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孟瑄當先跑出去,孟瑛拖著鄭反在后面追趕,不多時就找到了目的地,一件四合院民宅,大門沒鎖,虛虛掩著一條縫。叛匪個個藝高人膽大,因此有夜不閉戶的自信。孟瑄三人悄悄摸進去,但聽里面傳來女子憤怒的叫嚷,以及男人的笑聲,“哈哈哈,小美人兒~~等陪完了我,你再下去陪我的死鬼老弟,哈哈哈!” 孟瑄的人羽箭一樣射出去,卻被孟瑛扯住了后領,孟瑄掙脫不出來,就去抓孟瑛的手,孟瑛吃痛,卻不肯放手,只是悄聲附耳道:“你聾了?那個女子的聲音不像何當歸,聽聽再進去,急什么!” 孟瑄此刻的確是聽不見也看不清,一心要往里面沖,于是孟瑛又跟他說:“那女人的聲音非但不是何當歸,聽著還有兩分耳熟,而且方才綁匪的話,難道你不記得了?死去的方十三不過調戲那女人一回,就身首分家了,何當歸能做出這么絕的事來嗎?她最多也就切切人手,何時切過人的腦袋?” 孟瑄聽了這話才停止掙扎,和孟瑛一起走到窗下聽壁角,鄭反被點了啞xue和大xue丟在一邊。 “死男人、臭男人,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你活得不耐煩了?”屋里的女人顯然處于劣勢,口上還不饒人,“姑奶奶系名門出身,我相公是朝廷的大將軍,神勇無敵,你敢動我一個指頭試試,保管他送你歸西!” 這個聲音當然不是何當歸的,孟瑄也聽得很分明,可是,女子自稱她相公是朝廷的將軍?那她是哪一位?這一回被朝廷遣來平叛的,除了他,就是孟瑛,其余幾名孟家子弟,至今沒有一人有下落,女子口中所說的將軍是…… 孟瑛聽完那一通暴脾氣的女聲,倒是恍然大悟起來:“哦,我知道了,那個女人是凌妙藝,她一定是追著廖之遠跑青州來的?!?/br> “凌妙藝?”孟瑄不大認識此女。只是確認了不是何當歸,頓時大松了一口氣。 “何當歸的表姐,一個很討厭的女人?!泵乡⒔獾?,并詢問孟瑄的意見,“咱們救不救她?還是等等再救?” “等等再救?” “看看這個女人能不能翻天,還是徹底沒轍了?!?/br> ☆、第569章 舍不得不抱她 更新時間:20140201 孟瑛在京城時就曾見過凌三小姐凌妙藝幾回,印象頗差,后來在揚州羅家見著,凌妙藝也是跑來黑何當歸的,反而被何當歸奚落一通離開。后來孟瑛同廖之遠看不對眼,也不看廖青兒面子了,糾集一幫人找廖之遠的麻煩,卻被凌妙藝從中破壞,因此孟瑛看這個女人極討厭。 此時孟瑛孟瑄在窗外聽壁角,并點開窗紙看室內的情形,但見炕頭上男上女下,女子的衣衫還算完整,可臉蛋上卻吃了兩道刀痕,滲出一些血跡來。 孟瑄看得不專心,微微有些走神,他一方面仍然在擔心何當歸的安危,柏煬柏曾在幾天前的幻夢中承諾把何當歸還給他,可至今不見人影。另一方面,從廬州至青州的路上,有一段是坐船走水路,當時他靠在船邊吹江風,卻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一下子栽進江水里,身如披甲,沉重不能鳧水,只覺得沉到江底的時候,被什么東西捅進了心口窩。 之后被水手打撈上來,他就一直不大舒服,全靠喝那藍衣姑娘的藥茶才能支持著趕路,到青州農莊里住下,也就是在那里入住的第二日,他突然一下子“覺醒”了! 原來,那一點捅入他心口的不是別物,就是先前兩個空間的孟瑄對撞時,被撞出來的保留有對何當歸記憶的一魂一魄。 當初兩個孟瑄融合,一點意外事故導致本來的孟瑄被擠走一魂一魄,獨獨保留了過去三年里對何當歸的一切記憶,凝成一個小孟瑄,附在玄鐵刀身上一動不動,是因為他被融合之中的烈火灼傷,變得非常虛弱,喜歡冰鎮養傷。 后來一魂一魄中的一魄相中了冰涼的西湖水,引為療傷圣地,故帶著匕首投湖了;剩下的一魂跟著廖青兒找到何當歸,扎進她的小腹中休養,至今沒有醒轉。