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看著李九光家的應聲而出,孫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老太太問都沒問自己這個當家主母的意見,就讓人放了潤香。放了人也就罷了,還那么著緊她的肚子,分明就是已經默認了那肚子里的是羅家子孫。潛臺詞也就是說,她孫湄娘因為嫉妒而迫害潤香和她的孩子!可惡,潤香那么一個低三下四的東西,還能生出什么龍子龍孫來! 多年來在羅府說一不二、頤指氣使的孫氏,已經很久沒有當眾受過這般冷遇對待,吃過這樣的悶釘子。她又氣又惱的同時,心中又涌出一些悔恨來,她悔的是,當年真不該拿走那個男胎。 這些年來,她在羅府中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卻要一直耗費著心血,想盡辦法斷絕羅川谷妾室生孩子的機會,清除羅川谷身邊所有女人的孩子,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這個男人,而是她知道這個孩子的重要性。一旦羅川谷生出個兒子,那這個兒子就是羅府未來的頭一號主子;假如將來羅府要分家,那這個兒子一個人就能占去七成的羅府產業和整個三清堂。所以,這個兒子一定得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才行,這樣自己才能一世無憂,一勞永逸。 可這些年過去了,她生了芍姐兒之后又懷過兩次,可沒有一次能保到第三個月,在肚子里養著養著,突然就變成一塊死東西了。大夫也不贊成她再生,說生下來是死胎的可能性會很大。難道她此生此世,就要在不斷處理羅川谷的孽種的日子中度過了嗎?何敬先!我好恨,我好悔,你這個渾身浸滿蝎子毒的男人,是你毀了我的一生!我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 何當歸含笑道:“二舅您糊涂了么,剛才潤香姑娘的事也是有兩個‘人證’,丁管事和武九;‘物證’的話,丁管事要找一點潤香和武九的私密之物更不在話下。難道這就可以說明,潤香是一個私通家丁的下作女子了嗎?潤香已經做到當家主母的庫房管事這么高的地位,可以說是丫鬟中的制高點,旁人連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如果她相中了哪個家丁,大大方方去求主子,還怕不允嫁嗎?她為何要自斷前程,自毀清白?” 羅川谷沉默片刻,提醒道:“我問的是花姨娘,怎么你一直在說潤香?” 潤香之事已經沒有任何疑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孫氏對她下的毒手,而羅川谷不愿意當眾揭破這一點,是因為于此事上,他對孫氏有些愧意。 幾個月前孫氏母親生病,孫氏讓他跟她一起去探病,他找借口沒去,就是因為他突然發現,平時跟孫氏形影不離的潤香沒跟著去孫家,而是留下來查點庫房的賬目。他對那個二十余歲的白藕一樣惹人憐的女子覬覦已久了,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有了第一次的默契后,等孫氏從孫家回來了,羅川谷也經常背著孫氏,抽各種小縫隙的空閑去撲倒潤香,而完事之后再去面對孫氏那一張賢惠的臉龐,他的心中就油然升起愧疚感。所以,剛才打完丁熔家的,消了一口氣之后,他就不想再繼續追究潤香之事。但是花姨娘卻是他的正牌妾室,肚子里好好的一個男胎,究竟是怎么弄癡傻的,他一定要找人討個公道! 