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組織真是服務周到,一早就替狄安娜提前訂好下午去日本的特等船票,告別的時光隨之而來。 秦珊準備了一頓大餐,俄羅斯距離東北很近,她也就就地取材,做出一堆東北家常菜,地三鮮、螞蟻上樹、可樂雞翅、醬燜排骨、豬rou白菜燉粉條、香辣拌豆皮、尖椒肥腸、鍋包rou、宮保豆腐、溜rou段…… 因為負傷在身不能吃油膩菜只能喝寡淡清粥的船長大人,用一種很不爽很嫌棄的語氣向自己的船員們宣布了秦珊的新身份。 ——船長夫人。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就稍微愣了愣,都沒什么特殊的反應。但下一秒后,眾人又立刻反應過來,雙眼里充滿對(美食)的欣喜向往,對著秦珊拍馬屁:噢噢噢噢船長夫人千秋萬代船長夫人一統江湖船長夫人每天做好吃的。 奧蘭多:“我以為你們都會為我點蠟?!?/br> 胖達困惑臉:“您和秦小姐很相配啊,點贊還差不多?!?/br> 奧蘭多:“滾?!?/br> 胖達:“噢?!?/br> 奧蘭多:“還有個新消息,我們下一站地點是中國?!?/br> 大家依舊沒反應,胖達依舊狗腿子:“船長是要去提親嗎?” 奧蘭多:“不,去北京旅游而已,順便送秦珊回去,再勉為其難見一見她的家人?!?/br> 秦珊:→_→找重點狂魔你今天的重點君還好嗎? 午餐的目的很明確,一方面是為了犒勞一下所有船員;另一方面也算是狄安娜的離別宴。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合上個一千年,也少不得有個分開日子。秦珊曾在一本言情小說上看過一句話,“人類都說朝夕相對、白頭偕老,其實文字美化了生活,白日男耕女織,夜里各赴酣夢。人類,即使欲白頭偕老,也總是聚少離多?!?/br> **** 登上去日本的郵輪的前半個小時,狄安娜特別跑到廚房,喚了聲正趴著頭哼哧哼哧啃rou丸子的沃夫,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岸堤上散散步。 大黑狼從狗盆里抬起沾滿rou渣的尖尖鼻,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沒吃光rou丸子就分心去做別的事了。 二十分鐘,大狼甩著一身鮮亮漆黑的皮毛屁顛顛地竄回了廚房。 剛由廚師長一躍而起升職成船長夫人的某人類正在喜滋滋地刷盤子刷碗,她見沃夫單獨一狼回來了,好奇問:“狄安娜呢?” 大狗頭也不抬:“登船了,”他頓了頓,語氣有點悵然:“走了?!?/br> “???”秦珊撒開一只沾滿泡沫的瓷盤:“走了?我都沒去送他?!?/br> 沃夫抬起金色的眸子看她:“不用去了,她不喜歡別人送她?!?/br> “不行,”秦珊撕掉兩只手的橡皮手套,圍裙也沒來得及解,只粗粗將雙手在那上頭揩了兩下,便急匆匆朝外走。 大黑狼小跑過去,一口咬住她的后衣角:“真的不用去?!?/br> 秦珊回過頭,問他:“她剛才跟你說了什么?” 大黑狼咂了咂嘴,舔去鼻尖的rou渣子:“問我要不要和她走?!?/br> 秦珊微微一怔,隨即睜大眼認真地詢問:“所以呢,你怎么回答的?” ——豐坦卡河上,有一架俊美的大橋橫跨其間。 在河畔散步的時候,狄安娜就遠遠看著那座三洞構成結構方正的橋梁,問沃夫:“你知道那座橋叫什么名字么?” 知識面向來豐富的大狼很快給出回答:“阿尼契科夫橋?!?/br> 狄安娜低頭瞄了腳邊的大黑狗一眼:“橋邊安放的“馴馬師”雕像是彼得·克勞得特的最佳作品,揚名四海。四組塑像都描繪了青年馴服野馬的不同時刻,表現力非常豐富,”紅發女人哈出一口熱氣,飄散在冬天的風里:“其實我是個貓奴,喜歡貓,認為她們具備自然性而不會輕易為人所控,變得像狗那樣愚忠??墒巧系劭偸菒坶_玩笑,我卻愛上了一只犬科動物。沃夫,馴獸師也是我的職業之一,我馴服你了嗎?你愿意跟我走嗎?” 