何當歸能打碎體內真氣不服管教而抱成的晶核,重新恢復功力,也全虧了小孟瑄那一撞之力,此乃后話。 總之,如今的情況變成了這樣,一魂一魄中的一魂,還在何當歸的小腹中呼呼大睡,引為美事。 一魄卻做了件正經事:拖著孟瑄下水并撞進他的體內,最終經過半個月的嘗試,成功與孟瑄合而為一,也幫孟瑄找回了丟失部分的記憶,令他想起三年來同何當歸的種種糾葛,也想起了,何當歸與朱權之間,本來就是有一些曖昧故事的……不過主動的一直是朱權,逃避的一直是何當歸。 想起了這些,再聯想起寧王府眾女眷的慘死,最大的疑兇,除了朱權本人,他想不出第二人選。對于這些舊事,孟瑄不是不介懷,可是他介懷的對象何當歸,如今早已不在他懷中了! 早先在揚州城里查察孩童失蹤案,有一天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孟瑄遇見了他四叔孟兮,那時候孟瑄還沒恢復記憶,對嫻靜美麗的何當歸雖然有好感,但一直都覺得缺了什么似的,阻隔著他對她好。在那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孟兮交給他一包藥,囑咐他暗中喂給何當歸吃,令伊忘卻前塵往事,則佳偶天成,良緣值此良宵滿矣。 孟瑄聽的糊里糊涂,還沒來及多問,四叔孟兮就在眼前突兀消失了,孟瑄甚至辨不清,這個四叔是坤空間的那個“親四叔”,還是這一邊的“后四叔”,也不知手里那包“塵世孟婆湯”所謂能洗去的前塵往事,指的究竟是什么。 何當歸一個及笄少女,能有多少前塵往事?她就算能得會飛天,也飛不出他雙手搭出的那一片天。 孟瑄一直都保有這種信心,直到有一天他覺得他對何當歸的了解,可能連她的故事與秘密的一小半都不到,而且最最危險的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能不親近她,舍不得不抱她,完全不可能放棄她,就像他不能放棄空氣、清水和食物,這些與生息相關的源泉。 于是,四叔那一包被丟在箱子底的藥,頓時變得金光閃閃,成了他的指路明燈,成了堪稱未卜先知的四叔送給他的第二張“護身符”。第一張“護身符”,就是在坤空間里給他的那一張穿越時空的“船票”,把他送到了何當歸的身邊。在另一邊的世界里,他馳騁南北近二十年,竟然從未遇著過這樣一個妙人,仿佛從他的身體中分出去的一部分,完美地貼合他的懷抱,讓他一下子就補全了空蕩蕩在世間飄搖二十載的胸懷。 于是,他親手煎了那碗藥,親手一口口喂進何當歸的小嘴里,親眼看著何當歸在床頭痛苦地扭動掙扎,親身鎮壓了她的扭動,按著她的雙手,阻止她抓傷自己的臉。最后,他又親聲唱歌哄她入睡。不眨眼睛地瞧著她一夜香眠,再睜開眼睛時,就不認得她的相公孟瑄了。等他終于倦得眨了眨眼睛的時候,她一下子就不見了,直到現在也沒再找回來。 他多想念她,尤其當他補全了自己的記憶之后?,F在來到方十二這里,聽說房中女子不是何當歸,他頓時又松氣,又揪心,松氣是因為被方十二欺辱的不是她,揪心是怕她如今的遭遇還不如房中的凌妙藝。畢竟,失去了記憶的她,猶如失去盔甲的怯怯小白兔,憑人在各處下口都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他多想肋生雙翅,飛到有她的那個地方,抓著她的雙手告訴她,對于她的那些故事和秘密,對于她跟任何男人的任何一點牽絆,他都十分介懷,是因為他一直都把她看成他的一部分。但是這段日子以來,經過了他丟魂失憶、她被迫失憶的種種經歷,他又突然發現,情到濃時,什么都介懷,同時也什么都能妥協。 他多想立刻飛到她身邊告訴她,他已經徹底妥協了,只要她原諒他的過錯,再次站回他胸口的位置,他的妥協就能夠編出一個最溫暖透氣的小窩,給她一個永遠不再從他身邊逃離的理由——他愛她。 