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他與師父的關系早不像師徒,便是任何一個弟子都不會這般讓師父厭惡。 恒謙問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便是問旁的弟子,也比問師兄好,尤其是出了昨日這樣的事,他看向手里的燭龍劍,又想起柳澈深的劍,也還是尋常的柳葉劍,心里就愧疚不已。 蓀鴛鴛倒是知曉拈花肯定不會來,“我今早還看見師父在瞌睡,若是要進玲瓏陣,必然要準備許多,瞧著不像是要來,更何況長老們盯得這么緊,又極會念叨,師父想必是不會來了?!?/br> 恒謙少年心性,聽到有些失望,這一路過來小妖小獸,他們這一群人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實在沒有意思。 真要是在這里面待上那么久,也太是難熬了。 正往前走,一個女弟子看著前面的野草花煞是好看,想要摘下。 “別摘!”柳澈深感覺不對,開口阻止,可已然來不及,女弟子已經摘下了花。 天色瞬息一變,周遭景致全都化為灰木林,枯木腐朽。 一陣凜冽的勁風刮過,前頭還搖晃可愛的野草花,瞬間一蹦幾尺高,花瓣綻開大口,里面全都是尖利的牙齒,耳旁都是食人花的磨牙聲。 所有人都為之一震,前頭那些小妖獸,比之現下簡直是毛毛細雨。 恒謙瞪大眼睛,伸手拍了一下臉頰,發現不是做夢,越發驚奇。 食人花速度極快,土里連根而起的脈絡直沖他們這處。 眾人紛紛拿劍去砍,還能聽到嬰兒哭啼聲,是食人花發出來的,竟叫人不能砍下。 有幾個弟子眨眼間被捆住了腳掌,無法動彈,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眼前一片漆黑,那些食人花突然被什么連根拔起,瞬間枯萎。 抬頭一看,并不是天色黑沉了,而是前頭龐然大物攔在他們面前,這獸如山一般遮天蔽日,一步踩下,地動山搖。 那些食人花被連根拔起,發出嬰兒般的哭喊,極為凄慘,被那獸踩踏之后竟然流出了血。 所有弟子見到眼前這般駭人場景,皆是驚聲尖叫,“啊啊??!” 蓀鴛鴛嚇得退后了兩步,聲音都有些發抖,“怎么這般可怕?” 恒謙扶住蓀鴛鴛,也有些不敢置信,“這玲瓏陣真是給我們弟子試煉的嗎?!” 柳澈深重重斂眉,這等級別的妖獸,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們面前,除非弟子里面,有實力非常強勁的人,激出玲瓏陣中與之實力相匹敵的妖獸。 這巨獸,他們根本無法應對,所有弟子亂了陣腳,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一個勁往后躲,人擠人,跌倒的跌倒,逃跑的逃跑,亂七八糟。 “眾弟子莫被幻象所亂,御劍布陣!”柳澈深厲聲吩咐。 他這一聲出來,像一顆定心丸,這百名弟子皆是個中翹楚,也不過是初見亂了陣腳,現下聽到這話,紛紛聚攏而來布陣困獸。 恒謙勉強站穩,“師兄,我們該怎么殺它?!” 柳澈深看著眼前的妖獸,一口就連土帶食人花一并吞下,“玲瓏陣應是出了紕漏,這妖獸階級極高,便是仙門長者在也未必能殺之,不可硬碰,一會兒我引它去陣中,你們找機會走?!?/br> 恒謙聽到這話才知個中兇險,雖說遇到兇險,第二日能復生,但倘若他們不能打敗這遇到的妖獸,便永生永世都出不了這玲瓏陣! 那妖獸吃完了食人花,看見他們,異色眸子豎立而起,盯著他們而來。 妖獸如山般高大,那頭上的犄角比一幢亭臺樓閣還要大,人與之相比如同螻蟻。 巨獸一動,地動山搖,根本站不住腳,他們來回搖晃,毫無重心支撐。 隨便一擊而來,就是奪命之勢。 “劍來!”柳澈深沉聲喚道,伸手召喚,不慌不亂。 眨眼之間,一柄柳葉劍從天外飛來,落在了他手里。 他迎身而上,引妖獸入陣。 恒謙:“師兄,小心!” 妖獸極為聰明,知道他們虛晃一招,一腳踩踏而來,直接踩到了他們頭上,一群弟子瞬間沒了蹤影,眨眼間幾乎全軍覆沒,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場面極為血腥暴力。 “啊,救命!師父救命,救救我們??!”蓀鴛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哭喊起來。 灰林之中一片混亂,生死攸關。 遠處樹林之上立著一個人,輕輕飄于浮葉之上,隨著葉兒上下起伏,衣裳飛揚,輕如薄翼。 拈花看著這陣中巨獸掀起的腥風血雨,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柳澈深,你這個燙手山芋,為師還是要好好解決掉的。 第6章 一片混戰之中,柳澈深被巨獸重傷,再醒來時,已經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洞xue之中。 那妖獸極為棘手,刀劍不入,仙法與它如無物,根本沒有辦法斬殺。 哪怕是化神期,也未必能斬殺,這陣恐怕出不去了。 他身上傷很重,一直在流血,眼前又一片漆黑,不知具體在何處。 