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熟悉的黑框眼鏡,白凈的膚色,還有那種天真無邪的秀氣男孩子長相—— 是那天在國立大學遇到的日本學霸少年。 只不過他今天不是羽絨服 書包的經典學霸扮相了,而是換了一身純黑色的寬松和服。一點風拂過,浴衣衣擺颯颯飄動,勾出他纖瘦的身形,穿著白色布襪和木屐的腳面也隱隱約約暴露進所有人的視野中。 少年手上拿著一把同樣顏色的日本武士刀,刀柄上的暗光花紋在反光下熠熠生輝,與他一面鏡片上的冷光相映。 他換雙手握柄,是日本武士最為標準的拿刀姿勢,他冷森森地勾唇一笑,用日語說道:“諸位大駕,恭候已久?!?/br> 奧蘭多捏了捏眉心,和狄安娜繼續剛才車內的話題:“中國就該在二戰中把日本這種表面裝逼實際弱質的國家給滅族?!?/br> 狄安娜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我是表露身份,還是繼續裝純情無辜女大學生? 秦珊抽了抽嘴角。 奧蘭多抬臂,將手中的槍隔空瞄準宗秀一,不作遲疑地,砰一聲壓下扳機。 秦珊下意識瞇起眼不敢看。 锃一下脆響!如同金石撞擊之音! 浴衣少年手中的劍已有半邊出鞘,以一種常人難以辨認的超速格擋開奧蘭多的子彈。 材質精良的劍身卻毫發無損。 太刀影秀,曾為伊達政宗所用,刀身呈紅色,在日光下的影子極為修長秀雅,遂命名影秀,是日本三十六把名刀之一。 奧蘭多微微瞇起眼,從這一刻起,他有點想要正視這名少年的意愿,甚至有一點,想和他大干一場,哦不,大打一場的**。 棋逢對手,男人之間的戰斗欲總是能夠輕易被挑起。 宗秀一黑黢黢的眼睛散發出極致的興奮光芒,但讓他“近乎j□j”的對象似乎不是奧蘭多,只見少年只是淡淡收劍回鞘,重新改單手握劍。他的目光逡巡過奧蘭多,秦珊,大黑狼,最終停留在一個纖細的紅發身影上。 狄安娜,才是他的g點所在。 宗秀一就遙遙看向她,只注視著她一個人,話語的字里行間卻是在對所有人說的:“這一帶也已經被我的人包圍,密不透風,只要有人走出這塊鐵柵欄的范圍就會被亂槍掃射成篩子,除非你們飛出去——但……你們的飛機剛好在我手上,怎么辦呢?” 少年回味般,以舌尖刮掃過唇角,他的興奮勁真是有點變態和惡心,他繼續不慌不忙說:“來和我打一架吧,你們贏了就放你們離開?!?/br>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視線還黏稠地膠著在狄安娜臉蛋上。 沒有風,雪從灰蒙蒙的天空掉下來,翻滾在天地間,如同被老天爺揉落的白色頭皮屑。 隔著雪幕,黑發少年一下摘掉眼鏡,隨手扔到旁邊地上。鎂光燈映著他,他烏黑的瞳孔亮得像是裝著幾顆細細小小的星。 他面帶殘忍而純真的笑意,重復了一遍:”來和我打一架吧,myboss,monПлamr(我的火焰)?!?/br> 91 面對宗秀一的邀戰,狄安娜并沒有拒絕。她微微向前跨了一步,近幾日的好閨蜜生涯讓重感情的珊同學忍不住拉了她一把表示擔憂,而紅發女人只是45°偏頭用掌心撫了撫秦珊的手背,示意她沒問題,繼而才溫柔地拂開中國女孩的手,離開他們幾人的小圈子,獨自一人走到灰色的穹幕下,直面宗秀一。 奧蘭多的注意力很快被秦珊和狄安娜兩個姑娘兩個近似于“百合”的舉動給吸引過去,尤其是狄安娜像個猥瑣大叔一樣撫摸他馬子柔嫩手背的動作!簡直不能忍! 西歐醋王模式上線,輕而易舉地就把金發男人被小日本忽略的不爽感給取代走了。 所以等紅發姑娘一走,奧蘭多就一下拉住秦珊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邊。 秦珊疑惑不解地抬頭看他,卻只收到金發男人一個冷漠峻挺的側顏,他沒有表情,也沒有看她一眼。 