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她也許只是覬覦你的財富和地位?!?/br> “奧蘭多,你記住,永遠別去懷疑一個你愛的人?!?/br> 奧蘭多平靜地看向窗戶后面的天空和草地:“也許她們根本不和你說真話,就像曼妮那樣?!?/br> “那沒關系,你可以告訴她們真相?!?/br> “我不明白?!?/br> “你不可能替別人誠實,但你可以做到對自己誠實?!?/br> “所以該怎么做,怎么說,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br> “那時候,你就應該說愛她?!遍L時間的交談讓布萊迪耗盡心力,他說完這句話,就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微弱得像嬰孩。 “我出去了?!眾W蘭多又一次輕和地替他掖好被角。 “奧蘭多,”布萊迪喚住他,年近而立之年的老男人,完全變成一個青春期大男孩,他閉著眼,矯揉地提出請求:“我想吃一頓你的小女友做的飯。上回半夜下樓,看見她在給你煮宵夜,很香,我不想打擾你們,但依舊會羨慕你,你知道的,露西的廚藝很爛?!?/br> “好?!蹦贻p男人的眼底洶涌出淚水。 **** 一刻鐘后,奧蘭多走出病房,他平靜地宣布:布萊迪選擇自然死亡。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極其驚詫,但是沒有人開口,想要去提出什么偏激的異議,銀發男人靠回輪椅,慵懶地勾起嘴角,呵,明智的抉擇。 曼妮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她的眼眶紅了又紅,卻始終沒有滲出淚水,她難過又開心地笑了,這笑容里又隱含著一絲美麗的釋然,翹起的紅唇仿佛盛開剛好的薔薇。 奧蘭多坐到她身邊,捏了兩下自己母親的肩膀:“好了,夠了?!?/br> 他在安慰人方面完全不行,只能艱辛僵硬地找措辭:“也許布萊迪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因為我和你長得很像,而他的性格卻跟我完全不同?!?/br> 曼妮靠向奧蘭多的肩膀,小男孩果然已經長大了,肩膀寬厚的程度不亞于他的父親,她說:“不,你們就是親兄弟,沒一個讓我省心,而且,你們挑女孩兒的眼光都一樣?!?/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秦珊。 女孩正在拍背撫慰金眸子水汪汪的沃夫,他好像要好久才能從“明明靈機一動想出好辦法做苦力那么久結果人類還是選擇自然死亡”的打擊中回過魂來了。 弗瑞環視這群依靠在一起的人類,心中嘲笑,人類果真是非常脆弱的生物啊,沒有鋒利的牙齒,沒有強壯的身軀,只能靠聚集在一起過活。在無比漫長的歲月里,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只能依靠著他人的善意和智慧而活。 銀發男人轉著輪椅,無聲地穿越走廊,最后把自己??吭诖箝T前。 他拎起手邊的黑傘,將它嘭一聲撐開。 然后一點點,舉著它,滑下滑梯一樣長廊,直到外面廣場的地面才停留下來。 外面是大中午,有點熱,讓這個冰冷的血族人有點難以適應。 這種溫度像有魔力一樣,勾引著他。銀發青年握著傘很久很久,突然間,他無法抗拒地,將傘撇到了一邊。 陽光強烈得是一場曠世熱戀中情人給他的擁抱,扒筋蝕骨的疼痛,炙熱難捱的灼燒,刻骨銘心。 短短一秒后,他將傘撐回自己頭頂。 這大概是他永恒生命中,最短的一次墜入愛河,最快的一次失戀了。 **** 當天下午,秦珊去醫院的廚房,認真燉煮了一鍋湯圓。 沒有夾心,普通的原味。但幾個人還是在病房里談笑風生著吃完了,布萊迪笑得最開心,生病之后他第一次吃這么多。因為秦珊告訴他,這道料理,在中國,象征著“團圓”和“圓滿”。 