弄來的?” 彭時如實相告說:“玉是柏煬柏交給我的,還讓我傳句話給你——他被他娘纏住了,請你有空時去救救他?!?/br> “柏煬柏,的娘?”何當歸蹙眉。 彭時點頭道:“這是他的原話,我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代他傳話?!?/br> “哦?!焙萎敋w明白了,柏煬柏假扮成仙草郡主,在公主府里住得樂不思蜀,最后就出不來了。她不著痕跡地撤出彭時的懷抱,在荷包里找到他的東宮衛軍兵符,微笑遞給他,“總算你守信用,我的野心小,留著這個也派不上用場,還你了?!?/br> 彭時接過兵符的同時,突然反手一抓,緊扣住了她的脈門,揚唇道:“三meimei你的野心小,我的野心卻很大。我信守了對你的承諾,作為回報,你是否該幫我一個小忙呢?” 何當歸裝作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問:“什么小忙?”長袖遮掩下的指縫里,銀針的尖端倏然一亮。 彭時緩緩前傾腰身,黑瞳暗得照不進一絲光線,他開口要求道:“幫我取得長孫殿下的信任,在朱允炆的面前,每當我‘懇求’你做什么事時,你就看在咱們的交情上,做好我要求的每一件事。事成之后,咱們就扯平了?!?/br> “好,我答應你,”何當歸毫不猶豫地說,“我會在朱允炆面前好好演戲,你可以放開我了?!?/br> 彭時松開她,然后揚手一拋,將一粒黑色的丸狀物彈進了蟬衣大張著的嘴巴里?;杳灾械南s衣下意識地吞咽,吃下了那個東西。何當歸沒料到彭時如此卑鄙,氣得將手中針全數拍進他的胸口,兇狠地問:“你給她吃了什么?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到我?”說著舉起了桌上的刀。 彭時中針,仰面躺倒在地上,卻絲毫不顯驚慌,意態閑散地笑道:“三meimei別慌,那只是我制的一些藥力輕微的藥散,跟你喂寧王吃的不是一種藥,卻有一點相似——我的藥散只我有解藥,你的藥只你有解藥?!?/br> 刀柄從何當歸手中滑脫,她全身仿佛浸在了冰水里,一時很涼,一時又腦門發熱。這一下,她終于弄懂了一件事:“你的主子是寧王,你背叛了皇長孫?!?/br> 彭時無所謂地聳聳肩,“郡主此言差矣,我從未效忠過朱允炆,雙方只是各取所需的短期合作,所以談不上‘背叛’一說。而寧王殿下,他是我非常欣賞的人,也是我選定的未來天下之主?!?/br> “我對你和朱允炆、朱權的關系不感興趣,至于朱家天下誰主,是朱家人才關心的問題?!焙萎敋w冷冷道,“我奉勸你立刻交出解藥,如果你不想讓我找朱允炆談心的話?!?/br> 這時,遠處響起一排腳步聲,是沖著這個地方來的,何當歸和彭時都聽見了。何當歸心里有幾分急躁,彭時卻不緊不慢地說:“等咱們的交易達成之后,你的解藥換我的解藥,這樣咱們就再次扯平了?!鳖D了頓又說,“不對,你還欠我一次?!?/br> “我欠你什么?” 腳步聲越來越近,依稀還能聽見愣小子彭漸的說話聲。 彭時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用談論天氣的口吻說:“段曉樓的母親葛夫人生病了,用的御醫是我外公羅杜松,實際開方子的人卻是我,如今還差兩副藥才能徹底痊愈。三meimei你說,你是不是多欠了我一次?” 何當歸終于被激怒了,揪住他的衣領搖晃著,狂躁地說:“不要以為我是什么好人,把不相干的人都納入保護范圍,拿著他們的命要挾我?!?/br> 彭時挑高一側眉毛,反問:“你沒受到要挾嗎?” 她頓時語結了,有一瞬間的失神,與此同時,那一隊腳步聲已經走到了院外,咚咚咚!有人敲響了院門。彭時卻在這個時候捉住她的下頜,用兩片溫熱觸上她的唇瓣。當她意識到他在做什么的時候,眸中掠過不可思議的光,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掙扎,而是咬緊牙關,防止他又喂給她什么奇怪的藥散。 她的態度通過唇齒傳遞給彭時,打破了他冰冷驕傲的面具。他加大力道,將冷漠的她按向自己需索的唇,糾纏不休。 咚咚咚!院門被擂得震天響,彭漸在外面喊:“三meimei,你醒著嗎?我哥說你中了毒但是沒大礙,我想看看你!”咚咚咚!“柴表姐也來看你了,三meimei,你在家嗎?”咚咚咚! 柴雨圖擔憂的聲音響起:“表妹說不定沒力氣開門了,不如將門砸開吧?” 屋子里,彭時硬撬開她的牙關,毒蛇般的舌滑進她的口中,四目相對,他的黑眸帶著譏誚的笑。她目光一寒,重重咬了下去…… 啪!院外真的開始砸門。 彭時一把推開何當歸,殷紅的血灑在他的衣領上,綻開朵朵梅花。殺了一晚上的敵人,他沒流一滴自己的血,如今血流不止,只是因為他試圖接近一個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 他略帶自嘲地扯動唇角,從地上爬起來,胸口的一排銀針激射而出,齊齊沒入對面的墻上。 “剛才那個,是我救葛夫人的報酬,所以咱們又一次扯平了?!迸頃r擦一下唇邊的血紅,微笑道,“另外,我幫你取回那塊胎里玉,不是我太過好心,而是半年之前,寧王吩咐我混入長公主府找玉。你真正該感激的人,是寧王才對?!?/br> 何當歸無法言喻的恨意揉進眼里,碎成這一地月光。 砰!院外的人破門而入。 ☆、第683章 美人出浴藏 更新時間:20140416 彭漸率人闖進來的時候,何當歸和彭時已完好地面對面站立,蟬衣也從昏迷中醒來,一臉迷茫地看著院中形形色色的面孔?!啊?/br> 一位盛裝的美人笑吟吟走進屋中,蟬衣肩膀忽然抖了抖,整個人縮小成一團,小小步挪動到何當歸身后。何當歸敏銳地捕捉到蟬衣眼中的驚恐之色,心中騰起一團火焰。好,好一個柴雨圖! 來人正是昔日寄人籬下的柴雨圖,容貌和眉宇間的氣質都有很大改變,認識她的人都快要認不出她了。她穿著一身粉藍輕素羅衣裙,裙裾上繡著燦若云霞的芙蓉花,雙肩如削,腰束金帶,髻上戴了一對精致蝴蝶釵,一步一步走近,步步生蓮。 “好meimei,你沒事吧?我聽殿下說你在宴上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身體不舒服,愁得我什么似的?!辈裼陥D的水眸顧盼有神,目光落在何當歸臉上時,是純然的關切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