就只是,單純地,牽個小手。 秦珊忍不住輕揚嘴角。 無視后方的秀恩愛二人組,狄安娜停在了距離宗秀一大概兩米的地方,她比他足足高出一個頭。 紅發女人走得距離他愈近,浴衣少年眼底的光芒就越發明亮,像是一個銀河都匯聚向了他烏黑的瞳仁。 這也讓秦珊明白過來一件事,長時間佩戴眼鏡會讓人瞳孔應有的神彩變少,但就目前的現狀來看,宗秀一根本不近視,他只是單純地架著眼鏡裝逼而已。許多男人都愛戴副平光鏡,把心靈的窗口隱藏在鏡片后,掩埋心緒,韜光養晦。 雪花的顆粒越下越大,棉絮一樣散漫在天地間。很快把所有人的頭頂發端都鋪上一層薄薄的白奶油。 狄安娜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朵盛開在冬日的紅色玫瑰。 她看向宗秀一,瞇了瞇眼,問:“比什么?劍道?” 黑發少年攏了攏劍,笑著說:“嗯,來真的?!?/br> ——在平常對練中,劍道并不會使用真刀,只會用竹刀來象征真刀。但宗秀一特別說了一句來真的,說明他心里已經決意要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極端格斗,沒有任何護具,頭頂,小手臂,腹部,咽喉……這四個必要的擊打部位,都即將全全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 狄安娜對這個提議沒有任何異議,雙手合十,鞠躬,用日語禮貌地說:“多多指教?!?/br> 宗秀一隔空扔給她一柄武士刀,紅發女人輕而易舉地就單手接過,緩慢拔刀。 宗秀一緊隨她的動作,將自己的影秀從刀鞘中解放出來,再一次見到天空。 兩個人同時雙手握刀…… 男孩手中的影秀,在慘白的燈光中折出血一樣的光。 而狄安娜的刀面是純粹的銀,像是曾經被月華淬煉和包裹……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墜落,秦珊一眨不眨盯著這兩名有模有樣的“劍客”,期待他們的第一次出招。 她心底里當然是希望狄安娜贏。 可是………………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啊喂,這兩個人還像雕塑一般動也不動是鬧哪樣啊………………………… 秦珊拽了拽奧蘭多的袖子:“他們兩個怎么還不打?” 奧蘭多冷嘲:“裝逼國度的劍道,在對打之前和結束后雙方都會先靜坐一會?!?/br> 秦珊:“……可他們倆是站著的啊?!?/br> 奧蘭多:“地上臟?!?/br> 秦珊:“……” 就在秦珊等待到疲憊的哈欠剛打出一半的時候……狄安娜突然動了動,舉劍,非常直接又粗暴地面朝著宗秀一迎面劈去! 連面前墜落的一瓣白雪都被薄雪的利刃斬成兩半! 浴衣少年側頭一躲!與此同時,锃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血色幻影已經架住水銀長刃! 第一局,平。 兩人同時向后彈跳分開一小段距離,兩柄太刀再一次在半空中相遇,慢慢敲擊,互相試探,等待著下一次動作。 幾秒后,性格如火焰般急躁熱烈的狄安娜再一次先發制人!揮劍上前! 她再一次被宗秀一的武器遏制住,阻礙掉她的下一步攻擊!刀身再一次重逢,只不過這次是呈差不多九十度角的了。 狄安娜再一次翻轉手腕,打算改變方位,直擊宗秀一腹部!黑發少年一個背手,靈活地將影秀的刃部朝下,即刻就阻止住女人兇殘的攻擊! 兩個人慢步后腿,繼續拉開距離。 第二局,平。 秦珊眼睛閃閃爍爍,緊張兮兮地瞧完這兩下較量,剛打算去向身邊男人詢問和探討一下劍道和戰術的基本知識,卻發現奧蘭多根本沒有看前方兩個人的打斗,只撐額作閉目養神狀,像是快睡著了。 雪片落在他濃密纖長、好看到不可思議的睫毛端,他看起來放佛一位快要融化在冬天里的雪之神。 