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霆神色有幾分凝重，抱著她往蛋殼座椅上走去，“現在還不能夠確定，我們的監控拍不完整?！?/br>
    “老卡爾斯像是出事了?！?/br>
    “什么？”

    安娜愣了下，意識到了嚴重性，坐在座椅上。

    旁邊的小戰也沒有過去那么活潑，她調出了監控錄下的視頻，反復回放。

    安娜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蟲人的艦隊，他們艦隊和聯盟里所有的都不一樣，造型就像一種昆蟲，飛船尾部有很多雙腿，黑色，看了讓人頭皮發麻。

    歌蘭監控非常多，幾乎遍布聯盟上60%的區域，但卡爾斯內部還是沒有的。

    這個監控是安置在一艘漂浮在空中報廢飛船上的，角度很刁鉆，應該是湊巧拍下的，一閃而逝。

    那些老卡爾斯附近無主星球上的監控，早早就被屏蔽了，不可能看到，就像當時歌蘭邊境星被襲一樣，沒有預兆。

    “今天下午就開始了，但當時我們一直在密切關注歌蘭附近，并沒有注意到?！毙鸬?。

    是傅元霆晚上過來復盤時，才看見的。

    “那他們現在怎么樣？”安娜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攏了攏寬大的衣領，“他們也沒有發出任何求救信號?！?/br>
    “你先別著急?！备翟材茸?，“蟲人可能只是潛伏進去，沒有行動。也或者行動了，但是老卡爾斯國富力強，并沒有到需要求助的那一步，他也暫時沒有通知我們?！?/br>
    “那我們——”安娜想了想也是。

    “先靜一靜觀望吧，現在就算你過去，也會被認為是趁火打劫?！?/br>
    安娜低垂下眼睫。

    “這至少有一個好處?！备翟砹四硎种?。

    “什么？”

    “我們至少不用再等下去了?！?/br>
    安娜點點頭，明白過來。蟲人第二次大戰拖拖拉拉，在真正大戰前拖了幾年之久，搞得人心惶惶，互相揣測，最開始還有一批人以為是聯盟的陰謀，搞得整片聯盟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

    如果真的這么直接出擊，遠比默默等待要好。

    安娜嗯了一聲，周身熱血涌過，她原本就一點不怕。如果她能選擇，希望能痛痛快快、直面戰場打一場。只是…她想到一件事，環住了傅元霆的脖頸。

    “如果真開戰了，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了？”安娜想到上次的兇險，心又懸起來。

    她想到了祖母的日記，那是第一次大戰前夕，祖母明知去了會有危險，但還是必須要派她最深愛的那位英俊上將前去。

    “我不會離開您的，陛下，永遠不會?！?/br>
    傅元霆發誓道。

    “真的不會？”

    “不會?！备翟?。

    后半個夜晚，兩個人都沒睡去，他們待在戰情室里不斷看著歌蘭各地的監控視頻。

    “對了，傅元霆?！?/br>
    “嗯？”

    “一直忘記問你?！卑材热嗔巳囝^發，想到了他在邊境077星球下落不明時，她做的那個奇怪又真實的夢。

    后來她擔心傅元霆生死，再又陷入了甜甜的戀愛，一直沒有機會問。

    第61章 “我愛的是你，現在的你，……

    “你加入歌蘭，真是因為我嗎？”

    戰情室里陡然一靜。

    只剩下無數儀器嘀嘀嘀的聲音。

    安娜仰頭望著傅元霆，那天夢境的一切重新回到腦海里。

    她那時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被聯盟外那些暴徒襲擊，欺辱，他穿著沒有任何標志的軍裝，朝她走來。

    他救了她。

    然后她告訴他——“如果效忠歌蘭帝國，她可以以公主之名承諾他金錢、地位、名聲?！?/br>
    安娜見傅元霆不說話，輕咬了下唇。

    雖然她已經在夏琳那里證實了這些事是真的，不僅僅是夢。但是還有些混亂，只有傅元霆親口告訴她，確認他們之間發生過這段往事，她才能完全確定——

    是她忘記了。

    “是因為當時你救了我，我承諾你加入歌蘭給你一切，你才加入的嗎？”

    她問得又清晰了些。

    “不全是?！备翟聊瑤酌?，道。

    “所以，這件事是真的?！卑材让虼?，“你救過我，我認為你是好人給了你承諾?！?/br>
    “是?！备翟孟衩靼姿雴柕牡降资鞘裁戳?，他竟有些輕微地松了口氣。

    “怎么了安娜？”他望著她的眼睛，試探問，“是又想不起來了？”

