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隨我去偷些酒喝！”公子準備還要發問，老者打斷了他的念頭，說了這么一段話。

    公子瞬間收斂心神，興致盎然道：“老先生，咱們去偷哪家的酒？西北有瀘州郎，東邊有茅臺香。對了！現在又出來一種酒叫五糧液，是用五種谷物所釀，風靡當世?！?/br>
    公子迅速的搜羅了一些自己知道的酒知識，詳細的解說道。

    “五糧液？不明覺厲的感覺。嗯，取些酒晚上去幽州臺賞月！”老者做出了決定，領著唐川遁向西北方。瀘州西南，正是宜賓城，不大的宜賓城卻馳名中外，因為這里有個酒廠叫五糧液。

    其實五糧液這個名字只有百多年的歷史，至于眼下風靡，著實和正確的經營策略分不開關系。

    偷酒途中，老者和唐川二人速度并不快，這主要和老者有關系，他似乎好久沒有出山，一山一景都能掠他片刻心神。公子自然不會出言督促，實際上他已經意識到跟在老者身邊是一種難能可貴的體驗，于是老者觀景之時他也隨之觀看，倒真有了某種難以名狀的心得。

    一路無言又似彼此說了千言萬語，宜賓城漸行漸近。

    這是一座不大卻很干凈的城市，五糧液酒廠的路徑不問而知，畢竟那濃郁的酒香直接彌漫整座城池，就是公子這種不嗜酒之人，都能清晰的辨認出。

    “我一直幻想著打造一座這樣的城池，在我的感知中，微醺之時，天道最近，清晰的去思考，卻與之相悖?！鄙碇靡速e城的老者再次說話了，公子直接無語，心道：“難道酒暈子才能更好的觸摸天道？”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唐川心中的嘀咕，也不做解釋，一步就踏入了酒香的源頭，入目的是巨大的蒸籠，云霧繚繞。

    “倒有些水平?！痹谠搭^處看了一會，老者似贊嘆的出言，又踏一步出現在了一座地下的酒窖之中。正有工作人員拿著某種精密的儀器在其內測量，似乎在觀察溫度和濕度、、、

    對于唐川和老者的到來，這些工作人員自然不會察覺。老者看也沒看這些包裹著無塵衣的工作人員，徑直走向酒窖的最深處。

    公子跟在身后，有些小興奮、、、

    第五百章 道法自然

    “拔劍怒斥蒼天，問明月何在！今夜吾欲討一輪明月下酒，速速滾出來！”霸氣十足的呵斥響徹幽州臺，老者立身幽州臺上，鞘中劍已拔出，劍指蒼天之造型，看的公子意醉神迷。

    幽州臺之上的夜空本無明月，待唐川隨著老者登高之時，四周已是黑茫茫一片，不過隨著老者的呵斥，夜空的黑暗宛如一層幕布，竟然徐徐拉開，在公子無限吃驚的目光中，一輪皎潔的明月真的出現了！

    老者似早有所料，手中出現了一尊酒盞，盞中酒滿，香氣四溢。這酒正是老者在五糧液的地窖中盜取的，他輕車熟路一般的走入酒窖的最深處，開翁取酒如老馬識途。末了離開的時候，老者探囊一摸，竟然取出了一錠元寶，熟練的一拋，元寶落在酒甕之上、、、

    這老者偷酒竟然還不忘付錢，而且付的是一錠元寶！搞得公子暈乎乎的一路、、這一路就是從宜賓到幽州臺了！

    幽州乃古之十二州之一，以如今的地界來看就是指帝都附近，幽州臺乃是燕昭王所建，為的是招賢納士。時至今日，原本的幽州臺早就在歷史的長河中雨打風吹去，不過華夏人們擅長重塑歷史，早就建了一座氣勢更加雄偉的幽州臺。

    這座幽州臺沒有太濃的歷史痕跡，雄偉的氣勢卻讓老者十分欣喜。華燈初上之時，幽州臺上人跡寥寥，于夜色中憑臺懷古的人士還真不多見。老者不顧四周，低眉觀手中酒盞，見明月映在其內，心情更好，舉杯就是一口痛飲！

    公子被感染的豪氣頓生，老者此舉當真是“奪一輪明月下酒”，可謂霸氣絕倫！當下公子似不甘示弱，也舉杯對月，有感而發道：“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公子此番感慨自然是因老者的絕倫氣勢而發，和自己沒多大關系，他一“偷師學子”，在“老師”面前可沒有這等氣魄。老者似知他情懷，戲言道：“子昂兄早生百年，不然定找他痛飲一番！茫茫世間，己欲飲時同舉杯者有幾？寥寥也！”

