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春雀哭夠了,搖搖頭胡亂擦了把淚水退后幾步道:“我從來不怪誰,白羽也是,彧更是。他們為我付出的,兩生我都還不上。但是我的心只歸屬一人,所以只能虧欠白羽。我之所以逼著他走,是因為我知道以白羽性格他不等到彧清醒過來是絕不會走的。而那時,我已死去。又何其忍心讓他痛苦,與其那樣不如帶著我的怨恨誤會離開,他反而能坦然些?!?/br> 華殤離怔怔的聽著春雀的這些想法,末了心中嘆息一聲,情不自禁將春雀擁入懷中感慨道:“若是她有你一半心思靈慧,我就滿足了?!?/br> 春雀一聽,頓時神明清醒,她急急推開華殤離,一臉慌亂。望著華殤離怔愣神色,又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想緩和下尷尬氣氛抬手胡亂一指遠方山頭道: “這里風景真好,我想去那里走走?!?/br>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幫我回去看看彧。我不放心,謝謝?!甭曇舄q在,那抹黑色倩影已經急急飄遠。 華殤離望著像遇到獵物的兔子般逃離的身影,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藍眸中一抹受傷悄然滑過…… (改了一下,將白羽對王青姣的些微的情感重新描述了下。希望能給白羽一個完整的性格⊙﹏⊙b汗。謝謝凝兒的提醒。) 第兩百四十七章 塵緣 初日在遠處山上蔥郁樹葉間緩緩而上,片片都踱上了一層淺金色,更有遠處成片暈黃的金紅熱鬧的擁在枝頭,打遠看去,宛如一位衣著華貴金釵滿頭的絕色女子。 整個無涯,靜,春雀腳邊衣裙摩挲過地上拂草都連帶著被消了音般,靜謐安詳。 明明走得很累,可春雀的身上愣是一滴汗都沒有。毛孔懶懶的舒張,空氣里淡淡的花香味放佛都透進了身體血液里,說不出的愜意慵懶。 離那座山越近,心中越發泛起一股酸澀的喜悅,更似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情?;袒倘贿B自己都不明白這樣的心情緣由為何。 走近,抬眼望去,春雀發覺這座山并不很高,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走到幾百米外的山頂。山腳下種著兩顆合人抱的梧桐樹外,其余皆是時節花葉正盛的無憂花樹,蔥翠欲滴的葉如羽狀般垂掛在柔軟的葉柄上。金黃泛紅的花朵燦然開放,濃烈而安靜,分種兩旁,劈開中間一條不算寬闊的道路來,蜿蜒至山頂。 如此的場景,似是在哪里見過……春雀心下怔愣,略略轉了身往后看去,百米外華殤離正背著手站在那里,見她轉了身,他急忙撇開了頭望向他方。 春雀無聲地嘆了口氣,抬腳邁進了這片無憂花林間。 無涯,是冰族圣地,其重要程度比禁地還要高上百倍。正因為圣地的神秘,這么多年來殤離父親也好,他本人也好甚少涉足此處。 只是知道這里處處透著玄機,透著古怪,對于無法掌控的事情華殤離亦是采取遠離為上??僧斔吹酱喝傅纳碛斑~進那座他也完全陌生的山上,下一瞬梧桐樹就如活了般在春雀身后移動起來,生生的增長了一倍將道路封的死死的時候。 華殤離慌了,再也顧不得考慮其他,疾奔而來的同時抬手就是道道如刀刃般鋒利的寒冰掌狠狠劈向梧桐樹…… 此刻看著道路兩旁的無憂花樹,正苦苦搜索著腦海里這似曾相識的場景的春雀,安靜的恬和氣氛中完全沒有想到身后被攔了去路,而華殤離正瘋了般想要救她出去。 春雀迎著巨大紅日圓盤,一路踱步而上,這不長平坦的無憂樹山在幾個拐彎角間就走到了盡頭。 這是一處懸崖邊口,視眼開闊,毫無一絲雜草。干凈的地面上飄落著無憂花開正好的零落花瓣,三三兩兩卻都默契的圍攏在頂山邊口唯一一株的無憂樹根旁。 