何當歸點頭微笑:“二舅莫急,潤香之事是個過渡,待會兒我就講到花姨娘身上了?!?/br> 羅川谷沉吟道:“你把潤香這一段省略了吧,反正那孩子已經保不住了?!?/br> 何當歸搖了搖頭,不贊同道:“別的能省,這一段不能省,省了就不好聽了,二舅你不是最喜歡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嗎,還請到家里來講?我講的這個故事比他們講的都好聽,還更加逼真,全部都是真人真事兒?!?/br> ☆、第190章 三百兩的朋友 更新時間:20130929 羅川谷蹙著眉頭,不知是否該讓何當歸講下去,她說的是什么樣的“真人真事”?他不是已經說了,不再評論和追究潤香的事了嗎?偷占了潤香確實是他的錯,可是,他曾經試著暗示過孫氏兩次,孫氏都毫無知覺。孫氏把潤香凍在柴房里,唉,估計現在已經不中用了吧,孫氏得知潤香有孕時的那種憤怒心情,他也可以想象的到,畢竟潤香是孫氏的貼身之人,幾乎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離左右,卻讓他鉆空子弄給潤香一個大肚子。 羅川谷心道,在潤香的這件事情上,他和孫氏就算扯平了;可是在花姨娘的事情上,他不甘心就這么算了,花羽可是這些年里他最眷顧的一個女人,看著花羽憔悴、不忿和驚恐并存的容顏,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痛。若是何當歸害了花羽,他就要她償命;若是……妻子孫氏干的,那他也要她給花羽磕頭賠罪! 關墨突然站出來,向老太太作揖道:“老太君,如今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辭了?!?/br> 因為聽了剛才外孫女的那一番話,尤其是聽到關墨竟然把線人安插進了羅東府,她對關墨這小子就不如從前那樣喜歡了。各府第之間互相埋釘子,互傳暗訊,那都是京城的官宦府第才會做的事,那是他們在朝堂上黨同伐異的手段之一。而他們揚州繁華寧定,羅東府又無人入朝為官,居然也被人插上釘子了,真是莫名其妙。 雖然逸姐兒說,關墨是在向她“報復”,這話聽起來有一些孩子氣。在她老人家看來,關墨還是看上了逸姐兒才會做這些瘋癲事,不過,現在她已經決定要重新考慮這門親事了,關墨這孩子,真是越看越不討喜了…… 不對呀,逸姐兒的命還沒救回來呢,一旦她死了,就什么人都許配不成了,還有那八顆傳家仙棗…… 思緒紛雜的老太太頷首道:“二公子慢行,不送?!?/br> 關墨再揖了一回,昂頭挺胸地繞過地上的那“一坨東西”,仿佛那兒什么都沒有一般,他撣一撣華美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毫不留戀地抬腿跨過門檻,行入了夜幕之中。不聽話的下場就是死,好好品嘗你的死亡吧,何meimei。 關墨展動身形在夜風中奔跑,徑直往桃夭院而去,要去看看姝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是否真的小產了。順便把她帶走好了,姝琴這樣善解人意的好女子,派來監視何當歸真是太屈才了。若非姝琴聽說,他對某個不識抬舉的犟丫頭志在必得,非想親眼見識一下那個令他費神的丫頭,他也不會把姝琴送來給何當歸當使喚丫頭用,她哪里配使喚他的姝琴! 老太太剛才悄悄吩咐燈草去放了信號彈,將四大護衛中的潘景陽和廣航都叫來,讓他們細細搜一搜花園,把那個古怪的芠三婆給找出來。 