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她看一眼地上如死豬一樣昏沉倒臥的廖之遠,輕聲笑道:“今天正好帶著針,就碰運氣試了試,現在瞧他的情形,我好像真的沒猜錯呢?!?/br> 見何當歸一臉志得意滿、成竹在胸的樣子,陸江北頓時也有點氣惱了,詰問:“你用什么針打在他的死xue上?如今大敵當前,他是我們的第一戰力,何小姐你既然口稱要幫助我們,為什么要折了我們最后的戰力?” “他?他算什么戰力,”何當歸嗤笑,“就他現在這一副中邪外加打雞血的樣子,不給你們拖后腿就算是萬幸了。陸大人您莫心疼,盡管這廖大人要一掌打死我,我卻對他手下留情。我的針全是牛毛小鋼針,上面只有一點麻藥,那針只打在皮rou表層,并未真的扎在死xue里,再過小半日他就醒了。你們移動他時不要觸碰他的面部,只消拿一塊磁石在他臉上轉兩圈兒,里面的三十三根鋼針就全都出來了——數好了是三十三根,可莫漏了一根兩根,回頭等廖大人睡醒之后嚷嚷臉上疼?!?/br> 陸江北默默聽完這番話,目光在她的臉上流轉,她容顏勝雪、輕笑嫣然的樣子,的確是有一點小迷人??墒?,她本人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謎,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他真的很懷疑,這世上除了何當歸自己,會否有第二個人能讀懂她的心思。假如將女子比作一本書,那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至今為止,尚沒有哪個男子能讀懂她的第一頁紙。 “也罷,”陸江北無奈地說,“山貓最近的確不太聽話,邪性子一上來,連我也差遣不動他。暈了就暈了罷,待會兒將他放進地牢,叫她冷靜冷靜?!敝皇?,如今少了唯一沒受傷的廖之遠,這場守衛戰的勝算就更渺茫了。 何當歸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不只是他,大人你需立刻發號施令,叫所有人都進地牢中躲避!” 陸江北詫異,直覺性地反駁:“全都躲起來?這怎么行!不行?!?/br> “為什么不行?”何當歸奇怪。 “……”陸江北緩緩吸口氣,簡略地告訴她,“我們此次分批赴揚,共帶了百余名軍中的精英高手,時至今日,在一場場大小戰斗中,已經損折了小半,而且連對手的身份都沒搞清楚。我猜想著,他們是想讓我們全軍覆沒,不留一個活口,所以,反擊還有一線生機,而不抵抗就只能等死?!?/br> 何當歸聽著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終于忍不住問:“你們錦衣衛到揚州來做什么?你們打來打去在搶奪什么地盤?又要爭奪什么東西?” 陸江北將方才何當歸說的兩句兜圈子的話回敬給她,微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也難講清楚,哪天一起喝茶嗑瓜子的時候再講給你聽。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何小姐你與此事無干,要么速速離開,要么就一同進地牢躲避,順便幫我們照顧一下段少,你的意思如何?” 何當歸沉吟片刻,問:“客棧中可有貴重物品?陸大人,你們爭來搶去的那一件神秘之物,如今在這家店中嗎?” 陸江北愣一下,誠實答道:“沒有,真沒有,連我都還沒見過那件東西?!?/br> 何當歸點點頭說:“那就好辦了,請大人你按照我說的辦法做,我保證你們一個人都不用死——所有人,包括隔壁房間的關瞻,你們全都進地牢里去!” “我們?”高絕斂目看她,“那你呢?” 何當歸暗中撫摸一下那個裝著寒毒解藥的綠瓷盒,略有些出神說:“我有件要緊的事待辦,我不能留在這里?!?/br> “段曉樓呢?”