看著它的樹葉全都伸展向懸崖方向,看著無數緊緊相擁通體艷紅的花蕾,春雀只覺腦海中轟然雷響,身子往后趔趄幾步,于極度驚愕中不自覺的將手伸向那株無優樹。 似只是等待一個動作,一個召喚,春雀的手只是虛浮在空中,眼前剛才還是花蕾的無憂花盡數燦然開放,朵朵鮮艷欲滴,熱情似火。 春雀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如變魔法似的奇異場景,正和腦海中以前相似一幕慢慢重合…… 那是很久以前的夢中,同樣是并排而立的無憂樹,同樣是這顆長在懸崖邊的紅色無優花,不同的是夢里是片片白霧濃重,這里卻是旭日初升明媚清晰如鏡。 夢里,眼前這棵樹如活了般正勸自己離開誰,還將她緊緊纏住,急切沉重的音調竟有種莫名的熟悉還有心驚。 “你是誰,放開我……” “我就是你啊……” 春雀腦海中那最后一道聲音突兀想起,心頭似是壓了一塊沉重的寒冰石,里外僵涼,生生的差點透不過氣來。 一模一樣的聲音,而此刻眼前無憂樹正慢慢縮小,一陣白霧中走出一個五官精致穿著現代時尚衣著的女人出來。 不是前世自己的上官清還能是誰! 她此刻正一步步向春雀走來,那拉長的身影如同巨大的黑色遮幕nongnong的蓋在春雀的心上,有種莫名的惶恐與不安。 白霧散盡,春雀這才發現上官清的身后還站著兩人,一黑一白,一胖一瘦,黑者面如漆碳,白者勝似海鹽,至于后者春雀隱約覺得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二人與上官清一樣,穿著現代的服飾,高端的精品西裝,穿在他二人身上倒顯得有些滑稽, 只可惜,春雀此刻一點都笑不出來。如若猜的沒錯,他們應該就是黑白無常了。 這樣令人眩目迷惑的三人出現在這里,帶著生死的氣息,著實令春雀緊張,不安。 “我是來帶你回去,無憂?!鄙瞎偾寰嚯x春雀一米處站住,安靜開口。 “帶我回去?”春雀反問道,看著眼前自己的本尊,心里頭警惕的很:“那春雀的本尊呢?她怎么樣了?” “她好好的活在你前世上官清身體里呢?!卑谉o常上前一步好氣說道??闯龃喝秆劾锏慕鋫浜鸵苫?,看了一眼身旁閉目養神的黑無常,心頭無奈嘴上解釋道: “春雀,你本是如來成佛前曾憩息過的一顆無憂樹,如來在你樹下頓悟成佛,感念萬物生靈,遂賜你人世十次輪回。其中榮華富貴,太平人生自是不在話下。只是你心中有執念,念上不屬于你的紅塵姻緣,為求一時相守送了這大好人世歷練。你可還記得長安城里你與白面老人一面清水之緣?那便是在下白無常是也。我們念你心性醇厚善良,故特意帶著你的前世來此,妄你神明清醒,與她回去。這樣,便可以救得自己的性命啊?!?/br> 這一番番話,言簡意賅,似是全說了,可聽在春雀耳里直如鐘聲震鳴,腦海怔愣不已,可心下卻又隱隱懂了些什么。 他是說自己不是個人,而是棵樹。 他是說…… “什么叫不屬我的紅塵姻緣?”春雀問道,聲音干啞酸澀。 “你還是無憂樹時,有位女子曝尸在你不遠處,路過一男子心生不忍將其埋葬。這位男子就是王青彧的本身,與他輪回姻緣的自然是那位死去的女子就是如今的春雀。其實算起來他們之間有五世糾纏,偏生旁觀的你……”說話的是黑無常,口氣里頗有些無奈。 春雀聽罷,半晌不語。清秀的面容慘白一片,一棵樹愛上了一個男子,搶了別人的姻緣,遂了自己的心愿。 可,那也是愛啊??倸w他沒有將那女子葬在別處,偏生就來到了她的樹處。這難道不也是緣分嗎? 白無常似是看出了春雀的心思,搖頭嘆氣道:“露水姻緣罷了。這一世你們相守不能終生。王青彧現如今瀕臨嗜血魔癥邊緣,不以你全身血液救他,別無他法。你真的決定以命換命嗎?不值當啊,現如今回頭還來得及。這后面兩世的大好生活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br> 春雀聽完悵然一笑,胸中五味情緒翻騰如海,心知白無常句句為自己著想亦是十分感激。