羅府門禁森嚴,那老婆子不可能跑出府去,先讓她來把鎖打開,再好好說清楚,二兒媳婦想“一口氣壓死”逸姐兒,讓逸姐兒“不能翻供”,這話究竟是真是假?倘若只是那婆子信口胡說,一定要讓她解釋清楚,以免讓逸姐兒聽去放在心里,傷了一家人的感情。就算這次逸姐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不能繼續跟她二舅母鬧別扭了,可萬一川芎回來時,有好事者學舌講出來,那豈不成了一家人心中永遠解不開的疙瘩?真是一個胡說八道的瘋老婆子! “老太太……” 被派去放潤香的李九光家的等四個人,只回來了一個趙婆,還是空著手回來的。 這個趙婆從側門進來,伏在老太太耳邊一陣低語,老太太聽后臉色立刻變得難看,長長的指甲將茶杯刮得茲茲作響。滿屋子的人都疑惑地看著這一幕,這是出什么事了?難道,潤香和她肚里的孩子被凍死了? “老太太!” 被召喚來搜尋芠三婆的潘景陽在正堂之外行禮,老太太點一下頭,招招手讓他進來回話。 潘景陽大步走進來,大步跨過何當歸棉被的一角,這時,他才反應過來那擋路的東西竟然是三小姐,于是他又退了回來,驚奇地問:“三小姐這是在做什么?”頸上銬著一副鎖,躺在地毯上,全身裹著棉被,半合著眼睛……在睡覺?! 何當歸睜開眼,無辜道:“我在受罰呀,長輩們疑心我跟一樁投毒案有點關系,希望我戴上這個能讓腦子清醒一點,說話口齒清楚一點?!?/br> 何當歸上一世跟潘景陽不熟,不知他是忠是jian,這一世在聽竹院初見之時,她見潘景陽對孫氏非常恭敬,所以就將他暫定為“孫派”。不過后來,老太太把桃夭院撥給她和竹哥兒住,還讓潘景陽給桃夭院幫忙看幾天大門。當時,這個潘景陽軟硬不吃,好幾次攔住了軟硬兼施的丁熔家的,不讓她進去找桃夭院里人的麻煩。從那以后,何當歸對他印象好了不少。 一年之前,何當歸偷出家門,被孫氏安在桃夭院的細作窺得,何當歸一時大意沒有察覺,可轉念就覺得不對勁兒,于是回身去找——有沒有人蹲著踩點,在等著逮她的把柄?不過這一瞧,發現潘景陽在不遠處的石獅子后面綁人,而被綁之人正是她院里澆花的花匠,是孫氏前段時間弄進來的一個細作。何當歸立刻反應過來,潘景陽這是在幫她掃尾巴!奇怪,他跟她半生不熟的,為什么要幫她? 她拿這句話去問潘景陽,潘景陽老實作答,他收了聶淳二百兩銀子,讓他幫忙看顧一下桃夭院的門戶,直到三小姐出嫁為止。 何當歸聽后覺得驚奇,她跟聶淳自當年的“癢粉事件”之后再也沒見過面,聶淳偶爾回羅府,也只是去給老太太請個安就走,從沒來看過她這個“約定苦竹林傳功卻未兌現”的債主。聶淳為什么要花錢幫她打點關系?這一世他跟她的交集比上一世還稀少,而聶淳此人,在江湖上也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兇星,而不是什么扶弱濟貧的老好人!不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聶淳從未在她面前出現過,讓她也無法詢問答案。 就這樣,潘景陽為了那二百兩銀子的酬金,連續幫了何當歸幾個不小的忙,有幾次甚至是很可能會得罪孫氏那位當家主母的“重量級援助”。 何當歸覺得二百兩銀子的“工作量”差不已經用完了,不過自從有潘景陽暗中幫助,她應付起孫氏來就輕松多了,平時出門也不再掛心家里面,擔心孫氏會上門欺負蟬衣薄荷等人。所以,她又拿出五張一百兩的銀票,想繼續雇傭潘景陽,潘景陽開始不收,后來在何當歸的堅持下,他收下一張把另外四張又還給她,說這個是“正規市價”,是在保鏢行中明碼標售的,因此他斷不可多收銀子,壞了行規。 如此一來二往,何當歸漸漸就把潘景陽劃成了“何派”,在跟他一起同孫氏過招的過程中,產生了一些戰友般的交情。 