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董書玲快步走向了教育局的大院。

    段鋼林望著董書玲的背景，沉思良久后才轉過頭來看著教育局的對面，果然有一家夜宵店。

    也許是因為段鋼林的消化功能太好了，晚上吃過的飯，現在早已消化完畢，他果斷地進入了那家夜宵店，只見小店里一個吃飯的人也沒有，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mama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當當”，段鋼林輕輕敲擊了老媽身前的桌子。

    老mama睜開惺忪地睡眼，趕緊站起身來，道：“對不起，您要吃點什么？”

    段鋼林笑道：“給我來一盤花生米，切一盤牛rou，再來一瓶茅臺?！?/br>
    “啊——”老大媽一愣，道：“你，你要喝茅臺？”

    “是啊，不行么？”段鋼林笑問。

    老大媽趕緊擺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很少有人喝茅臺的……”

    “大娘，您不是怕我付不起錢罷？”段鋼林笑著點燃了香煙。

    “不不不，您稍等一下，我馬上給你準備?！崩洗髬屭s緊轉身到后臺去也。

    段鋼林環視著這個小小的夜宵店，面積并不大，沒有包間，只有一個飯廳，三十幾張桌子拼湊在一起。

    當段鋼林一支香煙還沒有抽完，外面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他們兩個都戴著眼鏡，身材有些瘦弱，面色有些蒼白，眼鏡后面的眼睛也有些疲憊。倆人找了一張靠里的窗戶坐下，談起話來。

    “老板，請給我們拿六瓶啤酒，再來兩份炒面，一盤油炸花生米?！?/br>
    “好嘞——”廚房里的老媽趕緊應答道。

    點完了飯食，這對男白開始壓低聲音說起話來。

    由于段鋼林的酒菜還沒有端上來，所以，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細細聽著這對男女的談話。只不過，段鋼林并沒有扭頭看他們，只是背著對他們靜靜地抽煙，雖然這對男女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段鋼林還是聽到了耳朵里。

    男的說：“總算把這些試卷拿回來了?！?/br>
    女的說：“哎，你能平安回來，我就高興了?！?/br>
    男的猶豫了一下，說：“哎，我倒是平安了，可那些卷子卻并不平安?！?/br>
    “為什么？”女的有些不解地問。

    男的無奈地嘆息一聲，道：“你知道么，今年的高考，咱們市里有好幾個大領導的子女要高考，都給董局長打了招呼，這些領導的子女里，有公安局賀局長的兒子，還有市委書記李來風的兒子……”

    女的扭頭看了看左右，只見店里只有段鋼林一個毛頭小子，正在默默地抽著煙，她壓低聲音說道：“我看不見得，他們官再大，也不能做那種事罷？高考可是國家選拔人才的最主要的途徑，他們也這么做么？也不怕把官丟了？”

    “哎，李老師啊，你這就不懂了，這年頭的事，跟咱們那時候的情況大不一樣了，如果他董局長還想干他的局長，那他就得聽市里領導的，如果不聽話，他也許從九月一號開學就要到某個鄉村小學去當老師去了……”

    段鋼林聽著這對男女的談話，暗暗提起了心，他們嘴里說的是“董局長”，一定是董書玲的叔叔了！

    此時，夜宵店的老mama從里面出來了，端著一盤花生米和一盤牛rou外加一瓶茅臺酒，擺到了段鋼林的桌前，道：“快吃吧，趁熱吃?！?/br>
    段鋼林看著眼前的茅臺酒，酒瓶有些陳舊，瓶上的商標也有些發黃，笑問：“這茅臺酒可與商店里的茅臺酒不大一樣啊?！?/br>
    老mama一聽，趕緊說：“這是我們家老頭子保存了三十年的茅臺，當時買的時候是二十塊錢，如果現在要買的話，至少需要兩千塊?！?/br>
    “哈哈哈……”段鋼林一笑，道：“那么，這瓶酒你打算要賣我多少錢呢？”

    “不多，三百塊吧?！崩蟤ama說。

    “好，三百就三百?！倍武摿挚粗破康膬葌葘懼@瓶茅臺酒的出廠時間：1982年5月31日，果然是真的茅臺酒。

    這老mama一聽，暗暗心驚，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名牌，長相也很帥氣，可能是哪個大領導家的公子哥吧？

    段鋼林將瓶口啟開，沒有朝杯子里倒，而是直接瓶口對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哇，好酒??！”段鋼林酒剛入口，便感覺到有所不同，與他白天在紅光樓里喝的酒有所不同。白天喝的茅臺三十年陳釀，竟然不如眼前這個小小夜宵店里的茅臺酒。白天的茅臺酒，包裝精美，但外強中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是外表好看，雖說與一般的酒好上一些，但與眼前這瓶茅臺酒比起來，真是差了不少。