他勉力起身,卻又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師兄,你醒了?”不遠處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 蓀鴛鴛跑進,連忙拿出衣袖里的絲帕,哭著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漬,“師兄,你沒事罷,我都要擔心死了?!?/br> 柳澈深看見蓀鴛鴛哭,聲音溫和了很多,“我沒事,恒謙他們呢?” “我在這兒,師兄?!迸赃叺暮阒t傷了條腿,剛才他暈著還沒醒,剛醒來就聽到柳澈深的問話。 柳澈深適應了黑暗,這才看清洞xue,洞xue極大,通往兩頭,不知道盡頭是什么地方,只是一片黑,黑得讓人覺得很快就有什么東西從那里出來。 “其他弟子呢?” 蓀鴛鴛一聽到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師兄師姐都被踩爛了,尸骨都找不著,不知道還能不能復生?” 這倒確實,玲瓏陣從來沒有出過這么大的紕漏,以往弟子受點傷倒是沒什么事,現下這般實在難說。 倘若他們以為自己死了,那就是真的回不來了。 這么一想,這玲瓏陣仿佛就是活生生吞人的煉獄。 風吹過,在洞xue之中發出嗚嗚聲響,還有水滴滴落而下,極為詭異。 忽然,遠處黑暗中有爬動的聲響傳來。 他們轉頭看去,果然見黑暗中有東西飛快地往這里爬來,長手長腳,長相極為詭異,像人,卻又不是。 “??!” 蓀鴛鴛嚇得往后一躲,靠在恒謙身旁瑟瑟發抖。 柳澈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看著那些怪物爬近。 蓀鴛鴛嚇得不輕,聲線發抖,“怎么辦?我一個人帶不了你們兩個!” 柳澈深聞言一頓,看向靠在旁邊的恒謙,他傷了腿,也無法走路。 確實,三個人只能跑兩個。 柳澈深正準備開口讓他們先走,恒謙很輕地叫了一聲,“鴛鴛?!?/br> 蓀鴛鴛幾乎不加思索就做出了選擇,伸手去拉恒謙,咬牙背起他,帶著哭腔沖柳澈深說,“師兄,對不起!” 恒謙被蓀鴛鴛背上,甚至不敢看柳澈深的眼睛,只是很輕地和他說了一句,“師兄,是我對不起你,你別怪鴛鴛?!?/br> 他們沒再看他,匆匆忙忙往另一個方向逃去,留下他一個人面對著撲面而來的怪物。 柳澈深聽聞此言,薄唇失了血色,他唇瓣微動卻最終沒有說話,耳旁怪物的聲音夾雜而來。 柳澈深看著他們跑遠,如畫清潤的眼尾難得泛紅。 飛檐走壁的怪物速度極快,眨眼近在咫尺。 他身子一倒,撲向一旁,摸到了不遠處的劍,執劍一個翻身而去,前面一排怪物被削了頭,發出慘叫,血腥味濃重。 怪物還是密密麻麻而來,殺也殺不盡,逃也逃不掉。 柳澈深被一只怪物猛地撲倒在地,一口咬來,疼痛入骨,手上的劍也不知丟到哪里去,也早無余力反抗,只能閉上眼睛默念心法。 這般撕咬被吃而死,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絕對冷靜,才能不認為自己會死去。 那些怪物似人非人,嘴里嘶吼著,帶著血腥味,轉眼間就到了面前,密密麻麻的牙齒,天生是用來撕咬的利器。 眨眼間就咬上他的腿,撕扯而去就是一塊生rou。 柳澈深一身悶哼,額角青筋暴起,險些沒能忍住。 接二連三的撕咬而來。 “嗯!”柳澈深額間青筋暴起,伸手抓地,指尖都滲了血。 “道心存一,摒氣靜神,莫蘊雜思,五行六念,歸吾所有……”他默念心法,意識已經逐漸模糊,疼得無法已經忍受。 一股風勁從洞口傳來,周遭的怪物發出越發兇猛的怪叫聲,回蕩在整個洞xue,讓人頭皮發麻。 柳澈深已經疼到麻木,知覺慢慢消失,他不知道那些東西還在不在吃他。 “砰!”突然一聲巨響。 洞xue的頂端被炸開一個大洞,外頭的光線照射進來,直沖而下,照著整個洞xue一亮,周圍的怪物畏光,發出極為凄厲的驚恐叫聲。 細微的塵埃漂浮空中,在光線之下浮浮沉沉。 上面有人一躍而下,手持一柄劍,手腕輕抬,迎空一揮而來,劍上的光反射而去,所有的怪物身上被光燙裂,燒燙之間發出刺耳的叫聲,瘋狂逃離。 那人翩然而下,素白的衣裳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干凈剔透,輕如薄翼,紛飛而下的裙擺鍍了光暈,像神明落世,不染凡塵。 柳澈深額間的汗珠接連滑落而下,刺的他眼睛生疼,可他忘了眨眼,直看著那人下來。 洞xue里越發潮濕,石尖的水滴滴落下,那人落下,緩步而來。 白色的裙擺走過潮濕的地面,只沾染了水,不染半分污穢,素色的鞋面暈染漸深。 來人眉目清冷,像高高在上的神明,賜給黑暗一道光, “心法無用,想要活命,得變成強者?!?/br> 柳澈深一眼不錯看向她,他明明意識已近模糊,耳畔卻那么清晰地聽到上面水滴砸落在地的聲音,砸落而下,洗凈了剛才的污穢和血腥味。 一滴水“啪嗒”一聲落在他面上,順著他面前滑落而下,他下意識閉了下眼,再睜眼,眼前的人還在。 他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看著她許久才吐出兩個字,“師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