高絕問,“他醒了肯定會找你,我們的說辭他未必信,他或許會以為你死了,或許會帶傷拼命地找你,你至少應該再見他一面?!?/br> “讓他等著我,還有杜堯,請你也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何當歸堅辭許諾道,“不騙你們?!?/br> ☆、第351章 此情可待成殤 更新時間:20131122 經過一盞茶工夫的調息,陸江北的雙眼終于不再大泛藍光,看上去變正常了不少,給人感覺也親切一些了,可是高絕的靴筒上依然結著薄薄一層冰霜,昭示著他現在仍無法站立行走…… 何當歸瞧著甚是詭異,心中倒是想到一兩個可以幫他緩解癥狀的法子,可一記起方才廖之遠對她放肆的時候,她第一個選擇找“師父兼姐夫”高絕尋求庇護,可他竟一點搭救的意思都沒有,任由廖之遠那犯渾的家伙將她捉住,諸多輕薄舉動,還差一點要了她的性命。就算高絕的腿腳有傷,無力救她,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但是他冷漠疏離的態度實在刺傷了她。除非他肯主動道歉,否則,記仇和小心眼的她是絕對不會幫他療傷的。 高絕看何當歸,挑眉問:“你說,讓段曉樓等著你?你這是什么意思,請說明白一點,我好轉達給他?!?/br> 何當歸沉默一晌,方說出了要高絕轉達的話:“請他善自保重身體,我略通醫理,想幫他瞧瞧身上的傷,待我回去拿了藥箱就來看他,所以……請他保重?!?/br> 高絕語調轉冷:“只是這樣?” 何當歸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冷靜而鎮靜,衣袖下的手心已冒出冷汗來,汗水讓右手的傷口一抽一抽地痛。她點頭說:“我已許了人家了,不久將定親,所以,就是這樣?!泵犀u在家里等她,她下決心要一心一意對他好,只跟他一個人好,所以,只能是這樣。 孟瑄是她的良人,他正在家等她回去——今生今世,她都要揣著這一句話過日子,否則,她擔心她會有時候管不住自己,而做出什么讓孟瑄傷心和讓段曉樓誤會的事。所以,為了防患于未然,她要先把自己定親的消息傳達出去,同時也是提醒她自己,她的“喜歡你”只能對孟瑄說,她的“一萬個對不起”是專為段曉樓預備的。 高絕蹙眉看著何當歸,嗤笑問:“那你還來看他做什么,不用來了,你在家里等嫁人吧?!?/br> 陸江北推高絕一把,推翻他的話:“何小姐,請你務必過來一趟,除了段少醒后需要你照料,我另有一事拜托你。其實這次到揚州來,我一直打算找你幫個忙,只是不便直接登門拜訪,怕攪擾你的平靜日子,可思來想去,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币姾萎敋w好奇地盯著他,靜等下文,他微笑著賣關子說,“眼下能否安然度過還成問題,此事就等來日再說,是一件公事,到時還望何小姐你莫推辭,事后必有重謝?!?/br> “這可真叫我一頭霧水了,那就以后再說吧,我也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敢輕易承諾什么?!焙萎敋w亦微笑,“不過,過來是肯定要來一趟的,實不相瞞,方才高大人扔來的帶毒的鑰匙,我雖然用掌心中的銀針撥了回去,但實實在在中了一點毒,合禾七日清,果然霸道?,F在我的毒被封在右手小指上,一日之后,若諸位不肯賜我解藥,那我以后就少一根手指頭啦,所以解藥之事,還請陸大人得空時幫我問一句?!?/br> 陸江北聞言,立刻上來察看她的右手,將軟滑如綢的小手托起,果然發現在掌心正中有一道清淺的劃痕,而且傷處烏青有黑氣,右手小指則是發紫的。陸江北搖頭,不贊同地說:“你這樣處理太危險了,中了合禾七日清,根本不應該再挪動分毫,你也一起進地牢躲避吧。你給段少治傷需要什么藥,我叫雪梟去找,片刻工夫就有?!?