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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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09:28:04 ?拉那西亞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09:45:39 ?illogic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10:14:10 ?illogic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10:16:36 ?illogic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10:19:09 ?illogic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10:22:01 ?軟煙羅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326 15:40:04 鞠躬感謝大家! 第79章 萬象埃塵 她心里發慌,和彤云交換了下眼色進殿里,笑道:“主子這會兒來,用膳沒有?我打發人去置辦起來,伺候主子進些?!闭f著回身對彤云擺了擺手。 皇帝一臉陰沉,寒聲道:”不必了,朕這會兒心里不痛快,什么都不想進?!笨戳怂谎?眼神像薄薄的刀片劃過她鬢邊,“端妃,朕問你,你可知罪?” 音樓嚇了一跳,腦子轉得風車也似,唯恐皇帝知道了今天文殊殿的事,又或者是音閣那里出了什么岔子,要來尋她的晦氣。橫豎心亂如麻,咚地一聲跪在了駕前,“主子這話叫奴婢惶恐,奴婢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惹主子動了怒,求主子明示,奴婢就是死,也好做個明白鬼?!?/br> 皇帝嘴角噙著冷笑,并不搭話,站起身繞室踱步,半晌才道:“今兒潭柘寺之行,端妃游得可還暢快???” 音樓伏在地上,心頭跳得隆隆作響,勉強穩住了聲息道:“回主子話,一切都還順遂?!?/br> “順遂?”他哼了聲,“前兒朕去皇太后處請安,太后曾經提起過,榮安皇后奏請在潭柘寺為先帝設壇超度,念在天家骨rou親情,朕沒有不應準的??墒侨f事皆有個度,該當多少高僧做法事,只管安排就是了。你呢,你做了些什么?朕親手寫詔冊封的妃子,居然不顧禮制,在大行皇帝神位前焚香悼念了兩個時辰,這么大的動靜,你把朕顏面置于何處?這就是你的譽重椒闈,秉德溫恭?套句市井里的糙話,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男人是誰?” 他只是申斥,語調里沒有大怒,卻冰冷入骨。音樓沒想到是出于這個原因,頓時松了口氣。這事上不管怎么懲戒,只要不牽搭上肖鐸,一切都有轉圜。心里的擔子放下了,面上不能做得松泛。也虧得她有一副急淚,伏地泥首,哽聲道:“主子,我不敢狡辯,是我自己沒成算,主子訓斥得對??蛇@事是皇太后首肯的,奴婢也是奉了榮安皇后的令兒……奴婢在后宮是個面人兒,自己沒出息,沒法兒抬頭挺胸地活著,別人說什么我都照著做,一時失算,掃了皇上金面,絕不是出自奴婢本意?!?/br> 他轉過臉去,背手鵠立著,“榮安皇后的令兒?她是個什么東西,你要遵她的令兒?這多事之秋,你偏給朕尋麻煩。當初冊封你,朝臣諸多勸諫,都叫朕一一駁回了。沒曾想你不給朕長臉,先帝手里的諍臣閑置在那里無事可做,這回可又有話說了。你給朕出出主意,朕應當怎么處置你才好?” 