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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腦海深處的記憶,他幾乎是憑借著肌rou記憶找到了那個曾走過無數次的路,尋到了太子就寢的那個房間。 ——太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或是由于煙塵陷入了昏迷,或是早就被人下了藥。 煙塵鉆進江嶼的眼睛和口腔,逼得他流出了淚水,他捂住嘴瘋狂咳著。在這極端的環境中,他甚至出現了些許幻覺。 他看見太子從床上爬起來,朝他伸出了一只干凈的手,笑道,“跟我走吧?!?/br> 那是十三年前,太子殿外。 以江馳濱為首的一群小皇子站在一起,嘲笑著倒在地上的小江嶼。 “憑什么你們能去找太子哥哥要吃的,我就不能去!”江嶼雖滿身塵土,其實卻絲毫不弱于那一群站著的人。他宛如小狼一般吼著,眼中迸發出凌厲的光。 “你母妃不是個好人,已經被父皇賜死了,我們都知道!像你這種……啊,你干什么!” 江馳濱正譏諷,江嶼卻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死死咬住了對方的手。 江馳濱與江嶼相差八歲,江嶼身高只到他的腰部。 但他卻發現江嶼咬得極狠,有著鉆心的痛,竟是怎么也掙脫不開。 周圍人見狀不妙,都上來拉江嶼,卻不想江嶼執拗得很,大有不把那塊rou咬下來就不松嘴的氣勢。江馳濱幾乎要疼出了眼淚。 江馳濱從小驕縱慣了,哪受得了這等委屈,揚起另一種手就要往江嶼臉上扇。 一個嚴厲的聲音驟然響起,“住手!” 太子從宮門口走出來,盯著打成一團的人,怒道,“身為皇子,兄弟不和,成何體統?” 他隨即又指向江嶼,“你也快松開!” 江嶼憤憤不平地松嘴,江馳濱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早就被咬出了血。 “怎么回事?”太子問道。 江馳濱當場哇哇大哭,一群人像是炸開了鍋,解釋了一堆,將責任全部推給了孤身一人的江嶼。 而渾身是灰土的江嶼卻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緊咬著嘴唇,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 太子對他們胡攪蠻纏的解釋置若罔聞,反而轉身看向默不作聲的江嶼,輕聲問道,“你呢,有什么想說的?” 江嶼抬頭,睫毛上還帶著些許濕潤,卻透露出一種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執拗與倔強。 他說:我只是想來找太子哥哥要一點好吃的。 太子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自己腰部高的小孩子。良久,終是復雜地嘆了口氣。 他轉向江馳濱一干人,嚴肅道,“你身為江馳濱,卻私下斗毆,欺凌兄弟,還不快回去面壁反??!” 江馳濱嘴角一撇又要哭,卻還是被周圍人拽走了。 江嶼突然說道,“他沒欺凌我?!?/br> “嗯?” “我也把他咬了?!苯瓗Z抬起頭,嘴角還帶著猩紅的血跡,仿佛剛從樹林里逃出來的小狼崽。 太子一笑,彎下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跟我回去吧?!彼f,“太子哥哥給你好吃的?!?/br> 呼通一聲,床邊的立柜倒塌,迸濺出極其濃重的煙塵。 火勢愈發猛烈。 江嶼幾乎是被窒息硬生生憋醒的,煙塵早已糊滿口腔鼻腔。他只覺呼吸愈發困難,喉頭是鉆心的刺痛。 掙扎著,終于來到太子床邊,江嶼將床上那已經沒有意識的人背在身上,毫不猶豫地向外走。 與此同時,太子殿外。 蕭向翎一把從馬背上扯下行軍路上用的大斗篷,往木桶中猛地一按,濺出半人高的水花。 眾人從沒見過蕭將軍如此急切的模樣,還倒是心心念念著“太子伴讀”的職位,從而不想令太子英年早逝。 只是現在沖進去,必死無疑。 面具下,他的目光決然,映著漫天紅光,但若江嶼在此,定能發現不對。 他眼中除了火焰,竟還有著一個細微的人影,不仔細看像極了反射的映像。但若仔細考究,那身影竟是一動不動! ——是一青年,一席白衣,正轉身向火海里奔去。 蕭向翎一把將斗篷從木桶中提出來,單手披在身上。在眾人驚恐的呼聲中,縱身躍進火場。 大概是多處被燒傷,痛感后知后覺地傳來,肩上背著的人也仿佛千斤重。 但江嶼此刻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人救出去。而火焰肆虐處,是他唯一的前路。 身體早已脫力,腳下不小心踩到一本書。江嶼重心不穩,猛地摔倒在地上,大概有十幾秒鐘的時間,眼前一片黑暗。 他感覺自己似乎要死在這了。 他朝著門口處無聲地張了張嘴,由于煙塵的緣故,又出現了幻覺。 在跳動的火焰中,他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身披一件大斗篷跑了進來。穿過半人高的烈焰,在自己眼中不斷放大。 速度極快,宛若天神。 再也支撐不下去,江嶼徹底失去了知覺。 第8章 周遭人眼睜睜看著蕭向翎沖進去,卻無法阻攔,又不敢進入。只得瘋了似的向著殿外潑水,一個個心急火燎,生怕三個人一旦死在里面,自己的小命也要不保。 “蕭將軍,蕭將軍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齊齊抬頭望去。 只見蕭向翎一身黑衣,大步從火場中沖出來。漫天火光燃在他身后,映得他長身威武,銀色面具下的神韻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