/br> 何當歸謝絕道:“我的藥是自配的,尋常買不到,而且,等諸位全都躲進地牢中,我須得在牢外布一陣法,名曰‘石頭障眼陣’,有了此陣,我擔保來突襲的人在這里住一整天也找不到地牢入口。哦,對了,布陣需要一些小石子,煩勞幫我找上幾十塊,越多越好?!?/br> 陸江北大感不可思議,布陣法?她?怎可能!錦衣衛幾百號文武精英中,也不曾聽得有人會布什么“障眼陣法”! 可看何當歸一本正經的小臉,又不似在開玩笑,于是,陸江北就姑且信她一回了,只因眼下也無更好的解決之法。早在他們來客棧之前,整個十里坡內外至少來了百名以上的高手,他猜,他們在等下雨,外面的天從早晨開始就陰沉著,看情形,午后或者傍晚,必來一場暴雨。借著這雨勢,突襲將更能收到奇效,若非錦衣衛在進出城都必經的三岔口放了幾名“鬼眼”,他們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里,睡覺的睡覺,打架的打架。 于是,陸江北確認一遍,問:“你真的會布陣?布陣需要小石頭?” 何當歸點點頭說:“大石頭小石頭都行,多多益善,陣法我只會這一個,是三年前在澄煦書院跟道圣柏煬柏學來的,布起來還算熟練,所以請各位不必生疑,安心呆在地牢中,不要弄出大的聲響來,那么對方即使耳力通神,也絕對找不到你們的所在?!?/br> “道圣?!”陸江北更詫異了,“你竟然能跟柏煬柏攀上交情,你還從他那兒學來了陣法?”據傳聞,柏煬柏非常善于布陣,而且他的陣法全為自創,使到妙處時,通天地徹鬼神,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柏煬柏居然將如此精妙深奧的神技,教給一個黃毛丫頭?這二人究竟是什么交情? 何當歸繼續點頭:“只學到這一個,當時道圣他老人家在澄煦教書,有一次他囊中羞澀找我借了些銀子,一直還不上??墒撬先思腋唢L亮節,不愿欠債,于是離開書院之前,就傳了我一個陣法抵債?!痹谏窆靼責氐挠绊懴?,她現在已經可以行云流水地扯謊,而面不改色氣不喘了。 陸江北竟然就相信了她這流利的謊話,或者他根本是抱著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不管怎樣,他微笑同意了:“好吧,我馬上出去布置這些事,請你在此稍待?!闭f著一拂袍擺,欲出門去。 何當歸連忙叫住他,雙手奉上一片薄薄的紙,就是她剛才新畫好的那一副圖畫,并解釋說:“這是一張粗略的陣法草圖,我需要一塊長四丈三,寬兩丈三的空地,離地牢大門越近越好。請幫我清理出這樣一塊空地,再在上面均勻灑水至半干半濕,拜托了?!?/br> 陸江北見那草圖畫得似模似樣,頓時對她又刮目相看了兩分,也多添了兩分信任之感,輕笑一聲糾正說:“你不必如此客氣,之前我們對你冒犯實在不小,換了其他人早就反目成仇了,可你卻以德報怨來幫我們出主意,所以,當是我謝你和拜托你才對。若是此次能順利度過難關,日后但教姑娘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在所不辭?!?/br> 暖烘烘的話聽了,即使是冷如何當歸也會有反應,于是,她也將暖烘烘的話回給對方:“三年前我就曾說過,我對諸位有說不完的感激,不光是為了金鎖一事,還有諸位平易近人的態度,對當時的我乃是莫大的鼓舞和引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是我的心愿,今日如此,往后也不會變,還請大人莫嫌小女子口出狂言,或許等到日后,你們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到那時,還請大人你捐棄成見,與我通力合作,這樣對雙方都是大有益處的事?!?/br> 陸江北聽完之后,面上的神色自然更暖,甚至還上前走了一小步,忍不住將一些心頭藏著的秘密在這個“生死關頭”告訴她,可是,高絕的響亮的清喉嚨的聲音很煞風景地響起來,然后他又煞風景地說:“你們二人道謝和辭謝的話,現在說出來會不會太早了,待會兒不定會出什么變故,所以話還是別說得太滿才好。