大黑狼陷入沉默,這個沉默讓他看起來完全像是一匹冷漠穩重的狼,而非歡脫的寵物狗。很多時候,可愛純真皆是一種表態,那是因為他為自己找到一個定位,狗從來不是愚忠的動物,它只是單純地愿意用自己的可愛天真來獲取人類的笑容,這是一種無私的大愛。忠犬八公為何會等那么久,它明知道主人已經死了,他并非單純地在等,只為了一種償還,為了不違背自己的本心。 而在狄安娜面前,沃夫的身份又變回一個人類,男人。再成熟的男人都會在所愛之人面前變得像個孩子,那是因為他愛她,而有的時候,男人也會變得嚴肅和漠視,不回短信,不接電話,對女人的請求毫不反應無聲無息,這是在用冷暴力展現一種委婉的排斥和拒絕。 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絕了狄安娜。 “我對她說,無法容忍她對我們的利用和不忠,我不會跟她走?!蔽址蚝颓厣簩σ?,眸子安安靜靜的,不閃一點別的神思。 秦珊:“……那你喜歡她嗎?” “nope?!?/br> “你作為一個男人,喜歡她這個女人嗎?” 大黑狼眨了眨眼,眼光里終于有了些波動:“……” 他良久沒有回答。 秦珊蹲□,撥正大狗的臉頰:“沃夫,來,看著我。你,是個狼人,而不單單只是一條狼,你還是一個人類。我不希望你把這兩種事物混淆,作為狼你可以要求自己的群體成員擁有絕對的忠誠,但我不希望因為這種事來阻礙和影響你作為一個人類去愛戀的能力。等狄安娜去了日本,她會換號碼,會變身份,會陷入茫茫人海再也難覓蹤跡。如果你真的愛她,就去追她?!?/br> 大狼的圓眼睛登時變得水潤潤的:“真的?” 秦珊點了點頭,幅度和力量大到讓人覺得誠懇而堅定:“去吧,”她摸了摸沃夫毛絨絨的頭頂:“狄安娜曾經私下里跟我學過rou丸子的做法,她做的并不比我差?!?/br> 大黑狗不作遲疑,朝著船艙外撒丫子狂奔而去。 那一天午后,去日本的那艘郵輪甲板上,許多游人都看到一只大黑狗扒拉著海水濕噠噠地爬上甲板。 而他們其中一位漂亮的紅發女乘客先是捂嘴難以置信地輕呼了一聲,而后才小跑過去,將這只可憐的大家伙摟在懷里,她一雙清澈的綠眸子里汩出滾滾熱淚。 ——“唉,惹人憐惜的落水狗?!?/br> ——“小姑娘,以后不要隨便拋棄自家的寵物啦,這種現象不好的?!?/br> ——“這么漂亮的狗也不要,送我好了?!?/br> 回船艙的路上,狄安娜對著身畔指指點點的乘客又是致歉,又是感謝。 **** 當晚,秦珊特地跟奧蘭多借來筆記本,用skype聯系到自己的家里。 當她老媽的大頭出現在視頻里的時候,秦珊淚如泉涌,用很久都不曾說過,卻一輩子都不會忘卻的母語喚道:“媽……” 祖國的語言,家鄉的語言。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北京,被秦珊喚作mama的女人也捂嘴抽噎,沙啞著嗓門叫自己女兒的小名:“小珊……” 秦珊:“媽,我就快回去了?!?/br> 秦母:“嗚嗚,早點回來?!?/br> 女兒的面容就在顯示屏上,皮膚白白的,黑潤潤的杏仁眼。她看上去瘦了點,臉頰的嬰兒肥略微褪去,卻也更漂亮了。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很快被自家女兒身后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面吸引過去,她溫柔的抽咽聲立馬變得急躁,噼噼啪啪砸給秦珊一大堆問題: “剛才那是奧蘭多吧?他為什么半裸著從你椅子后面走過去了?好像還在擦頭發?剛洗完澡?你們住一個屋?” 秦珊:“……媽這件事我回去之后會跟您好好解釋一下的?!?/br> 秦母一秒變英文,放大聲音:“我看你沒戴耳機,肯定是在公放吧。奧蘭多!奧蘭多!你給我過來!” 秦珊:“……” “奧蘭多,你別躲著不出聲!” 一連串的呼喊,讓本來已經不在畫面里的金發男人很快又出現了,秦珊老媽所能看到的是,上身已經不再赤|裸穿上睡衣的奧蘭多側身傾到攝像頭前,英俊逼人的臉蛋也被放大不可思議的程度,但是,這樣偏離的角度和這樣近的距離并沒有讓男人的五官因此變形,依舊完美到無可挑剔。 