這么多的話積攢在胸懷,一天天發酵變酸,她卻不肯來聽一回,她可知道,他已經等出了愛的界限,她再不現身,他就不成瘋便成魔了。 “哼,姑奶奶不怕告訴你,我家里有錢有權,”凌妙藝抖著聲音,在男人身下警告說,“隨便動一根小指頭,都能殺你十回。我有一個表妹,她的丈夫就是這一回的征西大元帥孟瑄,等他的大軍開進城里來,看你們誰能逃的掉!” 窗外的孟瑛斜睨孟瑄一眼,悄聲道:“得,這回連你都給搬出來了,你這個‘表妹夫’,要不要進去救她?順便說一句,她曾經害過你媳婦,跑去羅家黑你媳婦?!?/br> 孟瑄沉默回神,抬眸微笑道:“不用進去了,從這兒救人就行,咱們趕時間出城調兵,我想這一兩日里,二哥的湖廣兵應當抵達青州了?!?/br> 兩人低聲說著這些悄悄話,孟瑛還未尋思過來什么意思,卻聽房中傳出一聲悶響,連著一聲穿云裂帛的女子慘叫。發生了什么事?孟瑛連忙從小紙孔中窺視了一眼,嗬!原來是房頂的大梁砸下,正中方十二的腦袋,登時腦漿迸裂,濺了凌妙藝一臉。她再能搗再大膽,也不可能不害怕。 眼見這里危機解除,穿衣服的事,他們也幫不上凌妙藝的忙,于是二人押了鄭反,要匯合部分齊央宮分舵的下屬,連夜出城調兵,預備趁著眾匪群龍無首的時候,一舉出兵滅之。 誰知剛走出四合院,鄭反的啞xue還沒解除,他就“啊啊”的叫喚著,不停地以頭撞路邊一棵大樹,一雙眼睛瞪得賽過銅鈴,似乎是有什么話著急說。 于是孟瑛解開他的啞xue,預備聽聽他有何高見,卻聽一腦門血的鄭反發出了難聽的笑聲,嘶嘶笑道:“孟家三兄弟,孟賢、孟琳、孟瑜,這三個人,兩位識得不識得?” 怎么可能不識得,那是他們的大哥、九弟、十一弟,是孟瑄他們苦尋一個多月都找不見的兄弟!孟瑛聽匪首這話頭十分不對,充滿要挾的意味,立刻把眼珠子一瞪,撲上去揪住鄭反的衣襟,給了他的下巴一拳頭,惡狠狠地問:“我弟弟在哪兒?是不是陷落在你們的手中了?他們現在生死如何?快說,說慢一點,爺爺就給你上大刑!” 鄭反嘶啞咧嘴,露出滿口的血牙,開懷道:“老子現在生不如死,為什么還要聽你這孫子的話?別說我不知道他們的死活,就是老子知道,你也休想從老子口中挖走半個字,哈哈!哈哈哈!” 一眾屬下慘死,一臂脫離身體,自身也落入敵手,謀劃十幾年的權柄在一刻工夫中脫手飛走,鄭反現在已然是半癲狂狀態。孟瑛他們越急,鄭反他越開心。至于用刑什么的,這兩個號稱仁義君子的孟家小將,還十分嫩呢,能扒了他的皮不成?一刀殺了他?那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我們沒空跟你蘑菇,”孟瑄冷靜地說,“要么你速速道出他們三人的行蹤,要么你就閉嘴,隨我等去城外軍營里說話。我二人下不了扒皮抽筋吸髓的狠手不假,可軍中卻有專門負責逼供的邢典兵,他們做慣了這些事,撬開你的嘴不在話下?!?/br> 琳兒等人當然不會死,孟瑄告誡自己要鎮定,因為坤空間中他們幾個在三年后還活得好好兒的呢,這邊當然也有歷史慣性,且三人俱是大好男兒,人中龍鳳,怎可能說死就死? ☆、第570章 孟家斷無弱者 更新時間:20140202 九弟孟琳、十弟孟瑜可是孟瑛與孟瑄的親弟弟,孟琳十四,是家里唯一棄武從文的異類,雖然孔武有力卻手不沾刀箭;孟瑜十二,自幼習武,兵器是一雙鎏金瓜捶,孟瑜如今還是小孩子心性,又是家里兄弟中最小的,誰不多疼他一些? 這么一文一武的兩個優秀弟弟,隨大哥孟賢出來歷練,倘或真有個什么好歹,孟瑛他們傷心難過是免不了的,最叫人擔心的,卻是母親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使身體抱恙…… 想到了母親的可能反應,再看孟瑄的鎮定神色,孟瑛遲疑地問:“真的沒問題嗎?我們現在就出城,不再多找他們一日?須知道,大軍一旦開拔進來,那就玉石俱焚,草木枯摧了!就算勒令軍隊守紀,也要把青州當作戰場,更何況,湖廣軍不是孟家軍,管束不力,滋擾百姓就糟了?!?