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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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東南角則有平緩的樓梯與電梯通向天臺,露天的樓頂上有水波搖曳的無邊泳池, 以及點綴在各處休息用的沙發與躺椅,酒杯與燭燈隨處可見。 天際粉橘色的晚霞漸漸下沉, 落日倒映在冷冰冰的樓體上。 宴會廳里的身影漸漸多了起來, 低聲的議論與調.笑在眩目燈光下讓人暈頭轉向。 人差不多到齊時, 門口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來人唇角有淺淺的笑弧, 反而顯得冷淡,微微側身避開光源笑意就隱沒于陰影中。目光明明很平靜, 卻跟溫和不沾邊,有些微的壓迫感。 “陸先生?!笔陶哂猛斜P遞來一杯酒。 他稍稍抬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步伐未停。 “陸家?”人群之中, 嚴致若有所思地反問一聲,接著挑眉朝反方向走開。 也就是在他轉身的下一秒, 馮苛對著身前的男人低聲提醒道:“今天嚴家那位少爺也來了, 就在靠窗的位置?!?/br> 這一年里嚴家涉足了不少國內的產業, 雖然和松城的交集還不太多, 但已經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而且…… 陸聞別“嗯”一聲, 再沒別的反應, 有些過分冷淡。 隔著整個寬闊的宴會廳, 兩個人都各自按兵不動。 忽然,不知是誰領頭往窗外某個方向看去,人們三三兩兩地開始低聲議論。 距離這棟大樓直線距離五十米遠的中心大廈是松城的地標建筑之一, 巨大的led屏引人注目,斜對著宴會廳所在的方向。 此時,巨幕忽然暗了下去,原本輪播的廣告宣傳短片統統消失不見,只有唯美至極的動態畫面緩緩展開。 是一支視頻。 膚色白皙、身形修長纖瘦的女人籠著輕薄的紗衣,潛在寬而深的泳池之中,薄紗與她的黑發因浮力而緩慢的飄動,趨于靜止,如同溢開的水墨。 探入池水被折射得零落的陽光籠罩她,她閉著眼的模樣安寧甜美得如同在沉睡。 巨大的屏幕放大了每一寸精雕細琢似的美,一時間眾人屏息。 驀地,她動了。像虛空掀開水波,足尖在池底輕點,整個人被力反向上托,浮力使動作緩慢輕盈,如同慢鏡頭。 一個個芭蕾動作被輕緩地分解。 女人慢慢上升到“半空”,懸浮在池水中央,姿態虔誠。雙腿擺動如同魚尾,腰肢手臂柔軟如藤蔓。 好一會兒過去,她后仰緩緩吐出透明氣泡,墜落時帶出一條軌跡,直到她沉底。 她了無生機地側躺在泳池底部,長發與紗衣飄飄揚揚好一會兒,終于也乖順地匍匐下來。 這個四面藍灰色的泳池因此空曠深遠得令人發怵。 一切定格在這里,畫面黑了下□□簡潔地顯現兩行白色的字。 《人魚之死》 致新生。 有人低低抽氣,率先回過神來,認出這是之前在國內外社交媒體上爆火的水下芭蕾視頻,發布者是巴黎加萊歌劇院芭蕾舞團的一位華人首席舞者。 這位演員成為首席之后的首次亮相《糖梅仙子之舞》,以及其他的演出高光片段也隨之再次回到大眾視野,引發了關注。 同樣有了熱度的還有她本人的私生活。有人歷數她幾任緋聞男友,有人追溯她這幾年在巴黎加萊歌劇院的深造、晉升經歷,有人探究她的身家背景,戲稱她不好好跳舞就要回家繼承家業。 視頻結束了,但卻又從頭開始重復輪播。 在場有另一部分人則辨認出了她的身份,哪怕視頻末尾并未署名。 “這不就是談家那位大小姐嗎?” “看這身段,真是個尤.物?!庇心腥说偷托α?,自以為風流地揶揄,“娶不回家,春風一度也行?!?/br> “我打賭,這兒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跟你一個想法。你再猜猜這個巨幕是誰給她包下的?看這架勢要是放一整晚,豈不是等于砸出去一套房,還只為博美人一笑?!?/br> 正肆無忌憚說得開心,兩人忽然后背一涼,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卻沒發覺任何異樣,只看見了朝這邊走來的陸聞別。 兩人立刻殷切地邁著步子上前,“陸少!” 然而男人恍若未聞,漠然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只在即將擦肩而過時,垂眸居高臨下地落下冷冷一瞥,復又掀起眼往前走。 兩人面孔微白,訕訕地對視一眼。 另一側,嚴致氣定神閑地站在窗前,滿意地看著led屏上的畫面。 這個角度還不錯,要是正對著宴會廳更好。 而在他身后,剛剛停下來站定的陸聞別表情卻截然相反。 他注視著屏幕,如同雕塑靜立在原地。高腳杯細細的杯梗在用力的長指下顯得脆弱易折,表面平靜的呼吸因瞬間的顫抖而錯亂。 人魚之死。致新生。 