就這樣,她出了一百兩,聶淳墊付了二百兩,一共花了三百兩銀子,讓她雇來了一個“保鏢朋友”。算是在這個人情味兒非常稀缺的羅府,發現了一道新風景吧。瞧吧,重活一世能看到很多上一世沒機會去看的風景,這也算是堅持選擇住在羅府這個鬼地方的意外收獲了吧。 潘景陽劍眉緊蹙,直盯著棉被下少女的半片衣領,那是……血跡!仔細一聞,她的周圍好濃的甜腥味道,好多的血!三小姐受傷了!他想上前扯開被子看看,又立刻意識到這樣不合規矩,于是低聲詢問:“傷得嚴重嗎,我跟老夫人求個情放了你吧?” 何當歸亦低聲回道:“不必了,我非常好,你聽我的氣息就知道了,重傷之人有我這么精神的嗎?而且老祖宗眼下不想罰我了,正在想辦法給我開鎖呢?!?/br> 聞言,潘景陽打量了一下鎖著她的古舊石鎖,看上去質地非常堅硬,不知他的刀能不能劈開…… 何當歸看潘景陽的手往腰間的刀上摸,猜出他的意圖,連忙謝絕了他的好意:“不要,停手!呃,潘叔叔你不用管我,我戴這個鎖戴得非常之舒服,真的,你不要拿刀來砍我的鎖,其實我有點兒暈刀,我還是等鎖匠來開鎖吧?!?/br> 潘景陽疑惑地止住了抽刀劈鎖的動作,三小姐在搞什么鬼?不只言辭跟她以往的性情大相徑庭,聲音中還有些緊張之意。暈刀?怎么可能!他經常在三更半夜,看見她在桃花林里扛著一把關公大刀,耍得虎虎生風,不過花架子太多,一看就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招式,怪哉,姑娘家居然喜歡耍關刀。 不過,湊近之后他可以感覺到,三小姐的氣息綿長有力,真的不像受傷的樣子,就依她所言,暫時不去管她了吧。 其實這潘景陽今年還不滿二十八歲,何當歸的“潘叔叔”實在把他叫老了,不過他跟聶淳是平輩論交,既然三十二歲的聶淳是“聶叔叔”,那他就是“潘叔叔”了吧。一開始潘景陽還真被這個稱呼驚到了,不過聽久了就習慣了,后來還漸漸倍感親切了。 成功把潘景陽攆走之后,何當歸略松一口氣,這一副看上去有一百多斤的石鎖,實際上只有五斤左右,還不如她家的小白狼沉。三年前那只沒長牙的小白狼已長大不少,如今有十多斤沉,還是很喜歡躍到她的肩膀上看風景,可能覺得那樣可以看得更遠吧。比起毛茸茸的小白狼,這一副假鎖真是輕多了。 不知道柏煬柏臨時從哪兒弄來這么個玩意,也不知這“石鎖”是什么材質做成的,或者當中可能是空心的吧。剛才關墨也要舉掌劈鎖,柏煬柏扮成的那個黑臉婆極力阻止他,足見這“石鎖”里面肯定不尋常,打碎了可能就露餡了,所以還是用正常途徑開鎖比較保險。否則,憑她的深厚內力,也可以試著來震碎這種假貨。話說回來,柏煬柏那個活寶又跑出去搞什么鬼了,怎么將她撇在這里不管了? 自從聽完下人關于潤香之事的回報后,老太太的臉陰沉得就像“正常表情時候的羅川谷”那么陰暗,此刻,潘景陽跟何當歸通完氣,也上前跟老太太回報,一語驚了四座:“老夫人,你讓我們找的那個芠三婆已經死了?!?/br> “死——了?!”屋里幾個人同時驚呼出聲,疊成一片分不清都有誰開了口。 老太太瞪眼:“死要見尸,你們找到她的尸體了嗎?” 潘景陽點頭道:“已經利用幾頭狼犬找到了,根據燈草的形容,我和廣航已經初步斷定,那一具焦尸就是老太太要我們找的那個芠三婆。不過現場一片混亂,目前還沒發現老太太要找的那把鑰匙,哦,對了,尸體頭上方的墻壁上還寫了兩行字,可能是……她的遺言吧!” ☆、第191章 主母家丁有染 更新時間:20130929 “遺言?是什么遺言?!“一大群人異口同聲地問。 這時候,何當歸索性也不再躺在地上裝死了,一腳蹬開被子,重新頂著她的石鎖坐回小板凳,長長的眼睫扇動,櫻紅的唇兒彎彎,這個柏煬柏又在玩什么花樣?