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
隨后, 他話語一轉道, “但自先皇駕崩后, 的確留存著許多未決之案,以及北寇多年的戰事。恰好我對此知曉一二,不妨先講來聽?!?/br> 眾人紛紛同意。 江嶼從大殿的盡頭緩步朝中間走去, 繼而邁上殿階,卻在龍椅面前站立,從這個角度俯視著殿上的眾人。 數月以來,他身形變化較為明顯, 骨型更加銳利與棱角分明,仿佛從青年人徹底變成一個長開的成年人。但皮rou卻削瘦不少,脖頸處的頸線分明而修長,深深沒入領口當中。 更大的變化還是體現在整個人的氣質上面。那淡色而俊秀的眸子中更多了幾分疏冷與深不可測,仿佛在上面粘附了一道薄膜,將一切七情六欲完美隱藏在里面。 “首先要提十九年前,若楊叛國而被處死的那場案子?!苯瓗Z聲音穩重,在殿內盤旋回蕩著,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那件案子事實并非宗卷記載的一般,而是另有隱情?!?/br> 下面開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交頭接耳在說些什么。 江嶼在下方環視一周,并沒有理睬,繼續道,“當年在若楊寢宮內發現的書信并非她通敵之證據,乃是皇后娘娘為陷害,故意遣人放進去的。遣進寢宮中刺殺若楊的刺客也是皇后提前安排好,而最后捉拿處死的刺客,不過是一個替罪羊罷了?!?/br> “當時的案子的確存疑?!毕旅嬗幸晃焕铣颊境鰜?,“比如若楊身居后宮,又無權臣親故,又是如何拿到機密的軍事地圖?再比如后來捉拿的刺客直到臨死,還對他做的事抵口否認。不過……” 他問出很多人都存疑的問題,“皇后娘娘陷害的證據又從何而來?如今先皇已逝,太子殿下也在出征中殞命,皇后娘娘更是早已西去,死無對證,又是如何得知?” “若說對證,自然還是有的,當年刺客的詞證便有說服力得很?!苯瓗Z的目光逐漸外移,“勞煩沈大人進來做個詞證如何?!?/br> 眾人的視線驚訝地移向門口,只見一位周身黑衣的人從門外逐步走進來,直到他摘下蒙住臉的黑布,眾人才看清他的模樣。 周遭的議論聲驟然變大。 “這不是經常跟在太子身邊那位嗎?” “怪不得眼熟得很,不過倒是許久沒見了?!?/br> “正是太子殿下身邊的沈大人?!苯瓗Z替眾人解釋道,“當時皇后娘娘策劃這件案子之時,沈大人便為當時的刺客,本為演習,卻不想忽然有侍從沖出,在刺客右手背處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而后續捉拿的刺客根本不是沈大人本人,這也是事先找好的替罪羊,提前商議好的?!?/br> “沈大人?!苯瓗Z看向殿中站立的沈琛,緩聲問道,“事實可是如此?”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殿中的這個位置,從高到低俯視的角度,使眾人的反應一覽無余。他能看清每個人的表情、眼睛,以及眸中顯現出的最恐懼的事物。 雖視野豁達,卻叫人感到一種無來由的壓抑與失望。 “殿下所言非虛?!鄙蜩≡谒腥说淖⒁曋?,一字一句地說道,“斷案的書信確為偽造,事后也發現有所疏漏,故可證明。若楊平日里一向慣用北疆的信紙,材質偏硬且厚,而那桌案下發現的信紙則是中原所制的軟宣紙?!?/br> “畢竟時隔太多年,現在翻案,除了將她從筆尖上脫罪,也無法挽回更多的事情。如今父皇不在,而若楊是我的母妃?!?/br> 江嶼垂眸向殿上看著,無意間與站在側方的蕭向翎對視,他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唇角。 “依本王之見,將翻案昭告天下,追封補禮即可?!?/br> “此外,關于北寇一事。北寇首領正為我母妃兄長,當年若楊出嫁中原,正是為了邊境和平相安無事,而之后北寇再次犯亂,也正與若楊冤死一案分不開關系?!?/br> 江嶼繼續說道,“在北疆之時我曾入其營帳與之交談,他曾允諾,一旦若楊一案平反,北寇將不再侵擾中原一兵一卒??山吭谏形床槊髡嫦嘀?,以此說我通敵叛國,實為無稽之談?!?/br> 江嶼并未在殿階之上停留太久,只是把若楊和太子一事說清楚便走了下去。 待下朝后,江嶼有意放慢了一些步子,直到朝上人走光了,跟蕭向翎并排走在一起。 “身體感覺如何?”蕭向翎向江嶼那邊靠近,在寬大的衣袖遮掩下勾住對方的手指,“還疼嗎?” “你說呢?”江嶼眼睛輕瞟了對方一下,快速而一縱即逝,而那彎折的眼尾卻又帶著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在責怪,又像是在安撫。 “你跟我倒是不客氣,叫你狠一點,就真不知道收些力氣?!苯瓗Z沉著聲音,氣息微動,“痛得很?!?/br> 蕭向翎深深吸進一口氣,仿佛在極力壓制什么情緒,隨后啞聲道,“我下次注意?!?/br> “也沒關系?!苯瓗Z笑得有幾分狡黠,輕聲道,“我很喜歡?!?/br> 兩人正說著話,蕭向翎忽然猛地停下步子,江嶼也被拉著生生站在原地。 “怎么了?”江嶼問著,“你……” 他的話音陡然而止,因為他明白了對方停下步子的原因。 只聽得身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那聲音有點像野獸的嗚咽,又像是兵器交鋒的銳響。 蕭向翎驟然轉過身來,而就在此時,卻有一根利箭徑直破空而來。那箭的材質特殊,在半空中并不會發出太多聲音,以至于兩人一直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