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娘,我沒事兒!”甜兒笑瞇瞇的搖了搖娘親的胳膊:“您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可有進步了,就是穿著花盆底都可以在屋里嗖嗖嗖的走了,而且啊,我還學了好多好多不同的行禮方式呢,什么上禮、深禮、平禮、福禮可多了,連柳嬤嬤都夸我進步大呢!” 知道女兒是寬自個的心,甜兒娘便擦了把淚珠,笑道:“額娘就知道,我的小乖乖最聰明了!” “嘻嘻……那是……那是……”甜兒撒了好一會兒嬌后又問道:“阿瑪和哥哥這些日子可好?” 因為甜兒定了名分,已經算是皇家的人了,而對于皇家來說,除了姓愛新覺羅,其余的人大概都是奴才秧子。甜兒不想看到父兄跪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便忍著相思,讓他們不必過來。 “好著呢!就是都惦記著你!” 甜兒低聲道:“我也想念阿瑪和哥哥?!?/br> 見女兒神情低落了下去,甜兒娘忍著心酸趕緊轉移了話題:“好乖乖,我來是跟你說一聲,你的嫁妝盒子娘都已經制備好了,這是清單,你看看還少什么不?” 甜兒看著手里厚厚的一摞紙,翻了翻,小嘴兒張成了個o形:“娘,您是不是把咱家都給掏空了啊,哥哥可還是光棍一條呢,以后要是娶不著老婆該怎么辦???” “臭丫頭,亂說什么!”白了胡說八道的女兒一眼,甜兒娘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你嫁的是皇子貝勒,按里說婚禮的一切事宜都由內務府統一辦理,咱們家不必cao心??赡惝吘故俏磥淼乃母x,這底下多少人盯著呢,若是嫁妝薄了,豈不是叫人小瞧!” 母親的一片苦心,甜兒何嘗不明白。 他們家雖是滿洲八大姓的鈕鈷祿家,但卻不是嫡枝,只是不知道歪了多少代的旁系,自己阿瑪也不過是個微末的六品小官,領的還是農部的閑職,要不是額娘善于經營,在老家那邊開了幾個脂粉鋪子,他們家只不定得過程什么樣子呢! 她手里面這沉甸甸的一摞厚紙,那得是父母攢多少年,才能攢出的家底??! “娘,我不能要這么多!” “怎么不能要”甜兒娘不愿意的挑了挑眉毛:“你是擔心你哥哥不樂意?放心——” “不是的!”甜兒忙打斷了她的話,摟著母親的脖子,撒嬌似的說道:“哥哥那么疼我,您就是把咱們家的桌椅茶壺都陪送給我,他也只會點頭稱好?!?/br> “那你怎么……” “娘,我是這樣想的”甜兒說道:“女兒畢竟只是四爺的繼室,不是嫡妻元配,嫁妝就是薄些,別人也不會瞧不起的,可若是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和它人掙個長短,反而叫人笑話?!?/br> 一個六品小官兒的女兒,家底能有多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傾家嫁女,縱然是父母的一片慈愛,可是落在別人眼中,怕也只是個笑話。 “所以,這嫁妝盒子,只需三十六抬便好,母親再把珊瑚、翡翠、碧荷、燕草、劉寶柱家和趙寶剛家的兩房陪送給我,讓女兒在貝勒府里有人可使,便足夠了!” 見母親臉上還是一片不同意的樣子,甜兒便祭出了耍賴、撒嬌、胡攪蠻纏等十八般絕技,直纏的她娘笑出聲來,不過嫁妝的數量在甜兒娘的一再堅持下,還是變成了六十四抬,此事才算落定。 甜兒的“崗前”培訓日子,依然飽含血汗的辛苦進行著。 在整整兩個月里,她由一個嬌嬌孺孺,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小懶骨頭,變成了個亭亭玉立,熟知各種禮儀的大家閨秀,其中的孫甜苦辣,簡直是傾盡三江、倒盡五岳、也訴說不完。 “格格,內務府已傳了話過來,奴婢們這便要回了!”柳嬤嬤和錢嬤嬤過來告辭。 甜兒聽了,眼睛霎時一亮,粉粉嫩嫩的小臉止不住的就劃出朵笑靨來。 “咳咳咳……兩位嬤嬤辛苦了,這段日子甜兒受益頗多,在此謝過了!”甜兒微微俯了下身子。、 兩個嬤嬤偏了下沒敢受,只說道:“格格言重了,是奴婢應當的?!?/br> 當天中午得了信的甜兒娘特地擺了桌酒席,又各送了每人兩百兩的銀票。 至于甜兒,在終于可以脫出牢籠的興奮過后,反倒升出了絲絲不舍的意味。