音樓膝行兩步上去抱住他的腿,仰臉哭道:“主子念在往日的情兒,且饒了我這一遭吧!奴婢也是沒法兒,跪得打不直腿,誰愿意受這份罪呢!您不心疼我,叫我往后怎么活??!” 我見猶憐的一張小臉,在燈下哭得震心?;实鄞寡劭此?,嘆息著在那纖巧的輪廓上描摹,“時候不對,或前或后,朕都能赦你,可惜是這當口,朝中有人對朕的話有疑議,大概還在計較朕和先帝的功過。你曾經是先帝的后宮,如今叫人說起來一心念著舊主,連朕的枕邊人都三心二意,那些臣子還怎么服?”他直起身來,漠然道,“去吧,去奉天殿前的天街上跪著,跪到明早卯時上朝,叫那些舊臣看看,也是個警醒?!?/br> 原以為了不得罰俸思過或是打入冷宮,沒曾想他居然這么算計。她醒過味來,拿她做筏子,不是要給別人看,就是為了給肖鐸抻抻筋?,F在這時期,朝中的諍臣早就閉口不言了,只有肖鐸苦巴兒的,為了國庫中那些銀子錢傷盡腦筋。她心里只覺難過,自己去跪著倒不要緊,叫他看見怎么樣呢?他大約會牽腸掛肚,然后想法子滿足皇帝所有的愿望。 她一味地垂淚,這回不是裝的了,是突然頓悟后的痛心。她捂住臉,抽泣道:“求主子貶黜奴婢,奴婢愿回泰陵,青燈古佛了此殘生?!?/br> 他冷眼打量她,“晉了位再回去守陵,從來沒有這先例。真要打發你去了,不但叫人說你心系先帝,連朕都要得個搶占寡嫂的罪名。得了,什么都別想了,收拾收拾過去吧!” 倒也沒有撕破臉皮,因為留著可以繼續利用。他排駕出了噦鸞宮,音樓癱坐在地上神魂俱滅。 彤云上來攙她,嘴里絮絮罵著,“真不是個人,朝廷里的事帶進后宮來,算什么能耐!一樣的爺們兒,這位真叫人瞧不上!”又細看她臉色,小聲道,“我讓四六去找曹春盎,不知道今兒肖掌印在不在司禮監,通個氣好作打算?!?/br> 她搖了搖頭,“皇上下的令,他那兒得了消息又能怎么樣?沒的叫他cao心。不就是一夜么,我去跪。他這會兒得沉住氣,倘或言行出格了,更叫皇上吃準了拿捏他。他也難,前有狼后有虎,有時候我想想,自己死了倒干凈了?!?/br> 喪氣話說了一筐,該去還得去。一個晉了位的妃子,前陣子還心疼肝斷處處小心呵護,轉眼就罰到奉天殿前跪青磚去了,這反差太大,音樓覺得丟不起這人。幸虧是晚上,天將暗的時候人也不走動了,各處都下了鑰,只有大殿兩腋的石燈亭還有微微的亮。因為離得太遠,像個橘黃色的銅錢,顫抖著,在黑色的幕布上泛出模糊的光暈。 她不讓人往肖鐸面前傳,可他是干什么吃的?這宮掖甚至整個北京城,沒有一樣事能瞞得住他。人不在宮里,消息照樣能夠遞過來。 曹春盎跑得氣喘吁吁,進了東廠胡同來不及和門上人搭話,麻溜竄進了衙門口。 時辰不早了,屋里人卻還沒散。他干爹坐在官帽椅里,展開一張畫了押的供狀偏頭看,燈下的頸子拉出極漂亮的弧度,笑著夸贊底下檔頭,“做得好,一樁一樁慢慢清算,回頭砍了姓高的腦袋,給咱家掛到靈濟宮的旗桿兒上去?!?/br> 靈濟宮是西廠的廠署,聽這意思又是得了什么好信兒了。屋里人笑著應承,亂哄哄調侃上幾句,再順勢的奉承拍馬一番,等督主發了話,一個個按著刀靶兒去了。 曹春盎上前叫了聲干爹,“宮里出事兒了?!?/br> 他轉過頭來,臉上斂盡了笑容,“說!” “皇上責怪端妃娘娘過問先頭主子爺的佛事,罰在奉天殿前跪一宿,要跪到明兒五更散朝才叫起來?!辈艽喊谎手倌?,“娘娘不叫人傳話給干爹,彤云急得沒法兒,說主子病氣兒才散的,要是露天跪一晚上,明兒又該病倒了……干爹您怎么打算?” 他瞇眼看燈花,喃喃道:“這是給我下馬威呢!橫豎是要錢,要不著就為難她。我也瞧明白了,他慕容家的江山,想怎么折騰全憑他。既然如此,我霸攬著做什么惡人?明早同內閣協議,各省稅賦調高三成,這么著來錢最快,連他都不在乎百姓死活,我一個當差的,我怕什么!” 他起身要走,曹春盎忙攔住了,“干爹這會兒進宮么?皇上既然罰娘娘跪磚頭,邊上定然有人看守的,您這么直剌剌去了,叫人什么想頭?” “什么想頭?