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那鳥兒歪頭打量他,白眼圈外蜿蜒伸向兩側的蛾眉也隨之微動。它撲著翅膀,叫聲兇殘起來,大概是催促少年快些。 玄燼垂眸盯著這只悍不畏死的傻鳥,冷森森道:“好妙歌,且看你還能唱到幾時?!?/br> 女孩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哥哥跟這鳥兒倒是玩得好?!?/br> 玄燼回頭,就見女孩肩抗兩只魚竿、頭戴草帽、手里還拎著一只木桶。 姜妙戈笑道:“我來陪哥哥釣魚?!?/br> 兩人復又在石頭堆成的小橋上坐下來,身周是各色鳥兒婉轉的歌聲,迎面是飽含水汽的初夏暖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 玄燼望著女孩從木桶中捧出來的、扭動著的蟲子,握魚竿的手,微微有些發顫,“你這是要做什么?” 姜妙戈疑惑得瞅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得把蟲子掛在魚鉤上——蟲子瞬間開腸破肚。 她隨口道:“掛魚餌呀?!?/br> 姜妙戈頓了頓,又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忽然明白過來,壞笑道:“哥哥,你怕蟲子呀?” 玄燼繃著臉,坐得離她和木桶遠了些,淡聲道:“不怕?!?/br> 姜妙戈欺身上前,手中的蟲子還在晃,吃吃笑道:“那你躲什么?” 玄燼上身后仰,冷淡道:“我只是覺得它們……惡心罷了?!?/br> 姜妙戈笑道:“那不就是怕蟲子嗎?”她又笑道:“我昨日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很會釣魚的嗎?你這么怕蟲子,以前拿什么釣魚呀?” 玄燼抿唇不語。 從前他為太子,自有仆從為他掛好魚餌。 姜妙戈倒也沒深究,探身捉過玄燼的魚竿,利落得給他放好魚餌,拋鉤入水。 她與少年同坐垂釣,本不是為了河中魚。 姜妙戈閑談般,開口笑問道:“等回到玄國之后,哥哥想做什么呢?” 自然是報仇。 玄燼望著自己在河中的倒影,仿佛又看到澄碧的河水化為滔天血水。他聽到自己心中鼓噪的殺意與痛恨,轉頭看向女孩時,唇角卻帶了一抹儒雅清淡的笑意,輕聲道:“妙戈想做什么?” 姜妙戈見他不答反問,略有些不安,轉眸向他看來。 少年認真望著她,黑嗔嗔的眸中映著天光云影,還有她的容顏。 “只要是你想做的,”少年笑意溫柔,緩緩道:“我都陪你去做?!?/br> 小天道:【??!這就是被感化后的魔尊化身嗎?嗚嗚,他溫柔起來真的好魅惑啊。我現在終于理解那些女仙是怎么被魔尊做成傀儡的了……】 姜妙戈:【閉嘴】 姜妙戈試探道:“哥哥就不想……”她斟酌了一下,“報仇嗎?” “報仇?”玄燼重又望向河中倒影,聞言如被針刺,瞳孔一縮,若有所思,口中淡聲道:“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的確想過報仇?!?/br> 姜妙戈觀察著他的神色。 玄燼垂眸輕聲道:“不過這幾日來,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就如這般,每日聽著鳥鳴,與你同坐垂釣,春賞百花、秋聞桂香,不也很好嗎?做什么非要與旁人爭個你死我活,日夜煎熬于仇恨之中,不得安眠呢?” 他這話本是為了哄騙姜妙戈,但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也對自己產生了影響。 以至于他怔忪了一瞬。 在這短短的一瞬,他似乎真的在身邊女孩陪伴下,度過了如他口中所說的,那樣平和安穩的一生。 姜妙戈恰好望見他這一瞬的神色,小心得放了一絲信任,眼珠一轉,又道:“哥哥能這么想,自然是好??晒嫒绱恕绺缬譃楹我欢ㄒI兵南下呢?” 玄燼早有準備,道:“我自幼為玄國儲君,如今雖然在敵國為質,卻難忘昔日肩上責任。如今玄國為妖后姜鬼執掌,父皇也受她蒙蔽。據說她在玄國以活人為祭,以童男童女起邪術——我豈能置昔日子民于不顧?” 他又垂眸,清俊側臉染上幾絲感傷,“況且我在雍國,到底不過是茍且偷生……” 姜妙戈想到當初親見雍池卸掉他肩膀那一幕,也能理解他復國奪權的迫切心情。 她望著少年在河水中微起波瀾的倒影,一時沒有說話。 雖然少年言辭動人、句句懇切,但她總覺得對這只滿腹壞水的小貓咪,可不能只聽他喵喵叫得動人。 姜妙戈心中還是有一絲不踏實。 但她暫時也沒想明白,究竟少年怎樣的舉動,才能讓她放心破開通天高墻。 一上午光景過去,姜妙戈得肥魚兩條,玄燼一無所獲。 “哥哥不是說從前半個時辰可得一桶嗎?”姜妙戈挑眉,看少年面色不對,又笑道:“哥哥別氣餒,我分哥哥一條?!?/br> 玄燼往樹下取鳥籠,沒有說話,此時想來,從前垂釣,大約早有宮人放魚于池中。 在他錦衣華服的儲君生涯中,究竟還有什么是真實? 隨后數日,姜妙戈便就近觀察著廢帝的養鳥生活,同時見縫插針關心他。 少年的口瘡,在神藥西瓜霜的治療下,已漸漸好全了。 姜妙戈偶爾也引導他,要愛與和平,待到回到玄國之后,國泰民安不好嗎? 玄燼靜靜聽著,時不時開口,也是很贊同的樣子。 姜妙戈還想再考察一段時間,小天道卻已經催促起來。 小天道:【魔尊化身的靈力越來越強大了。時日久了,恐怕他自己就能打開高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