不怕玩出火來么,呵呵。 在眾人緊張而期盼的目光里,潘景陽遲疑了半晌,看向角柜上的一組筆墨紙硯,道:“遺言……我還是寫下來吧,各位請稍待?!闭f著走到角柜邊,拈起毛筆潤一潤,揮毫寫下兩行瀟灑的狂草,然后遞給離他最近的張還家的,似笑非笑道,“大概是一個瘋婆子胡亂寫的遺書吧,不能作準的?!?/br> 張還家的一邊辨認著那些字,一邊清晰地念出聲來:“家丁武九喝醉酒后吹牛,說他睡過,呃,二太太?還說,二太太的大腿內側繡了朵……大紅花!”張還家的讀完之后受到巨大的驚嚇,一把將這張紙丟開,天哪天哪!剛才她的嘴里說出了什么話?她居然說,二太太跟武九有一腿!糟了,二太太一定會伺機報復,要了自己老命! 正堂上,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風吹到這里也停了。 正堂上,有一半的人看向孫氏的臉,另一半的人看向孫氏的腿,仿佛想用目光在她的裙子上鉸出一個洞,瞧瞧里面有沒有一朵“大紅花”。這一次,連對柏煬柏的行事手段已經適應了多年的何當歸,也有點適應不了了,潛君哪潛君,你怎么這么可愛。 聽到芠三婆遺言后,反應最大的兩個人當然是孫湄娘和羅川谷。羅川谷看孫湄娘的眼神,仿佛她突然頭上長出犄角,臉上突然開花了。孫湄娘看著地上那一張寫著字的紙的眼神,仿佛在看那個毀了她一輩子的負心人何敬先。 她腿上的紅罌粟,就是她嫁進羅家之前,何敬先親手給她紋上去的,當時她痛得昏死過去幾次,又痛醒了好幾次。紋好之后,她的腿痛的走不了路,等她能重新下地走路的時候,她去客棧找何敬先,那里已經人去樓空了。再見何敬先,就是他去羅府迎娶羅川芎的時候,他騎在馬上,走在大道中央,她呆立在大道旁邊。他的馬經過她身邊時,他的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分明瞧見了她,可是他卻像個瞎子一樣,面無表情,高高在上的騎著白馬走過去,然后漸行漸遠了。 后來她帶著這朵紅罌粟嫁給羅川谷,擔心他有什么想法,于是想盡辦法打探到了一種秘制藥水,可以暫時遮掩紋身。為了去買那種昂貴的藥水,她偷嫡姐的金簪被抓,受到了全家人的嘲笑和鄙薄,而現在,竟然又有人以這一朵罌粟花為證據,冤枉她私通家??! 看著孫氏一臉失神的模樣,羅川谷再也忍不住心中積壓多年的憋屈和怒火——這個女人,洞房夜后無落紅,懷了他的兒子卻偷偷吃藥打掉,還涉嫌謀害他的愛妾,現在,她還被人抖摟出跟家丁私通!好啊,好一個才女孫湄娘,好一個賢惠的羅家主母!她腿內側的紋繡,若不是親眼所見,別人怎么能講出來?成親后沒多久,她就突然在腿內紋了花,可見不是個安分女人,他從前瞎了眼才覺得她賢惠! 好啊,好啊,好一個無恥的yin婦!羅川谷飛撲上去,撲倒了孫氏,然后又騎在她的身上壓住了她的心口,猛掐她的脖子,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孫氏只覺得呼吸困難,看看身上男人猙獰的胖臉,她忽而想起多年以前的一次流觴曲水上,對岸那一張奪人心魄的俊美容顏,那一個蠱惑人心的淺笑。一前一后的兩張臉形成強烈的對比,前者讓她厭惡之極,后者求而不得,輾轉反側。身上那個男人壓痛了她的心口,讓她周身的血液被冰封,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羅川谷依然如魔障了一般,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眾人呆愣地看了片刻,后知后覺地想道,看來二太太的腿上真的紋了一朵大紅花,否則二老爺怎會如此激動?