我是宮里掌印,還過問不得么?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我眼下去,他未必會動我?!彼Z氣再平靜,里頭風雷仍舊畢現。氣憤之下一掌摑開了桌上的山水茶盅,那茶盞哐地一聲撞在香幾上,茶水淋漓潑得滿地盡是。驚動了門外把守的番子,進來查看,見了這情形沒敢多嘴,復卻行退了出去。他在地心轉圈,略頓了下吩咐,“你去傳我的令,把東廠的人都散出去,連夜去敲那些富戶的大門……”想想不對,又叫住了,扶額嘆氣,“我真是氣昏了頭,這么做只會授人以柄。還是暫緩,等明兒天亮了再聽我示下,倘或自作主張了,這筆帳最后不知道算在誰的頭上?!?/br> 曹春盎道:“正是呢,干爹這么說嚇了兒子一跳。依兒子看,您暫且忍了吧!娘娘受罪就這一晚上,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后頭咱們再想轍。于尊干放著不使,白便宜了他。明兒復議后,富戶那頭籌錢的差使索性/交由西廠辦。那龜孫子急功近利,為了討好皇上,多沒屁/眼的事兒都干得出來。他一出馬,還不雞飛狗跳天下大亂么!等他把錢籌到,言官們彈劾的陳條也擬得差不多了?;噬鲜怯窒肟旎钣植辉敢饷撗澴?,但凡這種情形,必定要推人出來頂缸,到時候咱們不費一兵一卒,照樣坐收漁翁之利,嘿嘿……” 滿口污言穢語,說得卻很有道理。肖鐸乜他一眼,出門看天,今晚星月全無,要她跪上整整一夜,到明早不知人還能不能瞧了。 眼下心急火燎進宮確實不太明智,別人舉槍等著,你往槍頭子上撞,就算那是個蠟槍頭,一不留神也容易弄傷自己,所以只有等著。 等著,等得他油里煎熬似的。越等心里怨恨越大,他和音樓的將來不知是個什么結局,如果一直由慕容高鞏執掌乾坤,還能不能有真正團圓的一天?他早想明白了,要在一起,除了改朝換代別無他法?;实壑恢浪鸵魳堑乃角?,卻不知南苑已經虎視眈眈。自己不想做有負家國天下的事,可若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不得已也要想辦法自救。 極其難熬的一晚,他徹夜沒合眼,四更便整理了儀容進宮。掌印值房在慈寧宮以南,離奉天殿只隔著一條甬道兩堵高墻。他站在院子里努力眺望,看不到,唯見晨曦之中紫色的一團霧靄??炝恕瓡r候快到了,他踱回值房里,在案后坐了下來。靜靜坐著,窗紙漸漸泛了青,趨身吹滅油燈,屋里仍舊昏沉朦朧。 迎他上朝的人在到了門外,細聲稟告,“老祖宗,是時候了?!?/br> 他站起來,撩袍出門,從夾道里過去,進西朝房候旨。 西朝房是樞要,內閣的首輔和閣老們都在。東廠權傾朝野,自打他起復之后風頭更健,內閣的人見了他都要行禮參拜。他對外倒是一直溫文儒雅的,手段可以黑,嘴上卻客套光彩,進門和眾人讓禮,笑請諸位落座,對戶部尚書道:“皇上不看折子,那咱們就費些功夫,嘴上上奏也是一樣的。把今年的進項和開支細細的羅列一遍,也好讓圣上心里有數?!彼麑Σ逯渥娱L長嘆息,“咱們做臣子的,就是要為主子分憂。家國家國嘛,國也譬如一大家子,帳房上沒銀子,什么都干不動。今年的水澇、旱災、時疫、船務、軍需,明擺著的大頭,不說那些,光是黃河口決堤就花完了絲綢買賣的全部貨款。前兒主子提出來,要建個樓。按說這也是應當,從古至今,哪朝皇帝不興土木呢!可如今咱們兩手空空,我這頭是沒法子想了,各位呢?有什么好主意沒有?” 說到錢,大伙兒都束手無策,國庫的充盈與否都要看百姓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嘛!只不過誰也不敢貿貿然提增加賦稅的事,鬧得不好就是個佞臣的大帽子。 他低頭沉默了會兒,“咱家知道大伙兒的憂慮,都不提,這事沒法解決。今兒朝議咱家開個頭,大家伙兒都附議吧!