    安娜揉了揉額頭，坦誠，“差不多吧?！?/br>
    她過去和他說過，有一些小時候的回憶模模糊糊的，就好像不是她親生經歷的一樣。

    傅元霆倒沒有多意外，可能是她之前說過幾次類似問題，他只是有些擔心。

    “不過也沒事啦，可能是受了刺激導致的失憶，畢竟那也不是什么太好回憶?！卑材染褪遣幌胱屗珦?，才那么問的。

    傅元霆嗯了一聲，“忘了挺好的?！?/br>
    “那，真的是嗎？”安娜問，“因為我給你開的條件太誘惑讓你心動了？”

    “我說過，不全是吧?！?/br>
    他坐在她身側的蛋殼座椅上，一截袖子卷起，手肘撐在前面的桌面，儀器頭頂上的綠光撒落在他側臉，線條有幾分冰冷，晦暗。

    “我當時累了，也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彼?。

    安娜側過頭望向他。

    這還是第一次，聽傅元霆主動提及過去的事兒。

    就連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小戰也扭過頭來，大眼睛看著他。

    “我長大那地方，和這里不太一樣?！备翟岬竭^去，臉色很淡，依舊沒有什么過多的情緒，只是語氣比往日低沉一些。

    “那地方很窮，很破，也很亂。和你們歌蘭任何一個地方都不一樣?！?/br>
    “什么你們歌蘭呀…”

    安娜將蛋殼座椅移了移，歪頭靠在他肩膀上，嘟了嘟唇，“是咱們歌蘭……”

    “好，咱們?！备翟σ幌?，“總之在那種地方生活，你是想象不到的。朝不保夕，也永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明天?！?/br>
    安娜心尖顫了一下，雖然她已經猜到了傅元霆以往的生活不會太好——因為他對艾爾星的態度，他愛好和平，但是親口聽他這樣說，還是心臟就像被狠狠碾過。

    “那…藍迪呢？”

    “藍迪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备翟f到這里，語氣更沉了，透著沙啞。

    “后來我們就一起從那顆星球逃了出去，但外面的日子也不好過。本質也沒什么區別，我們不屬于聯盟，每天就是那樣?！?/br>
    安娜握緊了他的手臂，仰起頭，安慰般親了親他的側臉。

    “所以當你開口說那些條件的時候，我的確是心動了?！备翟拐\道，“我想帶著藍迪的心愿，過一種正常的生活?！?/br>
    “噢…”

    安娜漸漸明白過來了。

    她將頭倚靠在他肩上，許久許久，不說話。

    “安娜?！?/br>
    半刻，傅元霆再度開口，聲音低緩暗?。骸拔铱赡軟]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在來到歌蘭以前，我確實做過不少——”

    “□□擄掠?！卑材韧蝗惶ь^，清亮的眼瞳直直望向他，

    “什么？”

    “□□擄掠，你干過嗎？”

    星際時代很亂，安娜雖然生在歌蘭，但也看過一些國家情況，特別是聯盟外的那些地方，資源匱乏、弱rou強食，為了生存必須殺人，她能夠理解。但是□□擄掠這種是她的底線。

    “沒有?！备翟行┖诡?，小姑娘把他當什么人了？

    “這個，真沒有?！?/br>
    “我知道你沒有啦！”

    看著傅元霆一臉嚴肅，微皺著眉，安娜樂了。她知道他沒有，就是想逗逗他。

    安娜雙臂環過他脖頸，將頭埋在他胸膛蹭了蹭，聲音輕柔真誠，“傅元霆，我愛你的，無論你過去是什么樣，那都是過去了。我愛的是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br>
    傅元霆下頜線微微繃緊，眼眸暗了一瞬。

    但很快，他線條又變得柔和起來，從未有過的柔和。

    “嗯?！彼睦镘洺闪艘黄?，拉住她的小手，握在了自己手心，低聲道。

    “我們要一定要讓歌蘭越來越好??！”

    安娜也回握他，又仰頭，親上他薄薄的唇角，“就像你問卷里寫得那樣?。?！”

    *

    從那天后，傅元霆在戰情室待得越來越晚，安娜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那些東西都看過很多次了。

    而老卡爾斯要比他們想象得堅韌許多，他們安靜，肅穆，整整一個周，都沒有發出求援。

    對此安娜也很意外。

    傅元霆倒不意外，老卡爾斯原本就是頂級強國，且老卡爾斯一直不肯承認蟲人的出現，就算上次大規模襲擊，他們也是如此，讓他們求援，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