江北,咱們的時間實在有限,要不你改日再找這丫頭敘舊吧,你不是還約了她喝茶嗎?”說著說著,就改用鼻音了,語聲滿是譏誚嘲諷。 陸江北略覺尷尬,告罪一個就出門去,何當歸又追兩步,將兩枚蠟丸塞進他的手心里,道:“其中一枚是寒冰真氣的解藥,大人你將一盒藥都送給我‘備用’,也不細問我如何用為何用,我由是感激,因此也還你一顆解藥‘備用’。另一枚蠟丸中有張字條,是小女子效顰諸葛孔明做成的‘錦囊妙計’,請大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打開,或許可以解你一時之困,可是請切記,一定不要隨便打開,否則就無用了?!?/br> 陸江北收下,道謝走遠,心中一團迷霧縈繞,這何當歸究竟是什么人?揣著這樣的疑問,握緊兩顆蠟丸,將這個疑問留待異日觀之。 而后,何當歸回身進屋走到床邊,將另一張紙遞給杜堯,面色鄭重地對他說:“杜公子,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當時中你一掌的確受了內傷,請你為我療傷之前,我也沒存著任何歹意。我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那樣,突然之間,你的功力就如長江大浪一樣拍打進我的經脈之中,你收不住,我也拒不了??吹侥阕兂涩F在這樣子,不光高大人他們難過,我也非常愧疚,我保證一定為此事做個交代,就請高大人做一個見證,這是我打給你的借條——有借有還,絕不賴賬?!?/br> 杜堯的手臂抬不起來,而旁邊的高絕立刻將那張“借條”一把抓走,讀了之后面色甚是古怪,還露出了一點罕見之極的笑容。 ☆、第352章 登徒子與小姐 更新時間:20131123 杜堯問:“何小姐,上面寫了什么?為什么要打這樣的借條給我?驟然被拿走一甲子的功力,連我都是如此情狀,就算你有法子往回傳,我也不忍心讓你虛脫送命,畢竟你曾救過我的命?!啊薄?/br> 何當歸搖頭道:“做錯了事當然要糾正,請耐心等著我的消息,好好將養身子,我一定一定設法救你,萬不可自暴自棄,萌生死念?!?/br> 高絕讀著借條上的內容,上面寫著“若真不能復原,則拜杜堯為兄,終身奉養,直至天年”的字樣,再聽著杜堯和何當歸之間的真情對話,一個憐花惜花,一個義薄云天,這還像是一名登徒子與一位差點被輕薄的小姐之間的對話嗎?詭異詭異,怎么聽都覺得這二人之間發生過什么事,何當歸什么時候對男人這樣“溫柔”過?段曉樓待她如何,旁人有目共睹,可她都絕情至斯,而杜堯,只跟何當歸在房間中待了一回,何當歸就變成這樣的態度,怎么想都覺得很可疑。 杜堯很可疑地說:“我是活該,可是再來一次,我或許仍會忍不住那樣做,你不必覺得愧疚,我,認命了?!?/br> 何當歸很可疑地回答道:“總之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也會時時刻刻將此事放在心上,你一覺得難過和不適應的時候,你就想想我,拿出我的借條看看,你就覺得有希望了?!彼龔谋恢姓页龆艌虻氖?,用力搖晃了兩下,似乎想把力量傳遞給他,“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我和陸大人他們都不會放棄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放棄你?!?/br> 杜堯扯動嘴角:“何meimei你不必如此介懷,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不想活了,天下間不通武事者千千萬,他們難道都不活了。假如我當初沒有習武,從頭到尾都是個普通人,我還不是長這么大了?!?