兩個月后,赫伯特伯爵因病去世的消息在英國王室里傳遍,葬禮按期而至。 但是沒過多久,貴族名流們的目光又被一則嶄新的訊息吸引過去,霍利莊園被最新的繼承者掛牌銷售了。 這在英國貴族圈里聞所未聞,沒人會拋棄自己的家業,還用這種侮辱性的廉價變賣方式。因為莊園這不僅僅是一個豪宅,更是權位的象征,世代的積淀。 但是當眾人聽到那個新伯爵的名字的時候,又瞬間釋然了,許多人都記住了他的名字,因為他的在夏洛特舞會上的那一首震撼人心的《驚愕》。 沒過幾天,曼妮收到了莊園成功售出,七千英鎊入戶的手機簡訊,她勾唇一笑,按黑手機,將手提箱放回地面,叩了兩下自己家別墅的大門。 嗯,回娘家了。 **** 接連幾天的霧霾,終于迎來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一輛黑色的計程車從霍利莊園的白色大道上緩緩行出。 黑面包車停在了大門口,車窗緩緩被滑下,身穿制服門衛瞥見了里面的人,行脫帽禮:“公爵大人?!?/br> 一只黑壓壓毛絨絨的狼狗大腦袋湊到窗口擋住了車內正要講話的人,它看上去很興奮。 金發男人一把扳開搶鏡的狗頭,露出屬于他的淡漠而英俊面孔,他平靜無波地下命令:“莊園明天就會有新的主人入住,記得迎接好他們?!?/br> “好的,公爵大人?!?/br> “不必再叫我公爵大人?!?/br> “爵位是永久的,您是永遠的貴族,伯爵大人?!?/br> “隨你了?!避嚧坝直宦P上,計程車繼續緩慢行駛,坐在后座的秦珊回身,跪坐到椅面上,趴著后車窗朝外看去,最后一眼再看看這個莊園。 她意外瞥見了一棵巨大的樹木,就在門口不遠處的空地上,枝干粗壯,估計三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 “奧蘭多,我上次經過這里都沒注意過有這棵樹,這么大,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歷史吧?” 她問身邊的金發男人。 奧蘭多閉上眼,擺出一副要小憩的姿態:“嗯,是紫杉,五百多年了?!?/br> “這么厲害啊?!?/br> “嗯,閉嘴,我要睡覺了?!?/br> 秦珊立刻噤聲,她又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棵樹—— 它生長的非常茂盛,在日光的潤澤下,葉片閃閃爍爍,泛動出鮮綠的光澤。 仿佛永遠都不會凋亡一樣。 ——“奧蘭多,我們雖是兄弟,志趣卻大不相同,你的心胸似海洋,我只是一株植物。扎根何處,便會生長何處,庇蔭何處,等到死后希望我也可以化作養分融入泥土,滋養這里的大地?!?/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完 第五一章 倫敦港口。 英國的第一大港,依舊忙忙碌碌,岸邊帆檣林立,舳艫相接,汽笛聲不絕于耳。英國的“母親”河泰晤士,在日頭下波光粼粼,像是被太陽不小心撒下了一把金色亮片。 時隔數月,秦珊和奧蘭多再一次回到這里,不過這一次不是回歸,而是為了展開新的旅程。 輕車熟路,奧蘭多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船。 秦珊和黑狼跟在他后面,一高一矮一狗,飛快地穿過甲板和桅桿,金發男人一腳踹開了船艙的大門:“雜碎們,我回來了?!?/br> 回答他的是無聲的寂靜。 金發男人往船艙大廳里走了幾步,漆黑的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音響。 此刻,左側的住宿艙里才稍微有了點反應,傳出悉悉索索的套褲子的聲音,緊接著,群居寢室的大門被一把推開!一個大塊頭像一個撲面砸來的大球那樣,熊撲到奧蘭多身上—— “船長大人,您終于回來啦!”