老太太最先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地指著眾人,喝道:“還不快去把二老爺拉開!快!快!”眾人一哄而上,幾個健壯的仆婦輪流上場,都拉不動平日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二老爺。 如今的羅川谷就如同一座千斤石像一樣,死死固定在孫氏的上面。老胳膊老腿的丁熔家的撲上去救孫氏,被羅川谷一記神威后肘頂中心口,“哎呦哎呦”了兩聲就倒下,不省人事了。 老太太氣得發抖,這都是什么事???他們堂堂醫藥書香門第羅家,竟然鬧出了安胎藥中被加進滑胎藥作料的事,可老天爺仿佛嫌這樣還不夠糟亂,現在,又有主母跟下人有染的丑聞傳出。眼瞧著兒子好像快將孫氏給掐死了,老太太急了,不管孫氏偷人是真還是假,他們都無權殺死孫家的女兒,孫氏的弟弟孫炎彬可是東宮的大紅人,人人趨附巴結,誰敢殺一向跟他關系密切的jiejie孫湄娘! 看到老太太急火攻心、急得撓桌子的樣子,站在人群外圍的潘景陽擠了進去,在羅川谷的后頸一記手刀砍暈了他。 此時此刻,羅川谷和孫氏都失去了知覺,前者一張臉深深埋在地上,后者翻著白眼,白皙的頸子上被掐出了淤痕。呀呀呀!一眾仆婦丫鬟亂哄哄地議論著剛才一盞茶的工夫間發生的最最聳人的驚天秘聞,過去十年中聽見的所有新鮮事全加起來,也不如這一樁驚人。 上一次她們這么興奮,還是姑太太從京城何家被打發回羅家的時候。聽說是姑爺往她房里塞了一個臟臭的乞丐,欲行不軌之事,逼得她在何家再也呆不下去,連夜抱著女兒逃回揚州。故老爺羅杜仲聽完,氣得兩眼一翻厥過去,而故大老太太發了狠,要把襁褓中的三小姐摔死,姑太太哭叫著奪回了女兒,往花園里逃去,故大老太太拿著雞毛撣子在她們后面追打,全家亂成一鍋粥,比官兵抄家、強盜上門還要亂! 在羅家做工真是“福利優厚”呀,時不時就能大飽眼福,大享耳福,哈哈哈! 見有些下人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之意,老太太氣得猛拍八仙桌,厲聲喝道:“全都給我滾,全滾下去!滾滾滾!”于是,一群仆婦丫鬟們灰溜溜地排隊撤退。 老太太的心神也被這一樁事給攪亂了,她十多年前給愛子精心挑選的才女兼淑女孫氏,竟然是一個不知廉恥的yin婦? 本來孫家的庶女做不了川谷的正妻,當時她頗費了一些口舌,才說動丈夫允了這門親事??墒侨O府提親時,那個待字閨中的孫氏也不肯應下這門親事,又拖了一段時間才好事多磨,最終定準了此事。 難道說,這一段親結錯了,這一個兒媳婦挑壞了?難道說,自己一意孤行的主張,害了自己兒子的一輩子?害他功不成名不就,害他三十八歲了還沒有一個兒子? 老太太發了飆之后,正堂之上原本將近三十個下人,轉眼走得只剩下一個石榴,小心翼翼地給老太太順著胸口。 那一群下人,全部都是孫氏特意找來的最具有八卦潛質的八婆,為的是把何當歸受審的整個經過散播出去,若是花姨娘的事還不能一次性把何當歸弄死,那就讓這些羅府八婆去說何當歸的閑話,敗壞她的名聲,讓她不論在羅家還是夫家都不能抬起頭做人!何敬先的女兒理應受到這樣的“禮遇”,哈哈! 不過,如今還沒給何當歸入罪,孫氏就先被自己丈夫掐暈了,而且原因,是因為她腿內側的花被一個家丁看到過!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家丁才能看到女主子的腿?明天的羅府,肯定要比往常多下去二斤茶葉,因為大家將會聊這個話題聊到口干舌燥。 