/br> 何當歸搖頭:“我體會過從一個普通人變成內力不俗的人的快樂,那種心情有多飛揚,你現在失去內力就有多低落,杜堯,我這個借條已注明長期有效,還按上了我的手印,就算我無力還你,我也一定請我的師父還你,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br> 高絕聽著雙方情真意切的對話,終于忍不住插嘴,問:“你們在打什么啞謎?你們,之前在房中究竟發生了什么?杜堯,你的內力是怎么被收走的?我不記得這丫頭有這樣的能耐?!?/br> 雖然高絕從一開始就選擇站在傷者杜堯這邊,不論是他“被去勢”還是“被廢武”,高絕一直都在為他抱不平??绅埵侨绱?,高絕也無法否認,此事中理虧的行兇者杜堯,占理的是差點失去清白的何當歸,假如何當歸沒那么聰明機靈,那他們入屋時看到的情形絕不僅止于此。所以,高絕不禁疑惑了,一個差點被強行非禮的女子,逃生之后,為什么反而對那個想強暴她的男人道歉不止。于情于理,就算她誤殺了他,都不能指摘她多少,因為她是被動一方,杜堯是自取其禍。 杜堯反問高絕:“那張紙上都寫了什么?” 高絕告訴他:“她說不管花多長時間,多大力氣,都一定要將從你那兒收走的一甲子功力還給你,還說假如真的不能逆轉,她就要認你為兄,讓你跟著她同住,給你養老送終?!?/br> 杜堯聽完笑出了聲:“那小爺豈不是賺大發了,白賺一個meimei?!彼W孕α艘粫?,然后又自言自語說,“真氣么,送給夫人,與送給meimei,似乎也差不多?!?/br> 何當歸安慰他:“不是送,是借,我認得一位奇人,他絕對能救你,你若乖乖養傷等待救治,那么待你好之后,你之前提的那個要求,我也答應你?!?/br> “真的?”杜堯睜眼看她,“你不是騙我的吧?” “比真金還真,”何當歸滿臉真摯地說,“騙你是小狗,我,我現在就能做到?!闭f著,櫻唇嘟起,緩緩湊近杜堯的額頭,閉眼,湊近。 “停!停!不要!”杜堯驚慌地叫道,“我還沒做好準備,等下次吧,我已經明白你的誠意了,我相信你了!” 杜堯相信了,高絕卻情緒凌亂了,他問:“你們到底在見鬼的做什么事?誰能跟我說清楚?” 何當歸回身看高絕的靴筒,冰霜依然未褪去,雖然她心中還在氣他,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治好他的腿,再留待日后慢慢討債。這樣想著,她雙手的指縫間有了芒針,一左一右地扎在他膝蓋內側的血海,并用素手推拿他小腿的三經,活血順氣,補助生陽。 高絕受到佳人伺弄,不止不感激,還哼哼唧唧地仿佛很了不起的樣子。佳人也不生氣,蹲在他的腿邊,一邊捏拿一邊說:“我之所以不討厭杜大人,還對他非常愧疚,是因為我發現他是個有點笨的好人。他將昏迷不醒的我擄到房中,還中了那位東瀛高手的埋伏,藥性發作之后都未對我不軌,我對他有說不出的感激。后來在那東瀛高手挑唆下,我就拿針襲擊杜大人,他受到驚嚇打了我一掌,其后為我療傷,才發生了真氣倒灌的事,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他有過在先,我犯錯在后,我二人扯平,但我毫發無損,他卻受到重創,這件事我一定會負責?!?/br> 何當歸講的基本是實情,她在院中被蔣毅背后一擊,的確有一炷香的時間人事不知,而且這段時間中杜堯已經中了雪梟的埋伏,踩了沾著烈性春藥的金脈釘,倘若他失去理智,對她行兇,那聰明如她,也沒有回天之力??啥艌虿恢喂?,竟生生將藥性壓下去了,沒有在昏厥的少女身上獸性大發,反而坐在房間另一角待她醒來,雪梟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也在一旁瞧著。 何當歸醒后,一番言語來往,得知這二人都是錦衣衛,更猜出雪梟十三郎乃東瀛人。從口音和衣著打扮,在中原住了多年的雪梟都早已同化了,不過,前世何當歸在我伍櫻閣曾跟不少東瀛人打過交道,甚至,這伍櫻閣就是朱權當年赴東瀛那次帶回的數十高手墊底,才漸漸形成殺手團的規模。