/br> 孟瑛這話兒放的漂亮,聽上去很是一回事,其實說白了他還是想多找找弟弟,先前他不讓孟瑄留在城中找何當歸時,說的可不是這樣的話。 孟瑄沉吟片刻,還是搖頭說:“大哥他們失蹤了一個月,說句不順耳的話,要出事早出事了……”他看向鄭反一臉血漬的瘋狂笑臉,出其不意地化掌為爪,鉗在鄭反的肩頭,用分筋錯骨的手法捏碎他的右肩骨。鄭反疼得發狂,依然咧著一口血紅的牙齒,發出“咔咔”的笑聲。 孟瑛看得眼睛噴火,孟瑄則輕嘆一聲道:“看來咱們往后須補一補刑訊的知識了,遠水不解近渴,先回合大軍再說?!币娒乡鴿M面遲疑,復又勸道,“誠如三哥你所言,湖廣軍不是孟家軍,二哥也沒有多少帶兵經驗,萬一在城外出了什么岔子,那才真正追悔莫及,也讓外人看‘孟家十一虎’的笑話,你說呢?” 孟瑛聽后也是搖頭嘆氣,灰心地說:“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可瑜兒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陷落敵手,我,我……倒寧愿是我落在叛匪手中?!?/br> 孟瑄提了半死的鄭反,催著趕路,沉靜地說:“瑜兒等顯然不在叛匪手中,或許鄭反只是捕風捉影地聽了這么一個信兒,現在就拿出來讓咱們著急,以泄他心頭之憤,這也未可知。自打咱們來了青州,上下誰不幫著找瑜兒他們,叛匪們的眼線又靈活廣密,如何不能查知一二了?!?/br> 孟瑛聽了這番話,立刻就寬心不少,他最怕就是瑜兒也落在叛匪手中,也出現之前他們遭遇的那種“群狼撲食”的厄運?,F聽孟瑄這么一說,孟瑛也點頭心道,是啊,叛匪手里要真有孟家三虎,那老早就該亮出底牌來要挾他們了。鄭反在異族中都是騙子出身的人,做了二十年的神棍,靠邪派異教聚斂烏合之眾,他的謊話如何聽得! 一番分析下來,孟瑛二人面上都有了輕松之色,孟瑄甚至微微笑了:“我家小逸十歲時就能從錦衣衛手里救下我,何況瑜兒已經十二,大哥也是身經百戰的悍將。且勿憂之,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孟家子弟中怎會有弱者?” 孟瑛點頭說很是很是,于是重重向前推了鄭反一把,催促他快些走。而鄭反的本意真就跟孟瑄說的差不多,故意放狠話嚇唬他們,以泄心頭之憤,現在沒收到效果,他如何甘心了。于是鄭反冷笑道:“七公子真是冷漠無情,連親弟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雖然他三個沒落在我們手上,但是你若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你會巴不得他們落在我們手里,還能落個全尸,哈哈!哈哈哈!” 他這么一說,孟瑛又被勾得神魂不安了,一個腳尖踢斷了鄭反的小腿脛骨,罵道:“你再胡說八道,爺爺將你黃子掏出來!爺爺說到做到!” “孟瑛?!”后方的宅院中,穿好衣裳的凌妙藝溜出來,先扶墻聽了一會兒壁角,最后聽出外面說話的不是叛匪,而是熟人孟瑛,頓時大喜過望。她跟孟瑛雖然有過節,可那些都是小事,如今她殺了兩名叛匪,處于被追殺的不利局面,向孟瑛這樣知根知底的熟人求助,他不會面酸心硬到袖手旁觀吧? 凌妙藝一邊呼叫一邊跑過來,問:“你們要出城嗎?城外有大軍是嗎?帶我一起去吧,三公子、七公子!” 孟瑄尚未答話,孟瑛卻搶著說:“沒門兒,你要出城自己出,謊話精我們帶一個就夠了,再多一個就懸了?!彼傅摹爸e話精”當然是靠異教蠱惑人心的鄭反,說著這話時,他又踢斷鄭反另一邊的腿骨,順便看能不能踢出孟瑜等的下落來。 