陸聞別在心里默念,垂眸放下手里的酒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杯腳的外緣,眸光晦澀。 如果半年前,他沒在馮苛的提醒下留意到鋪天蓋地的有關“華人芭蕾女首席”的消息,時至今日依舊會被那個陰差陽錯的誤會蒙在鼓里。 她做的這么果決,如果不是馮苛篤定是當初提供消息的人附錯了生還者信息,他甚至懷疑是談家在干擾真相。 但她的確隱瞞了自己活著的事實,甚至連聶顯都沒說,就讓他們都誤會她已經葬身大海。 為什么? 這個視頻就是她的回答? “陸總?!瘪T苛低聲提醒他的失態。 陸聞別抽離思緒,依舊定定地看著那塊屏幕,忽然極為緩慢地啞聲道:“她會來?!?/br> 冷不防聽見這三個字,馮苛一愣,迅速接話道:“可是,邀請名單上并沒有談……她的名字,談總今天也不會到場?!?/br> 剛說完,他就驀地反應過來了。 就算沒有她的名字,她也能作為其他人的女伴出席。 陸聞別未置一詞,看向不遠處的嚴致。想到半年前在法國看見的畫面,他眼底浮現出幾分冷然與嗤笑。 ……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兩個侍者正預備關上厚重高大的門,動作卻驀地頓住。 因為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 珍珠白的貼身吊帶裙,淺玫瑰色的妝面,垂落的黑色卷發間點綴著細小的珍珠。 大廈對面的led屏幕還播放著美而無聲的畫面,然而那上面的女人卻款款走了下來,在這一刻鮮活地走入燈光搖曳中。 眾人齊齊呆住。 “小瑟?!?/br> 高大的男人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相視一笑后稱贊:“今天你很漂亮?!?/br> 女人笑起來,眼下與眼尾輕掃的紅暈倦懶動人。 議論聲潮水般蔓延,兩人恍若未覺。 “喜歡嗎?”嚴致微微側身退開,示意她透過落地窗去看斜對面,“這是送你的禮物,提前預祝你演出成功?!?/br> “這么高調?”談聽瑟無奈,“別告訴我你包了整個晚上?!?/br> “當然不是。準確來說,是今明兩個晚上?!彼桃庾尶谖秋@得輕佻,“給我們的女主角造勢?!?/br> “謝謝。但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br> “你覺得我是為了讓你報答?” 談聽瑟失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不能把你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br> 我倒是希望你這樣。嚴致勾了勾唇,沒把話說出口,“那就先攢著吧,以后你再來實現我的愿望?!?/br> “什么愿望?” “你確定要現在聽?” 四目相對,談聽瑟微微別開眼,接過侍者手里的香檳,“那還是以后再說吧?!?/br> 嚴致笑了,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垂眸朝她支起手臂,“挽著我?” 談聽瑟抿著唇角輕笑,抬手勾住對方的臂彎,眼里的笑意卻漸漸淡下來。 周圍光線宛若夢境,但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在哪兒,知道自己闊別兩年半后回到這里究竟意味著什么。 也知道自己會見到誰。 兩年半的時間,足夠她想明白了。所以在踏進宴會廳的那一刻,她格外平靜。 平靜得像什么也沒發生過,像她從沒離開過。 她自然而然地抬眸,目光淡淡掠過人群后隨手一撩鬢發,和嚴致一起并肩走過人群,下頜習慣性微微抬起。 仿佛人群最后方沒有那道格外醒目的身影,她也沒和那人視線交接。 仿佛那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陌生人。 因此談聽瑟渾然不知自己視若無睹地移開目光后,對方深深地看了眼她與身邊人自若談笑的模樣,臉色喜怒難明。 包下led大屏幕的人水落石出,又姿態熟稔親密地和視頻主角相處,種種猜測在眾人口中添油加醋,宴會結束后就會釀為新的緋聞。 所有人之間的氛圍好像依舊輕松融洽,沒有任何暗涌。 陸聞別仰頭喝了口酒,喉結上下滑動,隨著吞咽艱澀拉扯后又回到原位。 酒的度數太溫和,卻像極烈的助燃劑,挑動靜靜焚燒的神經。 一旁的馮苛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根本不敢去看陸聞別此刻的表情。越平靜越可怕,他不信對方無動于衷,只可能是藏得太深。 半年前得知談家小姐其實沒死的時候,這位喜怒不外露的陸少可在書房里坐了半個晚上。 如果人沒回來還好說,可現在偏偏回來了。 馮苛摸了摸鼻子,悶頭裝傻。 漸漸的,宴會過半。 “何總?!?/br> 何總忙循聲望去,“嚴少?!?/br>