    唐川沒有接話，似知道老者言不止于此。果然，戲言之后老者臉色變得有些鄭重，帶點語重心長的語氣道：“浮生眾人多為隨波逐流之輩，察自然之重者寥寥。即使能察也往往誤入歧途，殊不知自然之心即為本心，油然而生的悲與喜都是一種自然的體現，不必忌諱?！?/br>
    公子早就是凝神聆聽之態，憑感覺他知道老者說到了重點。似老者這種大修士，言行必有物，絕不會無緣無故在白帝城逢他。相逢至今，老者毫無惡意流露，反為自己抵擋大敵，那必然心懷善念，對自己必有益處。

    要知道，只要是懷有目的的舉動，絕對含有非善即惡的感**彩。

    老者心懷善意又言及重點，自然要仔細聆聽，公子又不是榆木腦袋！

    “水東流落木蕭蕭，風無根云聚云散，月圓缺天有陰晴，夢無常人有悲歡，這些都是自然，人們常因自然而自然，卻不識自然，如傷春悲秋。自然之道，不外乎由心而發率性而為，于道德和法律之間自取一道，循之可得！”老者果然沒讓唐川失望，聽了這番話頓有茅塞頓開之感。

    “在道德和法律之間自取一道，循之可得?！惫臃磸湍钸@句話，竟越品越有味道，宛如反復咀嚼一粒茴香豆。不過，更大的疑問也在心中誕生，老者所言意指浮生爭渡，不過浮生眾人都在修道嗎？那蕓蕓的眾生，多蠅營狗茍之流，爭名奪利費盡心機，何談得道？

    “活著就是一場修行，不過多數人不知，反去方便別人修行?！崩险咚浦拼ㄐ闹幸蓡?，貌似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卻讓公子更犯迷糊。

    “得失并舉，保持理智的思考，得時量失，失時思得。一昧想得到的往往失了道心，一昧失去的往往距離道心更近，不過誰的人生都需要一個醍醐灌頂的過程，或悟于旭日東升，或悟于人情冷暖，或悟于一言，或悟于一眼。得悟才能得道?！?/br>
    “道不知凡幾，自然之道乃是最簡單的其一。當然，也是最重要的其一，道法自然。山水皆有道，草木非無語，看候鳥遷徙，察風姿物語，皆可觸天?！崩险呓又f出了更玄的話。

    聽了這話公子卻有些懂了，這是一種難以明狀卻又十分清晰的古怪感覺，想表達表達不出，想忘掉又束手無策，只能任其烙在心底。

    “先生所言極是?！惫优牧藗€中規中矩的馬屁，也合情合理。

    老者卻充耳不聞，接著道：“天有很多天，人有很多人，人的脾氣秉性性別相貌可能彼此不一樣或相差甚遠，不過終究都是人類，餓了都要吃，相差大不過天地。天地也是如此，悟一即悟天下?！?/br>
    這段話相對簡單，告訴公子的是一個“有人生活的地方都一樣”的道理，無論哪片天，都適用道法自然。

    “小子拜謝先生！”老者語畢，公子忙恭敬行禮?；衿诘墓幼匀徊皇俏羧盏牟锁B，早就意識到老者所說話語的重要，這乃是正兒八經的講道，字字珠磯！

    “現在想做什么？”唐川道謝之后，老者忽然問了這樣一句話。

    “現在想回家看看，然后靠隱身術去偷看當年的女神洗澡，然后想把美國的福特號航母干掉！”公子實誠道、、、

    對于唐川的想法，老者只是微微一笑，贊道：“你很有悟性，不過我建議女神洗澡還是不要看了?！?/br>
    “為什么？當年的我可是經常枕著她的名字入眠??！”公子有些苦臉，在那情竇初開的年紀，那個男生的心中沒有一個女神？即使精滿自溢也不忍褻瀆！

    “我夜觀天象，發現這個時間的美女一般都比較忙?！崩险哙嵵仄涫碌恼f道。

    公子頓時一頭黑線，似較勁一般回道：“她若真忙，我就去把靖國神社先干掉！”

    老者狀若未聞，自酌自飲，似乎剛才韻味悠長的話并非出自他口。

    “上了年紀的都是精??！”公子暗嘆，一步踏入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第五百零一章 香！真香！