可恨這鄭反是個實打實的硬骨頭,打死不說,而凌妙藝卻說了:“我聽方十二講,這青州城里除了叛匪這一撥人之外,另有‘權柄人物’一派,你們的兄弟就陷落在那些人手里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br> 孟瑛聽后大驚,孟瑄也微有動容,孟瑛想在多打聽一些,可凌妙藝只知道這么多,再多也不知了,如此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就是謀個進身之階,讓孟瑄孟瑛兩名高手捎帶捎帶她。凌妙藝最后攀交情說:“三公子讀過應輝,七公子讀過澄煦,而我讀過澄煦和應輝兩家書院,大家都是同學;京城里,我父親跟保定伯的關系也是極好的,咱們兩家算是世交;我還是何當歸的表姐,她不是嫁給七公子你了嗎,看這層親戚關系,你們不會忍心把我一弱女子丟在大街上吧?” “世交meimei,”孟瑛哼哼道,“你消息太不靈通了,我父親做‘保定侯’已經一個月了,你都一無所知,這樣的交情還扯什么世交?” 孟瑄卻開口了:“夠了別耽擱了,大家快出城,遲則生變!” 既然是“大家”,那也就是包括凌妙藝嘍,于是孟瑛引路,凌妙藝居中,孟瑄拖米袋一樣拖著雙腿齊斷的鄭反墊后??熳叩匠情T口的時候,迎面過來一人,孟瑛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頓時高興地喊道:“馬鳴!是我們!二哥和大軍已經到了嗎?”過來的那人也回喊道:“全在城外了,末將是奉二公子之命來迎兩位公子的!” 孟瑄不認得此人,于是問孟瑛,孟瑛鐵沉的面上終于有了點笑意,介紹說,馬鳴是二哥孟頎的副將,去年年底才晉升,因此將近半年不回軍中的孟瑄不認得他。 馬鳴上前,叩見過孟瑄與孟瑛之后,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在城中找了他們半宿,摸熟了道路,此路通向南門,走下去不順路,應當往東去才好,一萬一千人的大軍,全都駐扎在東門呢。孟瑛聽后,夸他辦事細心,令他引路,于是一行五人又在這個三十出頭的瘦高黑漢子馬鳴的引領下,往東方而去。 半個時辰行過了四五條街,凌妙藝開始哭著說腳疼,指著一家客棧說,不如去馬廄中牽兩匹馬代步。孟瑛諷刺她,不問自取謂之賊。不過見她的繡花鞋破了一洞,表情看上去也很痛苦的樣子,孟瑛也就叫停了眾人,給凌妙藝盜馬的時間。而前方引路的馬鳴聽見后,十分焦急地催促說,二公子等得急,盼快些才好。 于是凌妙藝鉆進客棧去找馬了,其余人在街邊等她,孟瑄趁這個空隙向馬鳴發問,問的全是二哥孟頎軍中的各樣詳況。連珠炮似的十個問題拋出來,那個口齒還算伶俐的馬鳴,卻顯得面有難色,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孟瑛以為他是畏于瑄弟的盛名,這才說話緊張,笑著打了個圓場。 孟瑄垂下長長羽睫,默然一刻,然后猛然拉起孟瑛的手,往客棧方向沖去,低斥道:“馬鳴是個jian細,他領咱們踩陷阱去呢,前方定有埋伏!”孟瑛連忙伸長脖子,回頭看地上半死的鄭反,叫道:“將這廝帶走!”孟瑄不理,只拉著孟瑛走:“廢人一個,對任何一方都沒用了?!?/br> 兩人奔出十丈,因為孟瑛那兩步里的遲疑拖延,給馬鳴爭取了時間,但見那馬鳴一個響箭放上天去,街道兩旁的屋頂上就突然多出了人頭和箭簇。烏壓壓的幾百人都不止,冷不丁一支冷箭就斜插過去,貫穿了孟瑛的左臂,血漿四濺。 孟瑄連忙帶著他躲入一旁的檐下,暫時避開伏兵的鋒銳力量,附耳叮嚀孟瑛莫吃痛出聲,緩緩抽走他臂間長箭。見血色正紅,無毒,方略松一口氣。 如今三哥孟瑛受傷,就只剩他一個人兩只拳頭了,在中伏之后再去打,已然落了下乘。況且他現在氣血沸騰,難以施展出那種殺人于無形的手段,勉強用出來,那他潛藏在他體內的野獸,就比屋頂上密密麻麻的伏兵更可怕了。單靠拳腳功夫去折對方的弓箭手,難保不吃冷箭,縱然將伏兵全殺光了,也沒有意義。 