他的嗓音緊跟在后頭,秦珊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她立刻跟被奧蘭多一把撕開的球狀物打招呼:“胖達,好久不見了?!?/br> 后者則立刻笑出雙下巴,擺出一副要上前擁抱秦珊的模樣:“中國小妞,我們好思念你……的料理?。。?!” 雖然……很……直接,但是,也不錯了,總歸有一個值得他人惦記的閃光點,秦珊微微一笑,剛打算投入大胖子懷里,一只股掌分明的大手立刻把她拖到一旁空處,讓胖達瞬間撲了個空。太j□j了,秦珊瞄了眼手的主人,他并無異色,只隨意地捋了下金色的額發,不滿道:“本船長好不容易王者歸來,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出來迎接?” 胖達訕笑著摸摸后腦勺:“您都沒有提前通知,昨晚一船人通宵摜蛋到今早十點,這個時間段大家都還在補眠啦?!?/br> 奧蘭多:“那種幼稚園水平的紙牌游戲也值得你們玩這么久?” 秦珊斜視:“上次慣了一整夜的人是誰???” 不等奧蘭多回噴,胖達趕忙吹噓拍馬:“船長大人在智力的巔峰站太久了,偶爾也要換換新口味,深入下層群眾,體驗低端風俗?!?/br> 三個月沒見面,一定要快過其他人把船長好感度重新刷起來,贏在最新一條起跑線上!胖達心想。 秦沉默地看著面前的“高瘦萬歲爺”和“大胖小太監”組合,終于明白過來一件事,為什么胖達武力值和智力值看起來都不怎么高還能一直留在船上了。 她決定不再插話,蹲□去撫摸沃夫柔軟順滑的背脊。 胖達也注意到了女孩手邊的小狼狗:“咦,船長還帶寵物上船了?” 很明顯,被稱作寵物的黑狼并不喜歡這樣的稱呼,立刻炸起全身黑毛,野獸一樣的齜牙咧嘴哼哧起來。 奧蘭多言簡意賅介紹新隊員:“新船員,狼人,俗稱蠢狗?!?/br> 胖達的雙下巴一個接一個掉在地上,下一秒就被他全部收回去,包在兩只手心里藏緊:“吃人rou?” 沃夫腹語:“戒了,還有,我不叫蠢狗,沃夫是我的本名?!?/br> 胖達驚喜:“咦,蠢狗還會講人話!” 沃夫:“……” 秦珊為小動物打抱不平:“你們別整天叫沃夫蠢狗,人家可是牛津大學雙學位碩士!學歷高的很,比個別十七歲就離家出走的輟學小男生……嗯……” 感受到側面隔空遞來的冰冷注視和更加冰冷的勾唇輕蔑笑,秦珊的嗓音越放越低……最后索性沒了聲兒。 黑色大狗聽到夸獎,下巴頦開心地貼到地板,在女孩腳邊蹭啊蹭。 胖達去看奧蘭多:“船長,要不要我去把大家都叫醒,好好為你接風洗塵?” 奧蘭多斜了眼半掩的宿舍門:“不用了,讓他們先休息,晚上再說?!?/br> 說完就提步朝樓梯走去。 胖達望著自家船長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傾吐欲向來旺盛,馬上就和身邊的黑發女孩說:“我覺得船長好像有點不一樣了?!?/br> 秦珊:“哪里不一樣?我怎么沒覺得?!?/br> 胖達:“如果是以前,他會直接對著宿舍艙開幾槍,邊嚷嚷全部出來迎接大爺,速度稍微慢點的一定會像魚干那樣被晾在桅桿上?!?/br> 秦珊順手把沃夫抱起來,讓大狗兩只毛絨絨的前肢搭在自己雙肩,她目送男人消失在拐角:“對啊,他這么惡劣,你們還一心一意在他手底下工作?!?/br> 胖達面不改色,灰色的眼睛一直因為笑容瞇起:“有人就是有天生的魄力,適合當領袖,讓你也甘于服從和崇敬,奧蘭多就是這種人。船長的脾氣一直很壞,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就好比他會一直開槍恐嚇我們,但他從來不會真的去殺死一個沒有犯錯的人?!?/br> **** 下午,雙臂已經完全恢復的秦珊同學四處收集材料,打算用木箱、棉絮、鵝絨和布料給沃夫diy一個簡單溫馨的小窩。 船長大人簡單地睡了個下午覺,醒來后,就直接折去樓下,尋找自己的新任中國人廚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