    待唐川離去，老者并沒有跟上，依舊在幽州臺自飲。公子走后不久，老者才看向他離去的方向，自語道：“送你一顆自然之道心，能否開悟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川此時已經身處一坐城池，今非昔比的城池讓公子熟悉而陌生，再欲邁步之時忽然意興闌珊，似一步也不愿跨出，剛才迫不及待的心情莫名轉涼。

    眼下依然是華燈初上時分，老者向蒼天奪月之后，公子此時身置的城池也有了一輪明月光顧，看看天上月和地上月光，忍不住一聲喟嘆，自語道：“就去自己當年的巢xue看看吧?！?/br>
    沒有穿越之前的公子就住在這座城池，城池記錄著他整整十八年的時光，十八歲之后的公子去了另外的城市上大學，不過上大學的地方并沒有給他留下多么深刻的記憶。

    至于公子的女神，和大學無關，女神就生活在眼下的城池中。當然，如果女神遠嫁他方，那當另算。在公子做出決定的時候，神識下意識的放出，瞬間蔓延整個城市！

    接著公子就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先一步察覺到了昨日的女神，幾年不見女神容顏沒有太大變化，增加了一些成熟感，依舊迷人。不過讓公子吃驚的是，女神正在喂一個小孩吃奶，瞧那喂乳不避嫌的造型，想來孩子是她自己的。

    幾年不見，女神不僅嫁人了，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瞧女神一臉幸福的模樣，喂乳的同時不時逗逗懷里的小孩，公子思緒甚為復雜。

    說實在的，以公子此時的眼光看女神，自然和當年不一樣。眼下的公子已經在修真界闖蕩了一番，并且旅程遍布波瀾，期間和數位天下絕色相識相交，這些女子中隨便的一位也不是這喂乳少婦可比的。

    這一瞬間公子想起了一首和尚寫得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和老者分離前，公子曾戲言要偷看昔日的女神洗澡，眼下自然不會再有這樣的旖旎情懷，雖然女神還是挺動人的，不過既然已身為人母人婦，應當獲得一定的尊重，不能隨便的褻瀆。

    撤出神識，繼續蔓延，覓向公子自己曾經的居所。那是一個裝修十分簡單的單間配套，是父母離婚后公子自己獲得的家當，記錄著他曾經一個人的時光。

    既然看向那里，公子自然想覓到曾經的一絲熟悉感，即使是苦澀的熟悉感，不過遺憾的是公子一點熟悉感也沒有找到，因為那處九十年代的老樓盤已經拆遷，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體育館。

    這座城市的變化其實不是太大，很多地方依舊如當年，不過關于公子記憶的變化，卻已是滄海桑田，居所不在，女神嫁人，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父母嗎？那對估計至今都沒活明白的中年夫婦？不！他們早已經離婚，談不上夫婦、、、

    煩躁感已經籠罩上了公子的心神，他想找些東西出來發泄，眸子看向了東方，隔著一段海，那里有一個如蒼蠅般的島國。按照公子以前的脾氣，自然會殺過去發泄一番，可是公子已經今非昔比，微微思量又覺得沒有必要，畢竟這些始終都是些俗世之事。

    至于去把美利堅帝國的福特航母干掉，也沒有多少興致了。心中寂寥一嘆，公子又返回了幽州臺，老者依然在，把盞對月，對公子的到來視若無睹。

    “老先生，你就不問問我為何這么快回來？”公子挑起了話題。

    “這還用問？”老者饒有趣味的看向公子，反問了一句。這句反問一點也不講道理，不過卻弄得公子啞口無言，似乎老者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唉！有些恨我自己?！惫右舱f了句古怪的話。

    “都一樣?！崩险咦镁坪蠡氐?。這句話同樣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公子似乎又聽明白了。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一問一答看似牛頭不對馬嘴，卻又合情合理，甚至讓人無從反駁。

    “老先生，你為何送我一場造化？”公子終于憋不住了，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以為你能一直憋住呢！”老者拿著打趣的目光掃了一眼唐川，回道：“送你造化，是因為一個酒友，更因為我高興，還因為我想回來看看，就這么簡單?！?/br>
    唐川雙眼圓睜，這原因還叫簡單？

    “你明白了多少？”老者忽然問道，這話同樣和剛才談論的話題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你教了我什么？”唐川似乎沒有聽懂老者的話，反而反問了一句。

    老者頓時心懷大暢，抬頭望月道：“走，隨我看看這片舊山河！”