想了想,她從枕頭底下掏出了兩個荷包,禮物雖小,也算是自己的一點兒心意吧! 青灰色的小油車上,錢嬤嬤正與柳嬤嬤說著閑話。 “老jiejie,你看鈕鈷祿家的格格如何?” 柳嬤嬤翻看了下手里的紅色荷包,聞言,居然輕輕地嘆了口氣:“如不如何,不重要,只要她有那個命能在貝勒府里站住,就算是造化了?!?/br> “唉!你說的也是!”想著四阿哥的孤星命,錢嬤嬤不由也皺起了眉頭。 如她們這種一輩子都在宮里熬著的人來說,什么陰私事沒見過,心里面其實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關于四阿哥“克妻”的事,她們兩倒是深信不疑,要說為什么,因為這是兩人親眼所見的。 就在差不多半年前,四阿哥的第三位福晉死了后,皇上其實是又指了一位格格的,那位格格也姓鈕鈷祿氏,是四品典儀官凌柱的女兒,她們兩個就是在那時,奉命去教導她禮儀規矩,可誰想到,那位格格命薄,不知怎地受了寒,發過一場燒后,人便不中用了。 好嘛…… 這四阿哥不僅能克死自己的老婆,現在連未過門的老婆也克死了。 當時京城中留言四起,若不是皇上以雷霆手段砍了好幾個人的腦袋,四阿哥還不知道要被攻殲多久呢! 自己的兒子命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兒子,豈容它人放肆,于是皇上的震怒便降到了鈕鈷祿家以及她們這些曾伺候過格格的奴才們身上。 就在舉家滅亡之際,也不知道誰給鈕鈷祿大人出了個主意,說是遠房有個同枝女孩兒,曾被大覺寺的妙義法師批過命運,說是大富大貴、旺夫旺子、福壽雙全的命格,若是把這女孩兒舉薦給皇上,許是圣上一喜就能繞過他們呢! 誰想到就是這么個不是主意的主意,居然真成了?。?! 鈕鈷祿大人保住了腦袋,沒過多久又使了法子,尋了個遠地,離開了京城。 而她們這些枉受魚池之災的人也平平安安的回了宮里。 因為是親眼見著的那位挺文靜的小格格是怎么在一夕之間就莫名其妙的沒了的。所以柳、錢二人對于四阿哥的“克妻”論,那是深信不疑??! “唉!這人啊都是命?!卞X嬤嬤深深地嘆了口氣。 “是啊,都是命?!蹦﹃讼率种械奶壹t色小荷包,看著上面扭扭曲曲的綠色小草,柳嬤嬤不經意的就想起了甜兒那張粉粉嫩嫩的小臉兒,還有那受了自己批評,在半夜里爬起來偷偷練習的行為。 “人是笨了點”柳嬤嬤想著:“可還挺有骨氣的。 傻人有傻福,那孩子許就有那福運呢! ☆、第3章 大婚 成親的感覺。 成親的感覺會是什么樣呢?是興奮、激動、還是不安、忐忑? 鈕鈷祿.甜兒可以一臉嚴肅的告訴你,成親的感覺就是“忙叨!” 好像昨兒晚上她才剛剛合眼呢,沒一會兒就被一身簇新打扮的娘親從被窩里揪了出來,那時天還沒有亮呢,迷迷糊糊中,她就被按在浴桶中洗白白了,又沒一會兒,一個長得圓胖富態的老太太過來給她梳妝。細長的紅線一遍遍的刮在她的面上,直到整張小臉紅成了個大蘋果,然后老太太開始給她梳頭,一邊梳還一邊說著成套成套的吉祥話,聽起來特別有意思。 稍微用了些雞湯面后,甜兒就被緊著穿起了嫁衣。 皇子福晉的大婚禮服,是禮部專員按著她的身材量身定做的,所以穿起來非常合身,而且禮服高莊貴氣,穿在又嬌又小的她身上,看上去倒是平白大上了幾歲。 當大紅色的繡鸞蓋頭蓋在她的小腦瓜上時,當院子里響起震天的爆竹聲時、當哥哥彎下腰把她背起來時,當耳邊傳來娘親不舍的墜泣聲時,本來還迷迷糊糊地甜兒心臟忽然一緊,一種淡淡地恐懼自心中散發開來從今天起,她就要離開家,離開可以無限包容溺愛她的親人,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與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開始新的生活。 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似乎感覺到meimei的不安,背著他的文燁輕聲說道:“別怕?!?/br> “嗯!”大紅的蓋頭下,傳來甜兒哽咽的聲音:“我不怕?!?/br> 她一定可以的。 四貝勒府前院。 直郡王胤褆微抿了下手中酒杯,嘴角劃過一抹笑容。 見他這樣九阿哥胤禟眼珠轉動,上前幾步道:“大哥今日心情似乎極好嘛!” “哈哈哈”胤褆豪爽的笑道:“今兒是老四大喜的日子,我這做哥哥的當然為他高興!” 