先過了這個坎兒,等財政好轉了再免稅,也是一樣?!?/br>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眾人自然諾諾稱是。 天街上響起了羊腸鞭,啪地一聲破空,激徹云霄。眾臣手執笏板,整理衣冠,出門往奉天殿方向去。 他打頭走在第一個,上了御道放眼四處看,腳下從容,心里已經滴淚成冰。終于在丹樨一角找到她。小小的身量,跪在那里低垂著頭,應該是羞于見人,盡可能的縮成一團。一夜過來,精氣神都散盡了,就像個破布偶,離他不遠,他卻不能奔過去抱緊她。 他調過頭,渾身劇痛,只有咬牙把酸楚咽下去。那些大臣嘀嘀咕咕交頭接耳,在他聽來猶如凌遲。他死死攥緊笏板,邊角壓進rou里,似乎這樣可以緩解胸腔的疼痛。不去看她,即便腿彎里沒有力氣,也要昂首挺胸走完全程。 .第80章 . 音樓回宮是太監們抬回來的,因為入秋后天氣轉涼,夜里起了霧,青磚地上泛潮,濕氣滲透過袍子鉆進膝蓋里,陰沉沉地痛。.她連腿都沒法伸直,更別提走路了。跪得太久,連腰都出了毛病,只能保持一個姿勢,稍動一動,就像木家伙脫開了榫頭,可以聽見那種恐怖的吱呀聲。 不過短柄烏頭的毒都驅散后,她又是以前那個耐摔打的音樓啦。一夜過來除了受點罪,面子折損殆盡以外,基本沒什么大的妨礙。癱在榻上喝白粥就醬菜,粥是彤云自己點爐子拿砂鍋熬煮的,勺兒攪一攪,連米粒都看不見,全燉爛了,這就是火候! 她把醬菜嚼得咯嘣響,嘟囔著,“半夜里差點沒餓死我?!卑淹脒f過來,讓再添點兒。 彤云知道她又在裝樣兒,心里不定苦得黃蓮似的。盛了粥捧過來,低聲道:“五更看見肖掌印了嗎?” 音樓筷子點在菜碟里愣神,隔了會兒才道:“我沒敢抬頭,臊都臊死了,哪里有臉見人!”說著眼里聚起了淚,擱下碗盡情抽泣起來,“我往后不能踏出噦鸞宮了,滿朝文武,整個大鄴后宮,誰不知道我在奉天殿罰跪!我要是個宮女就算了,我頭上還頂著妃子的銜兒,這算什么?” 她總得發泄,彤云垂著嘴角看她,“都過去了,等別人把這茬忘了,您又能出去走兩圈了?!?/br> “真的嗎?”她放聲嚎一通,緩過勁來拿手絹擦擦眼淚,重新捧起了粥碗。 吃完睡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天快黑了??诳氏胝彝?,叫了兩聲人不在,底下小宮女上來蹲安,“主子要什么?姑姑身上不大好,說主子要是醒了,就讓人上梢間叫她去?!?/br> “又不爽利么?”她掙扎著下了榻,心里隱隱擔憂起來。披了衣裳過梢間里,見案頭一盞燈火搖曳,炕上被卷兒卷得蠶繭似的。她過去扒拉扒拉,把她的臉摳出來,一看她臉色鐵青,嚇得忙回身喊,“來人,快去聽差處請王太醫!” 外面小太監應了,撒腿便跑出去。太醫院設在欽天監之南,禮部正東,從噦鸞宮過去有挺長一段路。暮色昏沉里低頭疾行,剛過外東御庫夾道口,迎頭撞上一個人,對方哎喲一聲,“這是哪個宮的猴息子,走道兒不長眼睛么?” 小太監定睛瞧,是太醫院值房的二把手陳慶余。他插秧做個揖,笑道:“奴婢是噦鸞宮的人,著急找王院使瞧病,天黑沒留神磕撞了您,對不住了?!?/br> 陳慶余撣了撣衣襟,“噦鸞宮的人??!找王坦?他今兒不當值,我跟你去吧!” 小太監有點遲登,“咱們宮是專派給王太醫的……” 陳慶余咂了下嘴,“我分管著慈慶宮這一片,是你們老祖宗定下的,王院使不在,值房我說了算。你硬要找王坦,回你主子一聲,讓人出宮上他們家找去吧!”說著轉身就走。 沒法子了,只有死馬當活馬醫。小太監上去點頭哈腰說了一車好話,最后把人請進了噦鸞宮。 音樓見來人不是王坦,轉過臉問:“進了值房沒有?這位太醫瞧著好面生?!?/br> 小太監到底沒上聽差處看,心虛便應:“回主子話,今兒王太醫休沐,這位是副使陳大人。王太醫不在,值房里一切由陳太醫支應的?!?/br> 陳慶余上前請了個安,正色道:“下官醫術雖沒有王院使精湛,普通的傷風咳嗽還是能瞧一瞧的?!?