    “好?！惫有廊淮饝?。

    余下的數日，無人來打攪唐川和老者在一起的時光，老者也像他說的那樣，真的領著唐川看了看這片舊山河，他們去了很多地方，這片世界的不少地方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他們兩個一步邁出，就到了另外的地方，這速度當真是驚世駭俗，龍虎山齊云山武當山，泰山黃山九華山，昆侖山秦嶺阿爾卑斯山，塞納河多瑙河秦淮河，松花江瀾滄江黃浦江，渤海黑海地中海、、、

    伴隨著似乎無所事事的情懷，他們行走于浮生。帝都的王府井，紐約時代廣場，巴黎的香榭麗舍。米蘭的圣西羅，阿森納的海布里，皇馬的伯納烏、、、

    雖然二人速度驚人，不過這次跋涉依舊花費了他們近一個月的時光。一個月之后，臺北西門町的一家戶外咖啡，老者和唐川相對而坐。

    “觀浮生即為觀自然，你看透了幾分？”老者酌了一口咖啡，詢問公子。

    “不知道?！惫拥故菍嵳\，沾染著咖啡漬的嘴唇微微開啟，狀如老實巴交的出言。

    “這里的咖啡香不香？”老者不以為意，隨之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香！”公子狠狠點了點頭。不過此話說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咖啡香氣裊裊，公子剛一說完，云霧般的香氣忽然自空中匯集，在公子吃驚的目光中，竟然構成了一個漢字，這個漢字就是：香！

    “真香！”老者微微一笑道。

    第五百零二章 如風

    “你能做到這一步我十分欣慰?！崩险邔⒈锌Х纫伙嫸M，狀如喝酒之時般豪邁。

    唐川忽然一陣傷感，冥冥中感應到了什么，一時無語。雖然只和老者短短接觸了一個月的時光，可是這一個月對于公子來說十分重要，這是奠定道基的一個月！

    進入修真界之后，因為種種機緣，公子的修為可謂突飛猛進，放眼無數大世界，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可是修為急速增加的公子并沒有打什么道基。做任何事情，基礎都非常重要，如高樓修建，修真也是如此。

    “我該走了，來之前曾于普陀嶺摘得三斤紅柿，留待家中發酵，若有朝一日你能進入上界，可找我去喝上一杯，酒為你留?！崩险呓K于說出了唐川不愿聽到的告別之語。

    “先生、、、”公子忽有凝噎之感，這是不能想象的，除了老娘和唐三駕鶴西去之時，他才這般情真意切的傷感。

    “不必多言，于此世看人來人往、觀云聚云散，分久必合天下勢你應該明了?！崩险呶⑿χ鲅?，身影淡淡消失，宛如從未出現。老者的那杯咖啡還剩下依舊微熱的咖啡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西門町人來人往，公子卻彷如流離失所的落魄人。

    待華燈初上，公子陷入人流，如滄海中的一滴水，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

    老者就這樣走了，如現身之時那般理所當然，焚香取劍下青城，劍指蒼天討明月、、、余下的一段時光公子什么也沒想，似乎打定了心思隨波逐流，從臺北來到臺中再到臺南，蹬了玉山泛舟了阿依河，宛如一個從大陸來臺旅游的孤身游人。

    眨眼數天過去，公子心中的那縷傷感才釋然，離落在了臺灣島。心境平復之后，公子該思量何去何從，突然離開必然要回去，畢竟那個世界上有他諸多牽掛，比如紫靈，比如清彥，比如牡丹仙子，比如櫻寒、、、

    不過離去談何容易？難道能像那老者一般一步踏入流年？這讓公子有些急躁，不過急躁之意很快煙消云散，不知所覺的消散在了風中。這是以前不能想象的事情，跟隨老者一個月，某些變化開始在公子言行中顯現，還給人一種順理成章之感。

    這就是老者帶給公子的最大變化。從傷感中走出的公子依舊在溜達，和相伴老者時一模一樣，他沒有去打坐修煉，沒有去探尋這個世界上的神秘之地，任它們與世無爭的存在著。

    公子有時觀云、有時臨海、有時沐風，有時暢笑、有時長嘯、有時寂靜。

    脆鳴的晨鳥可換來公子的片刻失神，蟬兒的破繭可讓公子閉上雙目、、、這段時光中，公子一直保持著優哉游哉的狀態，身上衣衫有些臟破，卻彷如未覺。

    某日某江，臨江的公子盯著水面，忽然吐出一字道：“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