好像對眼前的生死逐決一點也不感興趣呢。 get到奧蘭多能站著睡覺的新技能,秦珊不敢再打擾他,連呼吸的力度都放輕,微微低頭去看自己腳邊的沃夫。 此時此刻,大黑狼已經被雪花覆蓋成一匹大白狼,但他完全忘了要去抖掉背上的毛,在全神貫注地觀摩著兩個人的打斗。它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瞇起,神情莊重而肅穆,如同一頭處在獵捕狀態的野獸。 看來這邊也不方便打攪了…… 中國人只好輕輕搓了搓手,繼續觀戰。 第三局。 狄安娜沒有跟前兩次一樣當那個先手之人,宗秀一咧開一邊唇齒,劈刀向前! 女人的反應能力驚人敏捷,把握著長刀的雙手腕直起刀柄,將對方修長的血色刀刃抑制成豎立狀態! 而且他們倆此刻的距離在近在咫尺,刀柄碾磨,隔開刀身的阻撓,差不多可以來個鼻尖吻了。 宗秀一一雙眼睛像是見到食物的麋鹿,狄安娜的眸光則是清淡的綠寶石…… 她非常果決地選擇停止這種僵硬的對持,以一種幾乎超越光陰和rou眼的速率,反手下壓刀把!銀光扯出電光般幻象,直接朝著少年腹部削砍過去! 宗秀一的應急反應也是很快,他馬上高舉劍柄,抬腿連續后腿了好幾步!寬大的浴衣衣袂被這種風動的速度掀成一只黑色的羽翼! 狄安娜步步緊逼!雙手左甩,朝著他豎立的刀身側面重重擊打過去! 瘋狂的力量,讓人畏懼的力量,僅只是來自一個女人的力量!卻可怕得讓少年緊握刀柄的手不由得松懈了一下,險些將守護自己的利器甩脫出去! 宗秀一不得不分神去控制住影秀。 而就在這“松懈”和“險些”的零點一秒內,狄安娜已經帶著銀刀一個抬臂!刀鋒刮颯過空氣,趁隙而入,直直朝著少年柔軟的黑發頂端劈去! 連刀身四周的白雪都因為這種氣流的變化而翻涌不止! 但紅發女人卻沒有被這種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反噬,而是非常優異地控制住它——她的刀刃剛好停留在宗秀一腦袋上方一厘米處,沒有再繼續向下…… 四周剛剛還在攢動的雪,又重新回到慢悠悠地、大自然所賦予給它們的散漫墜落狀態…… “輸贏已定?!钡野材染従復鲁鲞@幾個字,退后幾步,壓低刀身。 宗秀一垂下手中的影秀,讓它回歸黑暗的刀鞘,壓著膝蓋鞠躬:“多謝賜教?!?/br> 狄安娜也鐺一下慢悠悠地收刀,單手握劍,直立在原處。 還是那枝玫瑰,火焰一樣燃燒在雪地里。 宗秀一彎腰撿起眼鏡,隨意用拇指揩去鏡片上的白雪,架回鼻梁,他眼底的,注視著面前女人的那種光彩還在,甚至沒有因為慘敗和鏡片的阻擋而黯然下去幾分,但他的語氣卻意外平靜地詢問:“主君,您準備去哪?” “日本,”狄安娜看著他,說道:“這段時間,謝謝了?!?/br> 宗秀一微微一笑,又回歸到那個靦腆害羞的狀態:“不用言謝,”男孩講完這句話,突然跪坐到地上,浴衣撲疊開雪花,陳鋪在地面。 他如同一只失去翅膀的黑色鷹隼。 “您永遠是我的主君,而我又無法背叛組織,”他再一次緩慢拔刀:“為了我的引責和名譽,只求主君賜臣一死?!?/br> 锃!利刃出鞘! “一!”狄安娜喚了他一聲。 但并沒有因此及時制止了少年的動作,他腹部的衣料被利落割開,緊隨其后的,圍繞著那道殘缺口為中心,某種液體暈染開來,將那一塊顏色變得越來越深,化開的范圍也越來越廣。 ——切腹,日本武士精神中的,所謂的光榮赴義;又是極其痛苦和殘忍的自殺過程。 宗秀一抬眼去看狄安娜,他眼底因為這種痛楚滲出閃著光的淚水,但始終都沒有一點透明的水跡從臉頰滾落。他的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不包含一點哽咽:“懇請主君來當我的介錯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