所以憑借直接和經驗,何當歸判斷出,雪梟是東瀛人,杜堯是京城闊少,而且這二人的目光邪而不正,全都落在她身上。 再刺探幾句后,何當歸漸漸有了一個主意,她要攻擊杜堯,再佯裝被杜堯打傷,讓杜堯交出寒毒解藥,然后她再反制他,伺機逃生??伤烙嬪e了一件事,那就是杜堯與高絕他們不是出自同一門派,杜堯的掌力中不帶一分寒氣,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寒毒解藥! 何當歸失望之余,裝作很虛弱的樣子,軟軟倒在床頭,要求杜堯為她療傷。杜堯心神蕩漾,蹬了靴子上床,將她扶起來半擁在懷,還真的開始為她輸真氣“療傷”,空門大開,真氣傳得毫不吝惜,流水一樣送往她那邊。 此時,何當歸原本有機會回身一掌打傷他,并反制住他,可是這個杜堯在床上竟出奇的守禮得很——他單手貼在她的背心輸氣,另一手規規矩矩地背在身后,額頭上有苦苦壓制藥性的汗水,口中還默念心經驅除邪念,完全不像他之前目光中表現出的那樣yin邪和狂放。從何當歸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背后的那一只手,指甲陷入rou中,鮮血流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床單上。對著這樣一個“坐懷不亂柳下惠”,她的那一掌還真的揮不出去了——可是,假如時光可以倒流,那她倒寧愿在這個時候打傷他,那接下來的一切,就全都不會發生了。 接下來,何當歸眼睛瞄到了那一排排的書架,上面的書冊外皮古舊,一看就是很有年代的古籍孤本。她心生好奇,于是就掙扎下床去看書,杜堯也不攔著她,任她翻閱藏書,可手掌仍不離開她的后背,跟在她后面繼續傳功,她走到哪兒看書,他就跟到哪兒傳功。 何當歸本來想叫他停手,可張張口又閉了口,心道她受驚不小,收他點內力算是補償了。抱著這樣占小便宜的想法,她手中的書讀了一本又一本,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終于漸漸明了一件事——這些書全部都是錦衣衛和宮闈中的禁書,幾乎每本書都有令人震驚的秘聞記載。何當歸越讀越驚訝,越讀越震撼,心中更不禁生出疑竇,這杜堯為什么由著她讀這些她原本連碰都不該碰的禁書! 回頭看杜堯,他咧嘴傻笑道,姑娘啊,讀了這些書,你就是錦衣衛的人了,如今你有兩個選擇,其一是嫁給身為錦衣衛的小爺我,其二就是,死。我一將此事說出去,你就別無選擇了。 她知道自己中了計,氣惱之余,忍不住問他,你方才不是有很多機會對我下手嗎?可杜大人你并沒碰我一根手指,可見你一定是個極好的人,是個正人君子,又或者,小女子的蒲柳之姿,根本難入大人您的法眼。既然這樣,那就請你高抬貴手,將我讀過水晶閣中藏書的事瞞下,行不行?說著,她面上作出可憐狀。 杜堯搖頭說,不行,我一定要娶你,小妞你且做好心理準備吧,明日大爺我就去你家下聘。喂喂,別一副眼淚汪汪的委屈模樣,本公子的家世和身份和人材都完全配得上你,你能得到我這樣的男人垂青和求親,應該心懷感激、感激涕零才是。 何當歸低頭垂淚,真氣依然源源不斷往她身上輸送著,她抹著淚說,既然這樣,那大人你現在就寫婚書罷,我說一句,你寫一句,倘若你做到婚書上所注明的諸項事,那小女子就甘愿從命了。 ☆、第353章 大爺們賣身契 更新時間:20131123 杜堯看到這樣的垂淚佳人,神魂禁不住一陣蕩漾,體內苦苦壓制的春藥藥性再也收斂不住,可又怕對方反抗,再拿小針扎他,而他一時收放不住,反應過度后會再次打傷她?!啊庇谑撬盟粋浞饬藊ue道,將她一把壓在書架上廝磨,“啪嗒”扯去一個紐扣,陶醉地聞著雪頸上的幽幽冷香,一半迷亂一半清醒地商量說,先從了我,事后再寫婚書成嗎?我中了沖云雕下的藥,情非得已。 