她低頭鄭重施禮道: “謝謝你們的好意。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更何況我這半途橫插進來的。所受的罪業我更不能逃避,如果這是不能更改的結局,我不想改變?!?/br> “你可知,如果下世你還和他糾纏不清,結局不是你死,便是他亡。何苦呢?”白無常一急,泄露了天機。 春雀一聽,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于止不住流了下來。她搖搖頭道:“如果我的介入只是加速他的離世,生時的痛苦,我又怎么能再強入他的輪回呢?這一世,夠了?!?/br> 空氣中傳來淡淡花香,大片片金黃帶紅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似是一場盛大的送葬禮,凄美而又生鮮動人。 第兩百四十八章 清明 春雀一聽,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于止不住流了下來。她搖搖頭道:“如果我的介入只是加速他的離世,生時的痛苦,我又怎么能再強入他的輪回呢?這一世,夠了?!?/br> 空氣中傳來淡淡花香,大片片金黃帶紅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似是一場盛大的送葬禮,凄美而又生鮮動人。 此話一出,那上官清突然動了一下。只見她腳步未動,身子卻快速的后退著,明亮的雙眸靜靜的望著驚愕的春雀,嘴巴蠕動了兩下,隨即整個身影沒進了那顆無憂花開的艷紅的崖邊樹立。 春雀呆呆的站在那兒,親眼看著前世的自己歸一化樹,只覺心里難過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有一個聲音帶著祈禱與祝福在心底盤旋響起: “覺得幸福就好?!?/br> 那是上官清的聲音,亦是自己的聲音。 黑白無常見春雀不為所動仍然堅持己見,深知這一趟算是白來了。不過心中倒是并沒有多大的失望和遺憾,這命中注定的因果,他們妄圖改動,奈何他們畢竟不是這因果的主角啊。 “既如此,五個月后我們地府見?!焙跓o常說道。說完就被白無常胳膊肘捅了下,這才想起這話說的不合適。這地府二字與他們是溫馨居所,可卻是人世間聽到最為恐怖的話了吧。 黑無常那老臉尷尬紅了下,因為人黑,倒是看不出來。 春雀聽了只是彎了彎嘴角,她走過去伸手撫摸著無憂樹,花體通紅異于平常的無憂樹,想起剛才前世的自己便與這樹合二為一不由問道: “它就是我的本尊嗎?”嗓音帶著細細顫抖。 “非也。她只是用作收集你十世輪回里最深刻最能忘卻的回憶。你就是樹,樹就是你。這里的無憂樹皆因為你的意念而生,便是這座山也因你而生?!卑谉o常解釋道。 春雀心中驚訝,可臉上卻不作任何表情。這若是換作以前她早就當做笑話故事來聽,可當前世的自己從白霧樹中出來的那一刻起,后面他們所有的話她都相信了。 只是這樣的事實何其苦澀,苦澀到她連咽口水喉嚨心口都入被開水淋了一般作疼不已。 “都說姻緣天注定,誰也改不了。那為何我能夠強入他與別人的姻緣?”春雀緩緩問道,手撫過無憂樹,樹身發出細不可聞的顫栗,那是喜悅的呼喚。 “這……”白無常上前一步欲要解釋卻被黑無常一把拉了回來,搖頭阻止。 春雀背身對著他們,是故并未看見黑白無常二人臉上羨慕嫉妒恨般的表情。 “你該下山了,否則華殤離會因為你竭力而亡了?!焙跓o常轉移了話題,說話間抬手一揮,一副半人高的影響就呈現在春雀面前。 被梧桐樹死死封住的道路外,華殤離正揮舞雙手揮舞出道道寒冰氣流打在梧桐樹上,冰藍色的眸光里寒氣流轉,凌厲駭人,不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刻他面色蒼白,身子步伐凌亂。 “這路……”二字剛一出口,春雀就自行閉住了嘴。白無常說這山是她的意念所化,那就如一個裝有秘密的盒子,除了她自己,誰能進得來。 當然,除了輪回中的那些自己,這也能解釋了黑白無常帶來上官清的原因。 似是為了印證心中的想法,春雀心中默念了下“開”,就見影響中的梧桐樹慢慢的縮小減廋,而華殤離則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甚少見到華殤離如此可愛的一面,春雀眉眼里露出了一點笑意。黑無常趁春雀分神之時,輕手一捻,手中便出現一串紅色無憂花,對其輕呵一口氣,無憂花便從他手中騰空而起飛向春雀,接觸到春雀的潑墨長發后瞬間隱沒無蹤。 黑無常見事情大功告成,抬手一揮,影像消失無蹤。隨后拉著一臉茫然疑惑的白無??谥心盍藗€訣,嗖的一下消失無蹤。 春雀并未回頭,她知道當影響消失,輕風拂耳之時,定是黑白無常離開了。她平復了下心情便抬腳往山下走去,因為從剛才的影像里看到華殤離正往山上跑來。 山路程很短,春雀未走多遠迎頭就遇上華殤離。她正欲開口打招呼,下一刻身子就被狠狠拉進了一個寬敞的懷抱里。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出事了?!?/br> 急切而又帶著明顯松口氣的聲音在春雀頭上如釋重負的響起,春雀心中溫暖可雙手卻本能的推開華殤離,明顯感覺到他僵硬的身子,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口尷尬的停住了。 平日冰藍色的雙眸里此刻綻放著似水似霧的藍光,如海洋般的顏色,令望的人心里莫名產生一種憂傷。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話出,藍色便加深了一分。 “……”春雀在心里搖頭,可理智卻讓她緘默。 如今,她只想安靜的過完這五個月,這五個月的記憶里她只想自私的擁有和王青彧的回憶,待死后便能鎖進這片無憂樹林里。 至于華殤離最近越來越怪異的舉止,她只道是自己想多了??膳R了到面上,她還是忍不住要保持距離。 “雀兒,與你相處這么久以來,越了解你,便越發被你吸引。小彧兒在時,你是如此依賴他。不在時,你又是如此堅強的人。這樣的女子,我殤離打心眼里……欣賞?!比A殤離腹中歡喜二字千回百轉到了嘴邊后變成了欣賞,因為春雀在他說話間硬生生的脫離了他的懷抱,站到了一旁。 春雀笑了笑,淡淡開口:“曾時,我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算到現在也沒有變得多么好。這一路上我對不起太多人,總是伊人消逝方知珍貴愛惜?;仡^看看,還在我身邊還與我一同走下來的,除了彧就是殤離你了。所以,殤離我很愛惜這份友情,若你發生什么事情,我亦會拼勁全力去做。我說的,你可懂?” 春雀在心中默默的加上白羽二字,心中自嘲曾何時,他也成了自己心頭不可割舍的一份不想卸下的負擔。 欠太多,欠太多…… “若你發生什么事情,我亦會拼勁全力去做……”華殤離重復著春雀的話語,眉眼間是壓抑的歡喜與一份深沉的了然。 有些話不能說,說了便是錯,錯了便過了。更何況自己從未想過什么結果,就這樣,挺好。這剩下來的五個月,他要做的是想辦法救得春雀一命,如春雀所說那般,他亦是拼盡全力也在所不惜的啊。 最好的兄弟與最……欣賞的女子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這對自己來說不也是件極愜意痛快的事情了嗎。 是的。華殤離在心中默默自語道,想通這些再看向春雀時,藍眸七彩流光綻放,使得整座山上的無憂花都失了顏色。 春雀望著華殤離,望著望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