    “老mama，您這店里還有這樣的茅臺么？”段鋼林問。

    老mama一聽，道：“有啊，可惜不賣了，俺也不敢賣了，俺家老頭子藏了好多年了，我可是不輕易賣的?！?/br>
    段鋼林點點頭，道：“謝謝老mama，不賣就不賣吧，這樣的好酒，如果你賣了，可真的可惜了，如果你們再珍藏二十年，這酒一定可以升值??！哎，我今天能夠喝到您這樣的美酒，真是三生有幸??！”

    段鋼林與老mama聊了一陣后，知道這老mama是背著老頭子把一瓶珍藏多年的茅臺酒拿了出來，她想偷偷地賺點外快。

    “老mama，我再出五百塊錢，再買你一瓶酒，您看咋樣？”段鋼林朝老mama微微一笑道。

    老mama一聽，眼睛便亮了，臉上的皺紋便舒展開來：“好，我再拿一瓶吧，就一瓶?！?/br>
    “好，我不會強求你的?！倍武摿置鲥X包，取出五百塊，遞給了老mama。

    很快地，老mama捧著一瓶同樣的茅臺酒走到前臺，遞到了段鋼林的手里。

    段鋼林暗暗竊喜：俺老段要把這瓶酒珍藏起來，等林小雨高考之后拿出來……

    不過，段鋼林的耳朵依然在留意著旁邊的兩位老師的談話，畢竟，這兩位老師所談論的話題與他現在所要做的事有著密切的關系。

    第223章  驚險

    只聽那男老師說道：“哎，董局長的壓力實在是大，但愿他能平安度過這兩天?！?/br>
    那女老師接過話來道：“這年頭的孩子們，特別是領導干部家的子女，都知道關系和路子的重要性，連高考這么嚴肅的場合都想弄虛作假，這以后可怎么辦啊，如果國家選拔人才沒有嚴格的紀律，那這樣的選拔方式還有什么意義呢？”

    段鋼林聽著那女老師的話，暗暗好笑，這老師也太他馬的迂腐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領導干部都不是傻子，誰不想在自己的任上為子女們鋪一條錦繡前程呢？

    不過，此時的段鋼林，經歷了這么多的事，他也知道身邊的這兩位老師屬于純樸系列，他們雖說也知道這個世道的黑暗多艱，但卻不會與黑暗為伍，他們只能發發牢sao而已。

    很快，這兩位老師吃完了飯，他們起身結賬，出了夜宵店，轉眼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夜宵店里，只剩下了段鋼林一個人。

    段鋼林看看表，已經是凌晨四點多鐘。此刻，他很想給董書玲打電話，但他剛剛拿起電話又放下了，他怕自己的電話影響董書玲辦事。

    不過，在段鋼林剛把手機揣入懷中，手機驟然響起。

    段鋼林猶如觸電一般摸出了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正是董書玲打來的。

    “你出來吧，我在店外邊的車里?！倍瓡嵴f完便掛了電話。

    段鋼林立即起身結賬，并讓那位老mama裝了二十個熱氣騰騰的rou包子，還有一袋熱牛奶，這才沖出小店，鉆進了車里。

    “師傅，開車，回紅光?！倍瓡岣纱嗟孛畹?。

    開車的師傅也不多說，迅速啟動出租車。段鋼林扭頭看去，只見“xx市教育局”已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段鋼林將剛剛出籠的包子與熱牛奶遞到了董書玲的手里，他看到，董書玲的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檔案袋，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他知道，董書玲已經得手了。

    不過，段鋼林并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董書玲大口大口地吃著包子，喝著牛奶。從董書玲的吃相可以看得出來，她的肚子一定餓了。而且，車外的霓虹燈將昏暗的光撒進了車里，偶爾照在了董書玲的臉上，她的臉上，滿是汗珠。

    段鋼林知道董書玲的臉上汗水屬于那種緊張的汗水，并不是勞累。剛才她到教育局拿高考試卷，一定嚇壞了。

    當出租車順利回到紅光集團之后天已蒙蒙亮，段鋼林拉著董書玲的手，徑直進了紅光林。

    由于剛剛早上五點半，紅光廣場并沒有鍛煉身體的人，段鋼林對董書玲感激萬分，道：“書玲，我真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你……”

    董書玲道：“不要感謝我，有機會感謝一下我叔叔吧，如果我叔叔哪天因為這件事而出現什么問題，我真的對不起他老人家了……”

    “呃——”段鋼林稍稍一驚，道：“這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時，董書玲才把剛才在市里的情況說了出來。

    原來，董書玲的叔叔董成功這一次高考并非為董書玲一個人弄了一套高考試卷，而是同時為市委書記李來風、市長戴長青、常務副市長鄭建昌、市公安局局長梁德上、市公安局政委呂四名、市紀檢監察局局長謝風等領導的子女都了一套試卷?？梢哉f，一旦此事被揭發，董成功將冒很大的危險，一不小心，將會牽連無數的領導干部！