秦母只能聽見自家女兒在嗲聲嗲氣地推搡“奧蘭多不要擋我攝像頭?!?/br> 完全是對,愛人的!嗲聲嗲氣! 秦母額角青筋抽了抽:“你讓開,我要和秦珊說話?!?/br> 畫面里的金發男人并沒有因此離開鏡頭,藍眸在眼眶里輕輕轉了轉,冷漠地往這邊掃了一眼,方才啟唇道:“過幾日會去北京登門拜訪,請做好為我接風洗塵的準備。我要和你的女兒休息了,晚安?!?/br> 青筋又是一陣猛跳,秦珊老媽剛打算暴怒喊回這兩個小幺蛾子,屏幕上的視頻通話嘈雜地閃了閃,唰一下就被對方掛斷了! 秦母氣呼呼擼睡衣袖子:“等這個嘎雜子玻璃球過來了,我非得把他炒翻了不可?!?/br> 坐在床頭看書的秦父擰暗閱讀燈:“嗨!早點洗洗睡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嘎雜子玻璃球:北京老土話,混蛋、小混混、的意思 天朝副本開啟!多哥你還在作死真的好嗎! 93 十二月末的北京,空氣透著這個北方城市固有的寒涼和刺骨。 比空氣還冷的則是那些位處cdb商圈的寫字樓,它們高聳入云,完全不接地氣。反光玻璃整整齊齊鑲嵌在高樓墻壁,如同切割鉆石面一般泛著寒光,讓這個繁華的首都核心看起來漠然而冷峻。 而矗立在同一地帶的“央視大褲衩”卻因其獨特的外形,和歷年來民眾們重重疊疊的抨擊吐槽成為一座比較滑稽的存在。 秦珊的父親秦瑞言就在這里面工作,結束一天的攝影工作,他就提前去人事部請了假。 女兒今天回家,當父母的當然要先準備準備。 開車回去的路上,秦筠言特地去華普大廈地下停車場附近的一家老字號小攤位打包帶回幾份饸饹面,八塊錢一碗,便宜得很,秦珊一直很喜歡。 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把幾袋熱騰騰的一次性面碗小心放好,蒸騰的鮮香味把一整個車廂灌得滿滿。 不在上下班高峰期的關系,從國貿到王府井這一路上都不是很堵,等紅燈期間,秦瑞言打了個電話回去,問自家老婆寶貝女兒回來沒。 今天不用錄節目,李筠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又是打掃又是煮飯,忙這忙那的。接到秦瑞言電話的時候,她正系著圍裙在拖地,女人忙得滿頭是汗,她捋了把額頭,把拖把桿子靠到一邊,攤回沙發回道:“剛才跟她通了個電話,小珊說快了,已經到宣武門啦?!?/br> “她打車了嗎?打車快點?!?/br> “打了,說本來準備坐地鐵或者公交回味一下家鄉氛圍的,但是,那個小混蛋不讓,性子急?!?/br> 秦瑞言:“今天是我們家珊珊的歡迎宴,別提外人?!?/br> 李筠:“嗯,不提,提到他就來氣,看見他估計就想給一板兒磚?!?/br> 秦瑞言:“你忙著吧,我也快到家了?!?/br> 現在讓我們把鏡頭轉向前門東大街穿行的某輛黃綠殼相間的現代車內。 此時此刻,正有一位金發青年正斜靠在后座,閉目養神。 他好像天生具有一種一上出租車就自動自動秒睡的技能。 開車的司機是個四十多歲多歲的女人。 作為一個出租車司機,還是在北京這種對外地人刻薄,卻又對外國人極具包容力的城市當出租車司機,見過的老外肯定不在少數。但這名見多識廣的司機小姐依舊被今天拉到的那個相貌過于英俊出挑的外國客人給吸引到從后視鏡里偷窺了好幾次。 小伙子確實好看。眼窩是老外特有的深邃逼人,面部輪廓棱角鮮明。他兩瓣嘴唇放松地閉在那,上薄下飽滿,非常性感。同時他也擁有白種人的好膚色,雖說穿著壓抑的深黑色襯衣,但一旦有日光路過窗戶,一樣會把男人袒露在外頭的脖頸、臉頰、以及袖口挽到胳膊的小臂,打得像是會發光一樣。 他抱臂仰靠在椅背,氣定神閑。 比起他的氣定神閑,他身邊的一個本地姑娘反倒顯得有點局促緊張,腰桿筆直地坐在自己那塊地方。 司機小姐之所以認定她是本地人,因為這女孩剛才打車的時候一口地道京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