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不禁欣賞起他的人生態度來?！澳阏f的是。錢這東西，夠用就好，沒有什么比自己喜歡的東西更重要了?！?/br>
    “正是這句話?！倍佩\程將手中擦的明亮的一顆球遞給她，媛湘眼前一亮，“是水晶?！?/br>
    “對?！?/br>
    媛湘接過來，不由地說：“你倒是個實實在在的珠寶商人，滿屋子皆是寶石?！?/br>
    “寶石不可貴，可貴的是有錢卻買不到的東西?！?/br>
    “比如這個？”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球。

    “嗯，這是我去東海游玩時撿到的一大塊水晶，好不容易將它刨成這樣圓潤。它品質精純，毫無雜質，是水晶中的上品?！?/br>
    “上品都能讓你給撿著！”

    “我就是那么好運氣，”杜錦程笑了笑，“希望接下來我的好運繼續?！?/br>
    “一定會的?！?/br>
    “承你吉言?！倍佩\程眼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笑。正說著話，于山在外頭敲了敲門，提醒道：“程哥，有人找?！?/br>
    杜錦程和媛湘道，“你自己玩會兒，我下去看看?！?/br>
    媛湘專注望著西洋船，并不理會他都做了些什么。杜錦程隨手將門掩了，問于山，“是誰來找？”

    “一個長得相當漂亮的年青人?！庇谏降?，“就是看起來很蒼白，衣飾裝扮看起來都像富家公子?！?/br>
    杜錦程頷首，“我知道了?！彼D身下樓，想了想，又和于山說，“別和媛湘說有這么一個人來找我?！?/br>
    于山爽快地應了，干自己的活兒去不提。

    杜錦程走下樓。一個淡紫衣裳的男子站立于浣彩樓大門邊上，他一下來，目光就與他對上了。

    杜錦程走向他，點頭示好，“不知公子來找，有什么貴干？”

    他也向杜錦程點了點頭，“雖然冒昧，但仍然還是來了。舍妹某日出宮后到現在都不見消息，家中著急，正在四處打聽?！?/br>
    “媛湘？”杜錦程露出驚訝的神情，“她出宮了？”

    舒沁望著他?！皩?。不知道她可曾來找過你？”

    “沒有?！倍佩\程神情堅定，“我與她也不過點頭之交，她怎么會來找我呢？”

    舒沁看起來有些怔忡?！耙膊辉娺^她？”

    “嗯?！倍佩\程眉頭皺了起來，“她什么時候不見的？”

    “就這幾天?！笔媲咂岷诘难劬Χǜ裨谒哪樕?，仿佛想看穿他似的。他緩緩地說，“如果媛湘有來找你，千萬請通知我一聲?！?/br>
    “好?！?/br>
    舒沁目光在浣彩樓中流轉一圈，才邁步離去。

    第29章 家（5）

    杜錦程送他出來，目光深沉。舒沁始終還是找上了門。不知在他心里，怎樣認知他與媛湘？覺得他是媛湘的誰？

    但不管怎么樣，恐怕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他不認為自作主張地拒絕舒沁的尋找是對媛湘的不尊重。恰恰相反，如今舒沁一家身份大不同往日，媛湘和他們聯系，只會有千絲萬縷的愁煩，如此，還不如就當作他們從未來找過。

    他和伙計們一一交待，若有人來找媛湘，就說她從沒來過。

    大伙兒雖然很疑惑，但東家說的話，豈敢多問？皆一一應了。

    杜錦程回到樓上，見媛湘仍然在擺弄那張西洋船。太陽的光輝照在她身上，金黃而溫暖，將她整個人都照亮了。這樣的感覺，寧靜而美好。

    他不想這樣的寧靜被人打破。

    就這樣怔怔地望著她，直到她抬眼看到她，表情有些驚訝。隨即，她放下船向他走來：“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杜錦程莞爾，“太陽剛好照在你身上，很漂亮。不禁看呆住了?！?/br>
    媛湘做個鬼臉，“你替大家千金做過那么多首飾，想必也見過不少佳人了，怎么會被我這等小小姿色看住了？”

    “蘇姑娘過謙了。據杜某來看，那些大家千金皆不及你?！?/br>
    媛湘也笑了，對他福了一福：“杜公子謬贊?！?/br>
    “哪里，哪里?！?/br>
    兩個人對視一笑。杜錦程拿起西洋船，“我很久不曾去游玩了?，F在天色漸涼，是個適合游山玩水的好時節。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同去？”

    “去哪兒？”媛湘心一動。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大千世界，能去的地方很多?！?/br>
    媛湘怦然心動。腦海里閃過一幅幅美麗的畫面，是她曾經見過或者去過的地方。她趕忙點點頭，“好。我也好些年不曾出去走走了?！?/br>
    杜錦程一擊掌，“說走就走，明天就出發?！?/br>
    “??？”媛湘沒想到他下決定如此迅速。

    “怎么？”杜錦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擔心什么？盤纏，還是路途遙遠？”

    媛湘搖頭，“都不擔心。擔心的是明天走，會來得及收拾么？”

    “我們收拾幾件衣裳就可以走，不需要收拾別的什么?！?/br>
    “可是去哪里？”

    “還有半天時間可以想?；蛘?，你有什么好提議？”

    媛湘的腦海里迅速竄出了兩個字。滇河。那個永遠濕潤，質樸的水鄉。媛湘告訴杜錦程她的想法，杜錦程說：“好。我們去滇河。滇河附近有名山大川，我們剛好可以去游玩。一路游玩過去?！?/br>
    媛湘疑惑地問，“那浣彩樓怎么辦？”