下一刻,月光照不亮的夜里響起了鋼頭長尾羽箭的簌簌聲,連綿不斷,譜出了一曲壓抑人心的十面埋伏。 與此同時,街道另一旁的馬鳴也大松了一口氣,陰笑著想道,原來伏兵已經提前布置到了這一條街上,怎么沒人通知他一聲,害他白瞎cao心了一場。哈哈,這下子孟家二少在劫難逃,此二人的尸身,剛好做他的進身之階! 然而下一刻,一支空中飛來的羽箭射穿了他的左耳,啪嗒!一塊血rou落地有聲。 ☆、第571章 孩子他爹是誰 更新時間:20140202 馬鳴驚駭地捂著左臉上的血洞,一刻之前,那里長著他的耳朵!誰?是誰射飛他的耳朵?是無心的,還是……受上峰指使,用完了他就殺人滅口? 不等他嘶吼著罵出聲來,接二連三射穿他手腳與四肢的鋼箭,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想要的答案。 周身被箭簇穿透的馬鳴悲憤異常,沒想到他臥底與背主,最后換來的是這樣的下場!他仰天大叫一聲:“寧王!朱權!你這個背信棄義之徒,作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許給我高官厚祿,最后老子大功告成你卻變卦!啊——你不得好死!你的下場會比我慘十倍!” 他喊著這些話的時候,十幾道裹挾著勁風的鋼箭頭從他的胸口穿過,將他這一副死不瞑目的軀殼釘在了街邊客棧的門板上,然后“咣當”一聲壓倒門板,壓出一個咋咋呼呼的女聲來:“啊~~~別放箭,別殺我~~~我是、我是……” 門板散開后,凌妙藝失去庇護,大腦高速運轉,急速地編了一個謊話:“我是寧王的相好,我是他的嬪妃!” 不知是否房頂的弓箭手的領隊人腦袋秀逗,竟然就叫停了密不透風的箭雨,沖下方喊話道:“你真的是是王爺的嬪妃?速速報名辨驗!你是王爺的哪一位妃子?” 凌妙藝沒想到這一幫大老粗中還有認得寧王嬪妃的人,她哪里能回答得上來?不過她靈機一動,想出一招移禍江東,指著斜對面的孟瑛孟瑄二人,大叫道:“王爺有令,要殺了這兩個人,還不快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她這一喊果然氣勢十足、似模似樣,頓時就轉移了那些弓箭手的注意力,于是,又一批箭雨落下,瞄準的都是孟瑄他們,生生將他們迫進了身后的米鋪中,臺階上赫然一道血痕。孟瑛氣得破口大罵凌妙藝,“凌三你這毒婦,打量小爺不知道你的丑事!追著廖之遠滿世界跑,倒貼尚無男人要你,我們救你你還恩將……” 孟瑛的聲音說到這里戛然而止,箭雨又下一陣,漸漸停住,房頂上的人和屋檐下的凌妙藝一起伸頭去看米鋪招牌下那個黑漆漆的洞。孟家兄弟中招了? 弓箭手的領隊人讓探子下去看情況,少時即來回:“兩個都死了,一個箭支貫頭,一個穿胸,全都死翹翹了,七孔流血死挺了?!?/br> 領隊滿意地點頭,又揚手一指正在悄悄摸走的凌妙藝,冷聲道:“我認得這個女人了,她是京城高官之女,又窺得了咱們的秘密,不能讓她活著——放箭,給我射死她!”隨著這一聲令下,十幾支箭簇同時鳴響,將只來及做出一個飛躍姿勢的凌妙藝釘在客棧的招牌上,尖銳的女聲叫了兩聲“救命”就止住了。因為凌妙藝絕望地想起,本來能救她的孟瑄二人,現在也不能伸出援手了。 她拼勁全身力氣,凄厲地大叫了一聲,“廖之遠,我恨你,死了變鬼也要來找你!”這聲音幽幽森森地傳遍一整條夜的街道,裊裊不散,弓箭手領隊聽得頭皮發麻,暗道女人麻煩,死也不像男人死得那般肅靜。 就當這一行弓箭手“暗殺朝廷平叛統帥”的任務圓滿完成,那一道凄厲的女聲也漸漸淡去的時候,卻有另一道聲音,突兀地在靜夜中響起,聽上去像是一聲女子的嘆息。這聲嘆息與凌妙藝遺言的回音交疊在一處,不知何故,讓房頂上的弓箭手們背脊驀地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