而遠在幾百里之外的武九還不知道,只因為他回了一趟鄉下,探了一個親,他先是被丁熔家的指為潤香的“jian夫”,被打斷腿攆出羅府,然后又被某奇葩人物編排,如今已經搖身一變,升級為二太太孫氏的“jian夫大人”了。 等下人走光之后,潘景陽問老太太:“老夫人,您還好吧?抱歉,我不知道那兩句‘遺言’這么嚴重,否則我不會寫出來的?!?/br> 老太太虛弱地擺擺手,如今都鬧成這樣了,還再追究什么責任問題呢,唉,先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吧??粗贿h處躺在地上的兒子、兒媳和丁熔家的,老太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幾歲,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今天早晨還什么都是好好的,她用了早膳,逸姐兒就來請安,乖巧活潑地陪她講了半天話,談論著今年過年給大家送什么禮物的話題…… 什么都好好的,突然就出了花姨娘見紅的事,突然兇手就成了乖巧的逸姐兒,突然戴上石鎖的逸姐兒就流了一身血,眼看活不成了,突然,兒子和兒媳就打成一團了!羅家,這究竟是怎么了,羅杜仲,你在天上干什么呢?你怎么不來保佑你的子孫! 突然,不遠處的門口響起了一個熨帖人心的聲音:“老祖宗勿憂,二舅舅只不過是一時激憤,才會做出那般失常的行為來,如今他不滿四十,風華正茂,何愁以后沒有子嗣呢?至于二舅母之事,逸兒雖然沒有置喙的余地,不過想來二舅舅也是一位男子漢大丈夫,平時對二舅母俯首帖耳,不是因為他怕她,而是二舅舅有著常人所沒有的胸襟氣度。若是有一天,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時候,二舅舅自然有他的決斷。咱們羅家乃蒼天庇佑的善門世家,積累了十幾代的善緣,怎么會有不幸的事發生呢?” 軟語輕柔如微風,讓老太太覺得胸口稍微通了點兒氣,可她還是搖頭道:“可是,二兒媳婦是我當年堅持給川谷娶的,假如她真的是一個品行不良的無恥賤婦,我又有何面目面對我兒川谷,將來又有何面目去見他爹?” 何當歸微笑開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祖宗您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掐指算到十幾年后的事呢?再說了,咱們也不能只憑著一個羅府低等婆子臨死之前寫的一句話,就把那樣天大的罪名加在二舅母的頭上,或許,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呢?咱們還沒聽過她本人的意見,怎好就此下定結論呢?若是弄出一段冤假錯案,豈不是辜負了她十幾年在羅家苦心孤詣的經營和付出?望老祖宗三思?!?/br> ☆、第192章 有爹生沒爹教 更新時間:20130930 聽到外孫女提起孫氏那些“苦心孤詣的經營”,老太太的眼角一抽,是啊,不知從何時起,有一大半下人已經成為孫氏一個人的死忠,連自己這個唯一尊長都支使不動了,而孫氏的一個奴才丁熔家的卻能隨意指揮……這意味著什么? 為什么孫氏如此著意地培養她自己的勢力?她作為羅家二房的媳婦,跟羅家等同一體,只要是羅家有的,孫氏從來都不曾缺過,這樣她還不滿足,還要在暗中搞一些小動作……自己雖然老了,但眼睛還算清明,還能看得見事實真相,孫氏的那些小動作,自己又默默縱容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