    “有蔣林啊?！笔Y林是浣彩樓掌柜，一個黑黑瘦瘦，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男子，“他跟著我很多年，我以前出去游歷時，都是他坐鎮浣彩樓?！?/br>
    “哦?！辨孪嫖⑿Φ?，“你究竟什么時候創辦的浣彩樓呢？怎么他就跟了你很多年？”

    “十七歲開始創業，到現在有六年了?！?/br>
    說來有趣，媛湘雖然和他淵緣頗深，卻是第一次確切知道他的年紀。他比她大了七歲?！暗饶阌辛丝?，可得和我說說你的創業史。一定十分精彩?！?/br>
    “好?！?/br>
    “那我們現在可要去準備什么？”

    “不急不急，下午再去吧?！倍佩\程說，“我看會兒帳，你自己先玩?！?/br>
    “哦?！辨孪嫦駛€要外出游玩的孩子，難掩興奮情緒。

    杜錦程在看帳的同時，時不時偷偷看她。他不讓她此時出去，怕的是舒沁就在附近。如果舒沁要帶她走，她走不走？

    杜錦程望著她，有些出神。他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還很微渺，她對他也沒有到難舍難棄的地步。他不能保證媛湘會不會跟舒沁走，所以，他要杜絕這種可能。也許這樣是自私了些……

    但，他必須自私。否則他就捉不住她。

    帶她去游歷，當然私心占據了更大的部分。朝夕相處，她對他又并非無情，很容易就能生出愛火；愛成定局，他就不必擔心誰會將她奪走了。

    杜錦程的柜子中還有一些別的小玩意，媛湘一一拿出來把玩，不禁對杜錦程很是佩服?！澳氵@樣的好手藝，你的師父一定是位高人?！?/br>
    杜錦程卻道：“是高人。但你聽說過青出于藍而高于藍么？”

    “你真不謙虛?！?/br>
    “我乃是實話實說?！?/br>
    “好吧?！辨孪嫱峦律?，“比起你做的首飾，這些精致的玩意兒好得太多了?！?/br>
    “他們未必喜歡的是我的首飾，或者只是喜歡我的皮相，爭相想看罷了?！?/br>
    媛湘再次笑了，“好吧，你確實長了個好樣貌?！?/br>
    杜錦程露齒一笑。牙齒整齊潔白。他笑起來非常好看，仿佛滿室都因為他而陽光燦爛了。媛湘忙別開目光，讓自己顯得矜持一些。

    在靜謚美好中渡過一個早上，中午時杜錦程帶著媛湘去熟悉的館子吃飯?！肮烂阋郧岸即诩抑?，哪兒也不去的吧。楚都好多食肆想必你也沒吃過?！?/br>
    “你看我是待在屋中哪里也不去的人嗎？”

    “至少到了相府后，應該是?！彼哪抗馍钏煊暮?，直穿到她的心底。

    媛湘沉默了下。還真是這樣……或許是因為在外漂流的幾個月讓她害怕了，故進了相府之后，只偶爾和舒沁外出游玩?！澳阍趺聪裾J識我很多年似的了解我。是我可以讓人一眼望穿么？”

    “你不難懂?！?/br>
    媛湘卻覺得，他或許是有用心在懂。鐘習禹看似那般喜歡她，卻總沒有摸準過她的脾氣?！凹热绱?，你這楚都行家就請帶我去嘗一嘗鮮吧?！?/br>
    小館子生意非?；鸨?，杜錦程和店小二看起來交情頗深，給他們插了個二樓雅間，比外頭安靜不少，又是靠窗，可以看到街景。

    中午時分，街上人并不太多。偶有做生意的小販，推著板車一路吆喝。杜錦程洗了手回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看什么呢，如此出神?！?/br>
    “你瞧瞧他們，”媛湘嘆了口氣，“他們的生活著實不易?？墒窃儇毟F，都要風里雨里地賣命賺錢，否則就要餓肚子了，也許他還有一家老少要等著他糊口。你說，這樣活著卻是為哪般？”

    “也許他缺的是銀子，卻有一個和睦的家庭呢？妻子縫衣做飯，孩子很乖很聽話；他們也許為了三頓飯而愁，但他們的精神有依靠?！?/br>
    媛湘想了想，望著他的眼睛說，“如此說來，我是一個物質缺乏，精神也缺乏的人……我沒有父母兄弟，什么親人都沒有?！?/br>
    “只要你想，你就會有?！?/br>
    媛湘知道他話里是什么意思，臉頰微熱，低垂下頭來?！澳闶枪聝?，應當比別人更希望有個溫暖的家吧？為何沒有早些成親？”

    “此前沒有遇到中意的姑娘?！?/br>
    媛湘不便再接話。她從心里感激杜錦程的婉轉，他的每句話似乎都暗含情愫，卻又不直白地剖析開來，令她感覺很踏實。

    杜錦程夾了菜到她碗里，“嘗嘗看，這里招牌菜?！?/br>
    “你會下廚么？”媛湘輕輕品嘗一口，抬頭看他。

    “會一些簡單的菜?！?/br>
    媛湘想了想，說道：“我幾乎沒有做過菜?！?/br>
    “我想你以后也不會有機會做?！?/br>
    “哦？”

    “自有別人替你做?！倍佩\程道，“你大可以把時間花在別的感興趣的喜歡的事情上，不必為五斗米而折腰?！?/br>
    他是在告訴她，哪怕將來他們成親，她什么也不必做，有人伺候著，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看書看書，要畫畫就畫畫，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任由她閑散地過日子？她忽然就有點向往那樣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