/br> 音樓有戒心,外人看病總不踏實,便道:“您別誤會,我倒不是信不及您的醫術,主要是王太醫常來常往,一向是他經手的,咱們這里的病根兒他都知道,瞧起來心里有底兒,不費周張的?!?/br> 陳慶余應個是,弓腰道:“娘娘只管放心,臣和王院使是一樣的心。早前肖掌印使人來知會過,臣領了掌印的令兒,不敢有半點馬虎?!?/br> 這么說來是肖鐸這邊的人,音樓打量他神色從容,說話鏗鏘,料著不會有差池的。再看看彤云那模樣,耽擱下去就要壞事似的,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讓了讓手道:“那就勞煩陳太醫了,要用什么藥只管說,我打發人上司禮監要去?!?/br> 陳慶余連聲道好,坐下撩袖子號脈,號了一遍再號一遍,重新把被角給病人掖好。又讓張嘴看舌苔,這才起身寫方子,一頭道:“倒不是什么大癥候,臣細瞧過了,姑娘脈澀,舌質紫暗,應當是氣機郁滯而致血行瘀阻。吃兩劑藥,善加調理一番便無大礙的?!?/br> 音樓松了口氣,又問:“看她冷得厲害,是什么緣故?” 陳慶余笑道:“血瘀便體氣不旺,陰陽失和,寒邪就順勢入侵了,身上虛寒也在情理之中。要實在冷得厲害,先用湯婆子晤著,等吃了藥,轉天就會好起來的?!睂懥T方子呵了呵腰,卻行退了出去。 底下人跟著去抓藥,音樓坐在她炕前看護,“吃了東西再睡吧,我叫人準備。你也真是的,身上不好怎么不告訴我?這么憋著能成么?才剛大夫說你血瘀,我也不太明白,什么叫血瘀呢?你肚子疼么?” 彤云唔了聲,“有時候抽抽的疼,渾身不舒坦。月事過了二十來天了,大約血瘀就從這上頭來吧!” 音樓訝然道:“過了二十來天了?怎么現在才說?” 彤云似乎不以為然,“以前就愛往后挪,晚個三五天的常有,我也沒在意。后來宮里事兒不斷,我忙前忙后的,把這茬給忘了。橫豎不打緊的,大夫不是說叫吃藥嗎,頤養兩天就好了?!?/br> 音樓越想越不對,先頭的王太醫從來沒提過血瘀這個說法,便問她,“上回是什么時候來的?” 彤云想了想,紅著臉道:“侍寢前剛完?!?/br> 音樓心里一跳,湊近了說:“我以前剛進宮時尚儀嬤嬤指點過,才落紅最容易受孕,你該不會是懷上了吧?” 這下子傻了眼,簡直像道破了天機,兩個人怔怔對視著,半天沒回過神來。 “要是有這說頭,兩個太醫怎么都不言聲?”彤云撐身坐起來,自己心慌得厲害,壓著胸口低喘,定了定神道,“才一回,不能這么巧?!笨墒羌毸剂?,這癥狀以前都沒有過,真往那上頭靠,越靠越實在了。她惶駭捧住了她主子的手,“被您一說我真不踏實,是不是兩個太醫都忌諱我是宮女,不方便直言?” 音樓也沒了主意,喃喃道:“他們都是肖鐸的人,應當不諱言的?!被厣砜赐饷?,天都黑透了,宮門下了鑰不好走動,暗琢磨著明天天亮得請他來說話,看能不能把方濟同帶進來。宮里御醫的手段似乎并不高明,上回她要死要活,還是外頭帶藥進來治好的。彤云這病癥拖了有十來天了,總不見好,萬一真有了身孕,捂著可要捂出大禍來的。 然而算計雖好,不及變化來得快。早上才睜眼,慈寧宮來了幾個嬤嬤,進了噦鸞門各有各的去處,兩個進來給音樓請安,兩個直奔梢間。音樓披了氅衣出門,看見彤云被人從被窩里拖了出來,披頭散發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她心里吃驚,高聲喝道:“這是怎么回事?衙門拿人是怎么的?” 兩個嬤嬤賠笑蹲了個安,“端妃娘娘別著急,咱們是太后派來的。因著太后今兒早起聽了些不好的傳聞,要請娘娘和彤云姑娘過慈寧宮問個話。娘娘快收拾收拾,這就跟奴婢們過去吧!” 驚動了太后,看來要出大亂子了。如果是潭柘寺祭祀的事,昨兒罰了一回,皇帝也說了既往不咎的,那今天這是為什么?音樓知道不能慌神,一慌神容易露馬腳,左思右想,既然牽扯上彤云,大概是昨晚上那個太醫那里出了岔子。 “太后問話,我們沒有不去的道理,嬤嬤這么急吼吼的做什么?見老佛爺總得叫人穿戴好,這模樣到跟前,好看相么?”她上前格開了架住彤云的人,扶她進殿里去,揚聲叫宮女伺候更衣,悄悄對站班的太監使個眼色,讓他趕緊上司禮監通知肖鐸。 “主子,這回大事不妙了?!蓖凭o緊扣住她的腕子,手指勒得發白,“不管怎么樣,您什么都不能承認。奴婢著了道不打緊,有您和肖掌印,我就有指望。要是您松了口,把他拖下水,咱們就什么都不剩了。您光叫冤,可勁兒哭,問您什么您都不知道,記住了?” 再多的話來不及囑咐了,慈寧宮的人等不得,進來盯眼瞧著,扯過宮婢送來的衣裳粗手粗腳一通包裹,拉扯著就把彤云攙架了出去。 音樓沒法子,只得在后面跟著。進了慈寧宮簡直是三堂會審的架勢,皇太后在寶座上坐著,兩腋是貼身的哼哈二將。下首還有皇后、榮安皇后和貴妃,一個個覷著兩眼瞧她們。領人的心眼兒壞,一把將彤云摜到地上,她身子本來就弱著,哪經得起她們這通折騰,伏在地上連跪都跪不起來。 音樓上前攙住了,給太后和皇后磕頭,哭道:“老佛爺最慈悲的人,我跟前宮女哪里不周到,犯了錯處,我這個做主子的替她賠罪。她今兒身上不好,瞧瞧病得一灘泥似的,委實受不得這么施排。老佛爺開開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br> 太后坐在南窗下,一臉怒色打量底下伏跪的人,恨聲道:“你別忙,用不著替你奴才討人情,回頭問明了,連你一道開發?!蓖芭擦伺采?,咬著槽牙冷笑,“我原說不能晉位,皇帝鬧得不成話,這才破格兒封了妃。如今這是什么意思?竟要成精了不成?把那些污穢氣兒帶進來,好好的宮闈叫你們弄得不成個體統!”手指往彤云面門上一指,“我問你,你肚子里是誰的種?老實交代,還能留你個全尸,要是敢跟我?;?,管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音樓一下子塌了腰,果然是的,大約先前孩子小,王坦瞧不出癥候來。昨天又發作一回,偏巧換了人,這事就捅到皇太后這里來了。 榮安皇后自從上回被肖鐸恐嚇,好幾天打不起精神來。陳慶余是她的人,盯著噦鸞宮許久了,本來是防著音樓坐胎的,沒想到撿了個天大的漏,高興得她一晚上沒睡好。步音樓可恨,她身邊的人也都該死,這回終于叫她抓住了把柄,一氣兒把主仆倆踩碎了才合她的意,于是今早宮門一落鑰就急匆匆趕過來告發了。 “活長了這么大,沒聽說這么荒唐的事兒。闔宮只有皇上一個爺們兒,端妃記檔也只一回,怎么主子沒動靜,奴才倒懷上了?”她靠著椅背撥弄手里十八子手串,轉臉對皇太后道,“老佛爺,這種穢亂宮闈的事,一定要徹查才好。宮人走影兒,那是要剝皮下油鍋的。多虧了陳副使留了個心眼兒來通稟我,否則大伙兒蒙在鼓里,回頭孩子落了地,豈不是要貽笑大方么!” 音樓早料到是榮安皇后背后搗鬼,她抬眼看她,哂笑道:“趙老娘娘不是今天才算計噦鸞宮的,里頭內情,我不說,留你個臉面,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說彤云懷了孩子,證據呢?咱們宮一向有專門的太醫伺候,王坦是太醫院院使,也是皇上親指的,曾替彤云瞧過兩回病,從沒有懷孕一說。娘娘眼下言之鑿鑿,無非是依據陳慶余的話,我這里卻要質疑,是不是娘娘串通了那個太醫來誣陷人?你說彤云有孕,我說沒有,怎么計較出個長短來?” 這時候陳慶余進來復命,對太后長揖下去,“回稟太后老佛爺,臣在太醫院,轉攻的就是女科。宮里女眷有孕,但凡孩子著了床,哪怕是一個月大小,臣也能斷出來。昨兒替端妃娘娘宮里宮女診了脈,這宮女寸脈沉,尺脈浮,表象雖不明顯,但憑借臣數十年行醫的經驗,可以斷定是有孕無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