你當然很高興!胤禟看了眼冷冷清清、幾乎沒什么人的四周,心中冷笑的想道。 “大哥說的是”他執起手中酒壺親自為胤褆斟了一杯酒,然后用著開玩笑的口吻道:“只是四哥娶妻的頻率太高,再來幾次,我府中怕是連賀禮,都不知道該送什么好了!” 胤禟話里的意思胤褆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過他與四阿哥一向不和,巴不得他再倒霉點呢!最好新進門的這個也早點死翹翹,看那個冷面四還能不能這么囂張。兩個人正說著,十四阿哥胤禎也起身向這邊走了過來,這次參加婚宴的阿哥也只有他們三個,其余人卻是禮到人不到,所以,從這個方面也看以看出,四阿哥胤禛的人緣到底有多差!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就在前院的三位阿哥各自耍著心眼時,迎親的花轎也落在了貝勒府的大門口。 甜兒被人一路攙進了喜房,坐在軟滑厚實的大紅床被上,還沒等她稍微適應一些呢,就感到頭上一輕,蓋頭被人挑了開去。 一個身穿袍服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前。 幾乎是下意識的,甜兒對他笑了笑。 乖巧討好的樣子就像是一只紅彤彤胖乎乎的小松鼠。 胤禛挑了挑眉。 大約是要招呼前院的客人們,他并沒有在這里呆太久,喝完合脊酒后,就轉身出去了。 甜兒見他走了,這才輕輕地松了口氣,老實說她心里面是有點害怕的!因為那個男人看起來真的很,嗯……怎么說呢?就像小時候在鄉下看見的屠夫,白花花的大豬被倒捆在竹竿上,他滿臉鎮定的拿起把尖刀,看都不看一刀就插了進去,白豬的慘嚎像是扯斷的線,一瞬間亞然而止,嘩啦啦的鮮血呲的下噴了他一臉,他卻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兒,滿臉獰笑的說道:嗯!不錯,這豬有二百斤了。 因為那副畫面實在是太“震撼”了,所以那個屠夫被她列為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可是就在今天兒,她卻發現,似乎四阿哥比他還要可怕。因為屠夫看見豬時眼神深處是欣喜,可他看著她的眼睛里卻空洞洞的什么都沒有。 甜兒對了對手指,有些沮喪的想著,難道自己連頭豬都不如? “福晉,可要用些東西?”見主子小臉扭成一團,以為她是餓了的珊瑚趕緊走過來問道。 反正這喜房里除了她的貼身丫鬟們也沒有別人了,甜兒便指著自己的東冠道:“先幫我把這些卸下去吧?!贝髁艘惶?,她的小脖子都快壓折了。 脫了大婚禮服,甜兒換上了一身桃紅色的比翼連枝旗服,又不顧珊瑚的阻止,硬是解了頭上的盤發。 “主子,奴婢把水打來了?!濒浯漕I著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端著黃銅盆子走了進來。 “虧你能這么快就找到要水的地方”珊瑚笑著接過盆子,放到了一旁的楊木架子上。 翡翠聽了則嘿嘿一笑,麻手利角的兌好熱水,又拿出個皮袋子往里面到了半升奶汁,她們家格格面嫩的狠,水溫要是兌的不好,明兒臉上準起小紅疙瘩。 洗漱好后,甜兒用了些糕點,是珊瑚偷偷藏在袖子中專門給她墊肚子的,因為被擠的又零又碎,所以她只用了兩塊,便不肯再吃了。 二經的梆子剛剛敲過,書房中的胤禛放下手中的經書,叫了聲:“蘇培盛?!?/br> “奴才在!” 轉了下大拇指處的檀木扳指,胤禛面無表情的說道:“去福晉那?!?/br> “嗻!”蘇培盛躬身答道。 他的腰彎的特別低,心跳的也比平日快,因為他知道主子爺現在的心情一定極差??隙ㄊ窃谇霸菏芰耸裁撮e氣吧!蘇培盛悄悄一嘆,神色間卻更顯小心。 胤禛走進來的時候,甜兒正在吃蘋果。 就那么盤坐在喜床上,兩只肥肥的小爪子捧著個肚圓汁嫩的紅萍果,啃的那叫一個心滿意足、那叫一個眉開眼笑。 哦!順便說一句,那顆蘋果是她從下花轎時,就一直捧在手里的,俗稱“吉祥果?!?/br> “來人??!”面對著似乎完全石化的新任福晉,胤禛淡淡地說道:“擺桌夜宵過來?!?/br> 甜兒一張小臉瞬間漲的通紅,嗚嗚……她給新婚夫婿的第一印象,該不會是吃貨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