    董成功為什么讓董書玲高考這一天的凌晨來市里拿卷子，因為試卷剛剛由武警官兵從省里押運到市公安局，由公安局的同志負責分配到各個縣里的考點。利用這個空檔，市委書記李來風、市長戴長青、市公安局局長梁德上等領導親坐鎮，利用這樣一個空檔，他們專門抽出一套試卷，復印了八份，每人一份，接著便放回原位，滴水不漏。

    聽著董書玲的介紹，段鋼林暗暗沉下心來，這些市里的領導干部們，他們在市里，而林小雨則是在遠離市區的紅光集團，如果說出事的話，相信董成功并不會把他的親侄女供出來，他寧可把市里的那些領導干部們咬出來，董成功不會把全家人都牽連進去！

    “書玲，我段鋼林欠了你一個很大的人情，將來一定會還！”段鋼林緊緊握住董書玲的手道。

    董書玲滿臉微笑地看著段鋼林，道：“好好干你的事業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br>
    “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倍武摿值溃骸暗冗@陣子我忙完了就回廠里上班?！?/br>
    “我不能回家，我還得去上班?！倍瓡岬?。

    “那好，我現在立即柯騫主任打個電話，給你放假七天，考勤照樣畫?！倍武摿值?。

    “別，別別，上次就已經休了一個星期沒劃考勤?！倍瓡岬溃骸拔?，我怕他們說三道四……”

    “書玲，你也太天真了?！倍武摿中Φ溃骸叭绻窃谄渌墓?，那你可得去上班，上一天有一天的錢，可是在這紅光集團，你就放心地休息吧，只要領導開口了，誰也不敢說什么話?！?/br>
    于是，段鋼林又給柯騫打了電話，柯騫自然是滿口同意，讓董書玲休息一個星期。

    與董書玲分開之后，段鋼林閃電般回到了未央小區，他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拿出那個檔案袋，看到了復印的那套高考試卷，雖然他看不懂試卷上的題，更不會做，但他能看到這套試卷屬于今年的全國普通類高考的統一試卷。

    狂喜之中，段鋼林走出房間，就要敲響林小雨的房門。

    “小段，小雨今天要考試，就讓她多睡一會吧?！壁w蓉芳和沈玉芬同時出現在段鋼林的身后。

    段鋼林扭過頭來，微微一笑，道：“是啊，小雨九點鐘高考，現在已經是六點多了，小雨這兩個月來一直堅持鍛煉身體，相信她一定沒問題，我想把她叫起來，到山上去轉一圈，調整一下心情。你們就在家里準備早飯吧，記著，小雨今天早上不能吃多，要吃好?！?/br>
    沈玉芬和趙蓉芳此時也是滿心的著急，林小雨即將要上戰場，她們比林小雨更加的急，唯恐林小雨考不好而出現什么情況。此刻聽了段鋼林的話，她們不再多說什么，而是轉身回到廚房里，忙碌起早飯的事來。

    “咚咚咚”，段鋼林敲響了林小雨的房門。

    房門立即開了，一身淡紅色運動裝的林小雨出現在段鋼林的面前，顯得神采奕奕，滿身陽光。

    “段哥哥，我剛才又把單詞復習了一遍?！绷中∮晷Φ溃骸澳阕蛲淼侥娜チ?？為什么早上才回來？”

    “小雨，廢話小說，跟我上山跑一圈?！倍武摿种苯亓水數氐?，他知道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

    林小雨一聽，眼神里流過一絲不大情愿的樣子，道：“段哥哥，還有三個小時，我想再看一會書，沒準能多考幾分呢?！?/br>
    段鋼林微微一笑，道：“今天上午考語文，我保證你考148分?！?/br>
    “哈哈，段哥哥，你就不要逗我開心了?！绷中∮甑溃骸罢Z文可是我的弱項……”

    “廢話少說！”段鋼林道：“走，跟我上山?！?/br>
    林小雨作了一副鬼臉，吐了吐舌頭，道：“好吧，上山就上山?！?/br>
    于是，林小雨跟著段鋼林出門、下樓，朝著山上而去。

    望著段鋼林和林小雨的背影，焦急之中的沈玉芬和趙蓉芳對視一眼，不知段鋼林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她們都在暗暗地祈禱著，但愿林小雨能夠考一個好成績。

    卻說林小雨自從一個多月前跟著段鋼林天天上山鍛煉身體以來，小丫頭的體質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躍升，此時上山，她和段鋼林披著金色的陽光，不出二十分鐘便來到了山頂，臉不紅，氣不喘，精神抖擻。

    山頂上，寂靜無人，只有微微的晨風，吹動了倆人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