何當歸驚駭,勉強保持鎮定,對這只壓抑難耐的色狼說,一則我正來著天葵,身體不便;二則沒有婚書,你我就不是夫妻,不能做出此等親密舉動,你再敢多進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我就死給你看! 這一句在何當歸看來略顯蒼白無力的威脅之辭,繼成功嚇過常諾一次后,又在杜堯的身上發揮了神奇的效用。話一出口,杜堯的色心彷如被涼水一澆,立馬就放開了她,還解了她的上半身xue道,勸誘說有事好商量,他其實也不是特別急,再等半日也無妨。她下身不方便,用其他方便的地方解決也行,他要求很低的,實在不行,讓他抱抱她也是好的。 何當歸先軟語撫慰了此賊的色心,又說婚書是她平生最向往的東西,有了婚書再談其他事。她心中想的其實是,先沖開下身xue道,再趁杜堯埋頭寫字的時候一掌劈暈他,這個無恥的yin賊!惡棍!變態! 然后,杜堯被何當歸幾句話哄得暈暈乎乎,寫下了婚書中的一條條“不平等條約”,連一夫一妻也給寫進去了,一開始,他還抗議上幾句,后來,他辯不過伶牙俐齒的她,就只埋頭寫字了,從一筆一劃到龍飛鳳舞,不知不覺就寫了十幾頁紙。一手寫字,一手仍然給她傳功。他大致知道,她是貪便宜收他一點真氣,可是,這丫頭不清楚的是,他何嘗不是想要貪便宜,讓自己的手在她背上多停留一會兒。 而何當歸心中明了這婚書是假的,索性就將她曾對夫君有過的一切希冀和要求,全都痛痛快快地講了出來,看到杜堯乖乖照抄,她也感覺十分驚訝。只因這杜堯看上去是個蠻橫使性慣了的大爺們兒,一口一個“爺”的自稱,舉止間帶著北方男子的粗魯勁兒,怎么看他都與她心目中的“乖相公”差著十萬八千里,可是,她對孟瑄要求的那些事,孟瑄一條都沒應允下的那些事,這一個跟她半生不熟的叫杜堯的男人,竟然全都傻兮兮地寫在紙上了,最后還用朱砂按了個指印兒! 他是認真的!他真的鄭重應下了她的“不平等條約”! 何當歸看著杜堯的表情,心中掠過這樣的閃念。沒想到這位大高個兒的杜堯,表面上看去威武雄壯,內里卻是個繡花枕頭,只是一時發花癡,就幾張紙將他自己給賣了!看著杜堯那直勾勾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兒,還有快流出口水的唇角,她幾乎要懷疑,現在叫他簽張賣身契,再給她打張十萬兩銀子的欠條,他也都會照辦不誤。沒想到,以陰險精明而著稱的錦衣衛之中,還藏著這么一號傻漢。 一邊這樣腹誹著,一邊感覺背部有了熱意,漸漸燙得有如火燒,酥麻難當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如江潮大浪一樣綿綿不絕。她努力掙動兩下,要求杜堯馬上中斷傳功,她恨聲問,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定住一樣,再動彈不得了,他是否做了什么手腳?她都已經允嫁了,他怎么還來這一手,太卑鄙無恥下流陰險毒辣了! 可是杜堯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慌之色,說姑娘你的身體有一股吸力,正將我的真氣以極速吸往你的身體,瘋狂的極速!姑娘你說反了吧,卑鄙的人是你才對,在下如何得罪了你,你竟然……不對!怎么可能有習武者用脊背就能吸納旁人的功力,在下混跡江湖十幾年也沒聽說過,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說著,他拼盡力氣撤回自己的手,掙力到汗水布滿額頭,手卻依然撤不回來。 何當歸見杜堯不像是在撒謊,臉上的驚慌神色也不是裝出來的的,何況,她明明都假意答應嫁他了,他根本沒理由拿他自己的內力開玩笑,這樣的輸送速度是非??膳乱彩欠浅NkU的,稍有不慎,他們兩個人都有走火入魔、爆體而亡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